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
一個衣衫單薄，渾身斑駁血跡幾乎不成人狀的身體歪倒在地上，雙手反綁、嘴里插著一團破毛巾。
仔細看，耳朵、鼻子已經被割掉，被反綁著的雙手掌上十根手指已經不見蹤影。
勉強能看清這位腿上被血浸染大半的藍色棉布軍褲，可以判斷出這位軍人身份。
水壺冰涼的水倒在地上這位臉上，昏迷的軍人抽搐了一下, 再次醒來，他不是被冰涼刺激醒轉，而被摻了鹽的水澆在被割掉耳鼻的傷口處傳來的巨痛折磨醒。
軍人眼皮動了動，渾身劇痛，臉上肌肉開始顫動，艱難地睜開眼，看了看旁邊的環境, 思維恢復少許。
總算想起, 昨天半夜時分，自己被山里的敵人抓住，他相信，跟他一前一後送信的同志，此時應該已經繞道追上了昨天離開的獨立團九營。
站在他對面的年青人面帶猙獰︰“說清楚你去西邊目的，給你最一個痛快。”
軍人臉上帶著輕蔑表情搖了搖頭。
思維陷入混亂，記憶最深刻的是出發前，鄭干事對自己幾個人鄭重交待送情報的任務，他就知道情報的重要性，就算是犧牲，他也不會透露一個字。
跟同志們送情報路上，山道上突然出現偽軍搜索隊。
在向西突圍的時候，充當尖兵的他跑在最前邊，卻突然發現前邊出現鬼子鳥語，為了給後邊跟著的同志示警，他不得不選擇故意暴露，那時候，他已經置生死于度外。
看著俘虜失神的表情, 邊上的少尉抬手，看了看了腕表，有些惱羞成怒，順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旁邊一個軍人打扮的鬼子，半蹲，將手中刺刀從軍人後腰捅進…
“啊…”被堵住的嘴里仍然發出短促的慘叫，痛苦抽搐。
很快，山澗歸于寂靜。
尸體被扔進旁邊淺坑，上邊胡亂丟上些石塊。
很快，鬼子們消失不見。
山澗前方僅隔著一個山頭的半山腰。
九營正整裝待發。
李老三帶著一個氣喘吁吁身著藍軍裝的軍人，一路小跑向胡義的位置。
正在打綁腿準備出發的胡義，見李老三帶著一個友軍過來，有些疑惑︰“怎麼回事？”
李老三笑嘻嘻道︰“這家伙說是什麼鄭干事派來，報啥信的…“
臉上滿是悲憤的軍人趕緊敬禮︰“胡連長好，昨天我還帶你去過軍火庫…”
胡義記得這位，點了點頭︰“你怎麼會在這里？”
軍人左右看了看胡義旁邊的人。
胡義明白他的意思︰“一邊說…”
兩人走到一邊，軍人壓低聲音︰“昨天下午，你們離開後沒多久, 靖師長奉命去師里開會, 沒過多久，軍部就派人過來，下令向山向鬼子投降，並且是立刻執行…”
胡義心里一驚︰“你說什麼，新五軍投敵了？”
“是的，昨天晚上，大部分部隊開始集結下山，接受和平建國軍改編...”
胡義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晚一天，九營直接成自投羅網！
雖然僥幸脫離，心里仍然有些難受，即使他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仍然郁悶不已。
有些想不通，幾萬人的隊伍，說降就降，太離譜了吧？
重慶那些人，為了打壓八路軍，著實不擇手段。
事發過于突然，現在必須立即考慮離開這里！
事件後續肯定會對九營山外根據地造成很大的影響，這時候根本考慮不到那麼多。
出這麼大的事，甦青那邊應該能收到消息，想到這里表情稍微平靜︰“難怪，我們昨天一路過來，沒看到什麼人。”
軍人不知道胡義在想些什麼，順著胡義的話接了茬︰“山里各哨所都有電話聯系，用不著傳令兵，並且大家都是直接向山下集結，你們沒有踫上也正常。...如果不出意外，山里現在除了看守搶運進山物資的部隊外，應該全是接管新五軍防區的鬼子偽軍。”
胡義稍平息了一下心情︰“你找過來，應該不只說這個事兒吧？”
軍人猶豫了一下，從兜子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胡義︰“這是鄭干事讓我帶給你的，他說，讓你想辦法盡快送回總部…”
胡義愣了一下︰“他們...沒撤出來？”
軍人臉色有些尷尬︰“我覺得，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內容...”
“好吧，你為什麼自己不送。”
軍人搖了搖頭，神情暗然︰“這是鄭干事下的命令，至于是什麼原因我並不知道，我們這次過來的同志不多，我們還有別的任務。”
胡義沒有猶豫︰“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我們現在得出發...”
軍人忽然壓低聲音︰“你別急，靖師長給我們留下一批物資，要盡快搶運回根據地...”
胡義愣了一下，同樣壓低聲音︰“什麼物資？”
軍人有些無奈︰“具體是什麼我並不知道，包括靖師長在內的新五軍高層，昨天下午全被軍部扣押，所以，這批物資並不多…”
“那你的意思，要讓我們運回去？“
“對，要盡快，鬼子帶著偽軍接防，藏匿物資的地方並不算隱蔽，必須盡快搶運回根據地。”
胡義有些無奈，抬手指著九營的一幫人︰“你看看，我們現在這麼多東西，還有傷員，你叫我怎麼運？”
軍人愣了，轉頭四下看了看，確實，人人都背著大包小包，想了想，立即建議︰“你們扛回去的自行車，在山里一點用處沒有，我覺得最好先找個地方藏了，先搶運軍彈藥物資...”
這個建議，胡義沒辦法拒絕。
靖師長提前準備的東西，不大可能是槍支，因為新五軍投敵，鬼子一定會查槍支數，這批物資最大可能性是彈藥。
見胡義不說話，軍人再次開口︰“還有，你們後邊有一伙打扮成國軍的搜索隊，跟我一起過來的同志，昨天晚上有一位落在他們手上，生死不明。”
“好吧，你要我們怎麼做。”
“我們現在要去四十軍軍部，我會派一個人帶你們去藏匿點，不過，你最少得安排一個排的人。”
“那好吧。”
“我得先走了，我會留一個人在下邊等你們，要盡快。”軍人說完，直接轉身。
听馬良說有彈藥，正帶隊準備出發的小紅纓眼前一亮︰“還有這好事兒？有多少...”
這位好像對友軍幾萬人投敵一點也不驚訝，馬良一頭黑線︰“他們暫四師上萬人，就算每人節省五發子彈，也得近五萬發...”
“五萬？”又不是數小米的粒數，所以在長年在山里的小紅纓對“萬”這個單位沒什麼概念，好在，肯定是很多，絕對比上交在偽軍營里端了個彈藥庫還要...小紅纓眼里直冒星星︰“我帶偵察排去...”
“別急，就五萬子彈就得重近千斤，還有一部分炮彈，去的人少了可不行。”
“哈哈哈，炮彈，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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