干涸中原大地，再次喜降暴雨。
由于下雨時間還不長，衛河河水還沒有漲起來。
河堤兩岸到處是人。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冒出來。
河邊空氣中帶著很強的土腥味兒，聞著很...舒坦。
處于衛河邊滑縣城樓上掛著一排氣死風燈。
也許是因為雨太大，縣城每到夜晚都會亮起來的探照燈今夜熄滅。
縣城里，原駐軍吳藍田換防離開，新來的偽五軍某團正接防滑縣城。
南門城樓窗後站著一位年輕軍人。
軍帽上兩粒黑色的鈕扣一絲不苟，灰色卷曲帽檐遮眉蔽眼，要不是臉上那道疤痕，年輕人絕對算得上十里八鄉俊後生。
灰色的軍裝被雨水淋濕後變成黑色，背帶與駁殼槍帶在胸前交叉，跟皮帶構成一個倒又字。
皮帶上掛著不少物件，日式子彈盒，指南針盒，望遠鏡盒，自制條狀彈匣盒...
一個黑影跟在戰士身後匆匆上城樓。
“報告隊長...”黑影擠開戰士上前︰“馬良哥？你怎麼在這里？你們隊長呢？”
落在黑影後面的學員戰士提醒︰“這就是馬隊長！”
看清楚來人，馬良愣了一下，卻並不意外，趕緊伸出手︰“耿副隊長？你怎麼親自來了？”
老熟人見面，分外熱情。
“先說正事兒！”耿副隊長伸出手與馬良相握︰“上級命令︰放棄攻打縣城，你部立即向南與大部隊匯合，發動衛河戰役！”
“你說什麼？”馬良有些不能理解上級的命令︰“我們辛辛苦苦潛進縣城，弄死幾十個偽軍才拿下南城門，你們要放棄？”
耿隊長摳腦袋︰“這是...上級命令。”
上級命令，必須服從…馬良心里一驚，不再質疑，轉頭看著護城河對岸靜謐得死氣沉沉的平原大地，語氣沉穩︰“上級要發動衛河戰役，有沒有詳細作戰計劃？”
“詳細肯定有，不過具體布署還處于保密階段，楊隊長給我的任務是帶抗大學員隊伍，立即離開縣城南下，集結待命…”耿隊長咧開嘴笑︰“嘿嘿，倒是沒想到，你會是學員隊長。”
“怎麼，你覺得我不夠格？”馬良心里嘀咕，我現在不僅是隊長，還是代理教官！
這一批抗大學員隊伍大多都是連排長，有文化基礎而且通過第一階段學習，思想過硬身家清白，基本掌握局部戰斗指揮理論的學員才有進深造班的機會…
去年八路總部被襲擊，重建時抗大很多人被抽走，而這次，面臨的是䚮� 反動派喪心病狂準備進攻陝北，而且已集結重兵，有經驗的人很多被抽到晉北一線。
而且，這次面對廣大基層連排級學員教育，學員數量龐大，一句話，抗大嚴重缺教官。
抗大學習深造班，不再進行理論學習，實際直接拉出去實習。
所以，教官被抽調離開的時候，已經知道馬良理論扎實，實戰經驗豐富，隨即向學校建議，由學員隊長馬良代理教官職務。
學校嚴重缺乏教員，見有人推薦還打保票，一查檔案，馬良還入選過提前批次學員名單，在師部遇襲更是表現突出，立即批準︰代理…
耿隊長不知道那麼多︰“夠格，要是連你都不夠格，絕對找不出第二個夠格的隊長，呃...你們胡營長呢？”
“呃...胡營長去執行別任務。”馬良轉過話題︰“你帶人來沒有，我們這里繳獲了幾十條步槍，成色還不錯。”
耿隊長心里樂滋滋︰“每次跟你們打交道，都會發橫財，他娘的，馬良哥你就是財神爺。”
半個小時後，縣南城門上變得靜悄悄。
那些堆在城牆上的尸體被冒雨巡邏的偽軍發現。
得到消息的偽團長努力壓制自己的憤怒︰“姓吳的，老子跟你沒完！”
在他看來，能無聲無息弄死自己安排接防城門的一個排，除了吳藍田絕對沒有別的人有那個能力！
姓吳的這貨...竟然跟自己玩心眼，給下馬威...
三十多條槍，外加一挺輕機槍跟彈藥，損失起碼四五千大洋吶！
雨似乎小了些。
夏夜暴雨因為地面溫度高會形成雨霧。
灰蒙蒙的霧氣中，依稀出現三個前進中的謹慎身影。
渾身濕透的尖兵，高一腳低一腳向前。
在他們身後，一支隊伍正冒雨在公路上南行。
吸飽了水的土地再容不下更多的水分，溝渠的水慢慢與地面齊平。
公路兩邊變得漆黑一片，已完全被水面覆蓋。
借著天空偶爾的閃電，會發現公路上車轍里全是水，隊伍中的人全都赤腳前行。
布鞋，軍鞋全都掛在腰間。
要不是在偶爾閃電劃過天際瞬間時，看到幾個露出水面的墳包，真的會讓人以為自己正行走大湖中間。
行進在濃霧中，馬良的心情好了不少。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肯定是走了很久，隊伍突然停下。
馬良走上前，前邊的尖兵半蹲在地，指著南邊遠處隱約出現的亮光︰“前邊有偽軍炮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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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良從皮帶上打開望遠鏡盒按鈕，掏出望遠鏡南看。
半晌後，放下望遠鏡搖頭︰“啥也看不到...”
跟在後邊的耿隊長上前︰“前面是金莊據點，吳藍田撤防前布置一個排駐防，現在應該新五軍安排人接防，詳細兵力情況暫時還不太清楚，估計肯定不會超過一個排...”
“你能肯定是一個排？”
“因為...據點加炮樓宿舍，床位總共只有三十五張。”
三十幾個偽軍…馬良心里一喜︰“上級傳達的命令，有沒有別的要求，比如不要節外生枝，或者是隱藏行蹤什麼的？”
“這個倒沒有說。”
“那我們順便拿下這個炮樓，不會有問題吧？”
耿隊長想了想︰“好像沒有問題。”
“現在距離集結地還有多遠？
“大約十多里吧，如果加上繞開據點耽誤的時間，差不多兩個小時可以到達。”
“那好...”馬良轉頭低喝︰“偵察小隊，立即按三號作戰計劃，潛入摸哨，弄清據點里的敵人情況！”
看著偵察小隊十一人快速離開，耿隊長立即來了精神︰“什麼是三號作戰計劃？”
抗大學習班，主要目的是為了提高基層指揮員指揮能力。
武裝工作隊員基本是排級指揮員，擴大教育面，自然沒問題。
所以，馬良根本沒有作任何隱瞞︰“簡單來說就是摸哨抓舌頭...”
“那不簡單又怎麼說？”
“第一步潛入，第二步抓舌頭，第三步對舌頭進行審訊弄清敵人番號，兵力布置，指揮官及重要人物姓名，長相，習慣，第四步擴大情報面，弄清附近可能出現或者路過的敵人，以及與附近敵人聯絡方式...初步審查抓獲的敵人身份...”
“娘的，順便問個問題，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學習？”
“你要是有時間的話…肯定沒有問題。”
“嘿嘿，我參加武裝工作隊學習後本來也報了名，一直沒時間參加正式學習。”
共同學習...馬良眼前一亮，武裝工作隊側重于在敵後活動，分化偽軍，建立地下情報組織，鏟除鐵桿漢奸，破壞敵人，保護在敵佔區活動的地下組織成員。
而抗大學習班純粹是為了提高基層指揮員的指揮水平，如果，基層指揮員能多學點情報方面的本事，效果應該會更好。
見馬良沉默，耿隊長再問︰“不對啊，抗大學習班，不都配得有教官嗎？”
“呃...我們暫時沒有配...互相學習，對，就是互相學習。”馬良沒有隨便透露，教官身份問題，對外需要保密。
雖然他不知道具體原因。
而學習內容，反而不需要保密，因為，八路軍大範圍抽調基層指揮員進行培訓，根本不可能做到保密。
在有文化、訓練又有素鬼子眼中…土八路連寫字都進培訓大綱的破學習內容…
能算得上軍事理論學習？
偵察小隊十一個人自然分成突擊、火力掩護、警戒三組，小隊長隨突擊組指揮，剩下一人通訊傳遞消息。
突擊組四人，謹慎地四下觀察前行。
隱約光線一直在前方，探照燈的穿透能力很強，看著那光線感覺沒有多遠，實際下至少在五里開外。
學員班除戰斗外，時刻交流經驗。
打頭的學員抹了一把臉上雨水︰“不就是個炮樓麼，咱們按馬隊長經常說的直接冒充偽軍行不？”
“這場大雨，來得不是時候！”小隊長心情不大好︰“以偽軍的脾氣，絕對不會在外圍放警戒哨，咱們要完成第一步抓舌頭，可能得進據點才能完成任務！”
“這麼大的雨，黑燈瞎火的，你覺得以那些偽軍懶惰性子，他們會相信？”後邊隊員贊同小隊長，跟著補充細節。
“那你說怎麼辦？”最後一位發言。
“大雨，黑衣，視線不良，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小隊長故意問。
“⺪，直接翻牆不就行了？”走在第三位置排長終于忍不住，直接中斷小隊長這貨故意弄出來的白痴問答。
沒錯，這個偵察小隊十一人，班編制，只是，這個小隊成員，每一位都是排長！
學員小隊長，一天一輪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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