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坐在上首，後面過來的老秦坐在一邊，胡義還站在桌邊，政委好像忘了讓胡義坐。
門外人影晃動，沒敢進來，政委也沒讓他們滾蛋。
十來分鐘後，老秦主動讓政委隨行的警衛員站了崗，看樣子接下來要說的內容需要保密。
丁得一看著出了門的游擊隊長，有點發呆，半晌後問︰“這位又是誰？”
胡義沒想到政委突然問這話︰“呃，是在去總部時踫到的，她熟悉山里道路，才請她給我們帶路，後來鬼子一直追擊，還沒來得及送她回去。”
“呃，什麼身份？”
“游擊隊長，好象還是總部附近地方工作負責人。”
“不錯。”
胡義沒弄明白，政委說的不錯是什麼意思，是自己做的不錯還是游擊隊長不錯。
丁得一老紅軍出身，以前沒覺得什麼，前幾天看團長跟宋小瓷打得火熱，一顆沉寂的心不禁有些松動。
“你站著干什麼，趕緊坐下。”政委好象才想起胡義還站著，甦青的事等會再問。
胡義猶豫了一下，徑直到政委對面坐了。
政委不再說話，從隨身破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直接推到胡義面前。
胡義抬頭看了政委一眼，目光轉向文件，借著外面天已大亮的光線，拿著文件，這是一份會議記錄，上面字跡娟秀。
仔仔細細一字不落全看過了，才抬起頭︰“團部駐酒站，一連臨時駐地？二連出山？”
“你有意見？”政委象吃了槍藥。
胡義想了一下︰“沒意見，武裝工作隊你親自負責，不是說營級干部就行麼？”
“咱們獨立團有營一級干部麼？”
“呃，那倒也是。”
“你別想你九連升營的事，你們現在總共才六十來號人，頂天一個加強排，我倒想把你升了，可你們自己不爭氣。”
雖然胡義不是一個想當官的人，但他知道在八路軍要想結婚不易，要麼退伍，這個不考慮，要麼就是自己升到團級，現在看來，有些遙不可及，不禁泄氣。
丁得一見胡義神色有些低沉︰“你也不要灰心，九連現在加上民兵，差不多夠一個連，進了平原，再拉兩個連問題不大。”
胡義有些詫異︰“但，文件里說要精簡人員，這民兵?也能行？”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八路軍精簡對象主要是機關工作人員，有些同志因為年齡、傷病等原因離開戰斗部隊轉文職，本身文化水平不夠，又不愛學習，不進步，跟不上部隊形勢，原則上就地安置，或者回原籍。
但是，對戰斗部隊反而要加強建設，獨立團現在防區面積大，任務重，反而是發展的機會，至于你們九連，三分之一人員都還是國軍投誠過來的，人員復雜，思想工作更應該加強。”
“那也不用你親自來加強吧？武裝工作隊...團長什麼意思？”胡義沒大明白。
“我這回來，其實就是來給九連分配任務，你們剛進平原，肯定困難重重，所以，幾個任務得合到一起。
總部特別要求各部，不惜一切代價打掉鬼子挺進隊，並制定了計劃，另外，還要配合地下組織，準備對日軍華北司令部進行暗殺行動。
同時擴大在敵佔區工作武裝力量，是武裝工作隊的重點，上級會支援一部分人員過來，充實地方工作力量。”
“打挺進隊和暗殺行動跟我們九連，好象沒多大關系吧，畢竟我們就這麼點人，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挺進隊，你不都打過兩三回麼？現在名聲傳得遠吶，咱們師獨一份！現在師里誰都知道，九連給咱獨立團長了臉。”
“哪有，正好踫上而已，每次都沒正面作戰。”
“團里研究決定︰甦青跟老孟搭擋，負責武裝工作隊的事情，你們九連作為戰斗部隊配合，同時總部特務團會派人與你們九連聯絡，至于那個女游擊隊長，對了，她姓什麼？”
“姓劉。”胡義不明白政委為什麼從打挺進隊突然又問起劉隊長。
“總部損失很大，要補充優秀工作人員，同時精簡文職人員，九連任務之一是保證從這里向東過封鎖線，向西到進山的交通線必須順暢，為獨立團進入平原打好基礎。”
“我們這麼點人，不成吧？團部要進平原？這里連老百姓都沒有，怎麼打基礎？”
“還有二連，咱們獨立團一直窩在山里，要人沒人，要槍沒槍，所以出發前，跟團長的商量好才提出這計劃。
今年平原大旱，據地下組織發給總部的消息，估計到年底，將有大批逃難的人進入這片區域或者進山，這是招兵的好機會。”
“可是這里同樣受旱，沒有讓老百姓生存的基礎，人多了，生存都困難。”
“總部要求開展大生產運動，不光山里，平原也要想辦法。”
“缺水少人，在這里什麼都干不了，所以，我們原計劃過封鎖線。”
“是個好辦法，可是過封鎖線的平原地區，條件更艱難，鬼子搞了強化治安運動，我們才級織武裝工作隊，建立抗日民主政府，允許地方鄉紳參加進來，糧食現在主要得靠著山區的落葉村李有德一部，青山村畢競產量有限，落葉村、綠水鋪一帶因為有河流，還能堅持種莊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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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連下一步的工作重點之一，要放在李有德那邊，讓他無論如何得接收難民。”
“這個應該問題不大，前幾天，收到李有才傳來的消息，他要我們帶人去打李有德。”
“打他？為什麼？”
“在平原地區，到處都有游擊隊襲擊鬼子偽軍偵輯隊，只有他那片地，八路軍卻沒有動靜，所以，他反而怕了。”
“這倒有意思，沒想到還有人求著我們去打他的倒霉蛋。”
“他出軍費五千大洋，或者折算成糧食。”
“還有這好事？”
“我覺得他是怕落個通八路的嫌疑，對我們來說，並不難辦。”
“呃，這事倒可以考慮。”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梅縣也要開始挖封鎖溝，負責人就是李有才。”
“啊？他負責？這哥倆有意思，還有什麼消息？”
“其他沒說，只是讓我們自己想轍，要摻人進去，或者我們有被鬼子抓住，還關在縣牢房的人，都可以活動活動。”
“你要留意，上級有指示，絕對不能跟敵人做生意！”
“這不算生意吧？一不用討價還價，就是想利用我們，因為修炮樓挖封鎖溝都會被我們襲擊，所以，他想跟我們合作，讓我們打之前通知一聲，順便還可以?把一些鐵桿漢奸滅了。”
“你看著辦，獨立團情報工作原本是甦青負責，後來鄭組長親自在抓，他采用的什麼方式，有哪些人，連我也不清楚，這中間有個問題，甦青現在的編制還在軍分區，不好辦。”
“丫頭已經把秋風游擊大隊給借過來了，還連帶游擊隊以前的根據地，所以，我認為這不是什麼問題。”
“這事老陸跟我說過，咱們八路軍紀律嚴明，這事還是有些不大妥當，也只有你們九連不要臉，竟然找兄弟部隊要好處，你是覺得沒人管得住你們了是吧？”
“咱們是獨立團，九連也相當于獨立連，還要誰管？”
“還說你們沒計劃，這一道又一道的，我這個政委現在都成了跑腿的，也成，這事我也做不了主，你做一個計劃，回頭我跟老陸說一聲。”
望著窗外晨光，胡義沉默了一會︰“那行，不跟你提要求，總部特務團要打挺進隊的事，九連不參與，讓二連去干。”
“高連長意見很明確，他負責梅縣以南包括興隆鎮一直到東面封鎖線，距鬼子華北司令部更遠，不過，他這回倒是小氣了，根本沒想著要打過封鎖線。”
“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獨立團是人不夠惹的。”
“哎?你別說人員的事，我也沒轍，給你們九連也補充了幾次，咱獨立團打仗都有個毛病，仗打的越是厲害，咱們人員傷亡越大，每次戰斗，就數九連跟二連都打得傷筋動骨，山里兵員本來就不好招，以後悠著點，想辦法，從即將到來的難民中做工作，現在先積蓄力量，面對眼前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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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後，胡義小房間里人員增加，排級以上全齊。
老孟推辭了半天，半邊屁股坐在政委旁邊，胡義跟老秦坐一邊，甦青獨自己一人坐在對面，吊著繃帶的馬良，田三七坐在下首，兩人身後加了一排、兩條長凳，獨自一人坐著手上拿著銼刀搗鼓的李響，旁邊一條凳子上是打著呵欠的羅富貴、正襟危坐的陳沖。
“咱九連人不少嘛，一桌都坐不下，下次開會加張桌子。”政委的開場白出人意料。
胡義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甦青，正好甦青目光掃過，隔的不遠，胡義感覺到對面眸子里水波蕩漾。
那張臉卻又突然變得冷冰冰的，目光變得銳利，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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