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看好他，千萬別出事兒。”將人押回了偵緝大隊，羅耀把鄧毅叫過來，仔細叮囑一聲。
“明白。”鄧毅心領神會，明白羅耀的意思，這石孝賢一腳剛從鬼門關上回來。
對他的心理沖擊是非常大的。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執行死刑的時候，尿褲子的，嚎啕大哭，求饒的……
石孝賢沒有當眾求饒，沒有尿褲子，這已經不算辱沒了他過去的名聲了。
有些人，撕下面具和偽裝後，真實的面孔是個什麼樣，那真是不太好講。
……
“回來了，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煮一碗面去？”羅耀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不過宮慧也還沒睡，軍技室的工作千頭萬緒，總務組是事情最瑣碎的部門。
任何一個部門出了事兒，自己內部解決不了的，全能都去找總務組。
總務組除了管錢袋子，剩下的就是干打雜的。
缺東西，找總務組。
什麼不能用了，找總務組。
食堂的飯菜難吃，投訴，找總務組。
甚至有些女組員，買生活用品，都得找總務組……
還特麼要求必須是某個牌子！
密譯室的總務工作還是比較輕松的，因為是從無到有，一開始累積起來的，不覺得有什麼麻煩。
軍技室這個，那是一下子就堆到你跟前來，這簡直就是讓人崩潰的一個量。
還有人，根本就是故意找茬兒，要宮慧這個總務組組長的好看。
所以，羅耀能看得見宮慧臉上的疲累。
“不用了，我跟老虎都吃過夜宵了，不餓。”羅耀忙道，“怎麼樣，看你臉色不太好，工作不太好做？”
“咱們的人呢還好，不會找沒事兒找事兒，可其他幾個單位過來的，那叫一個事兒多，咱們人手又不夠，總務組任務分配，又是各干各的，我總不能讓出納科的去食堂切菜，讓會計科的去醫務科給人扎針看病吧？”宮慧道，“別提了，我這現在是滿腦子漿糊。”
“軍技室，既然隸屬軍事委員會，是軍事保密單位，所有人都是軍人，軍人嘛，就得按照軍人的要求來管理，這些人過去懶散慣了，得給他們上一上緊箍咒了！”羅耀嘿嘿一笑。
“軍事化管理？”
“沒錯，這件事，我是一定要推行的，軍技室不是來鍍金享樂的，是來工作的，吃苦的，我給他們提供好的待遇，是為了他們能夠安心工作，不是讓他們提這些過分的要求的！”羅耀道。
“過幾天，我會宣布一些紀律和獎懲辦法，你再堅持一下。”
“好吧。”宮慧點了點頭，“那經費的問題？”
“我正在解決，別擔心。”
“你身上有血腥味兒？”宮慧湊近過來，嗅了一下鼻子，不禁微微皺眉問道。
“跟鄧毅他們出了一趟紅差，槍斃了幾個死刑犯。”羅耀呵呵一笑解釋道。
這還是他正兒八經的第一趟出紅差呢。
“你也是閑的，大晚上的干這個，也不怕晦氣？”宮慧嗔白了他一眼，“沒濺到血吧？”
“我離的遠遠，哪會濺到血，就是把石三爺帶過去體驗了一下。”羅耀笑呵呵解釋道。
“這招兒都用上了？”宮慧滿眼的詫異，她總算明白，羅耀為啥出這一趟紅差了。
不是為了石孝賢，他肯定不會閑的發慌，去看槍斃死囚，殺人的場面，又不是沒見過。
“嗯，沒辦法，這石三爺是個拗相公，認死理，咋說都不開竅，只能給他用上這一招了。”羅耀道。
“這一招對普通人來說，那是沒啥問題，但這個石孝賢好歹也是個人物，見識多了，只怕未必會有效？”宮慧分析道。
“死馬當活馬醫唄，總不能真把人給斃了？”羅耀道，“按理說，他這人還是做過一些事情的，委座也沒想真殺他。”
“還不是怕殺了人，川軍的那些將領們更加跟他唱反調？”宮慧道。
羅耀點了點頭，兔死狐悲，現在川軍的將領們就在暗中串聯，抵制老頭子的侵蝕，就算殺石孝賢理由正當，可對川軍這些將領的心里作用可不一樣。
這就是政治和人心的問題。
“現在就怕這石三爺是這樣一直頭鐵下去，那可真沒招了。”羅耀嘆了一口氣。
這老頭子要是覺得，這石孝賢死不認錯，就是硬要跟他對著干，那就麻煩了。
到時候，一紙手令下來，那就真沒人能救得了他了。
“沒招了？”宮慧問道。
羅耀一攤手，他還真沒招了。
“其實，他就是心里的那道坎兒過不去，這道坎兒過去了，也就沒什麼了。”宮慧說道。
“他寧願背負漢奸的罵名去死，還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
“他這個人，跟你我不一樣的，他一旦認定某件事，是不會輕易改變想法的，所謂漢奸的罪名，在他心里一定會認為是你栽贓給他的，他當然不信了，他相信自己死後，會有人給他正名的。”宮慧說道。
羅耀仔細砸巴一下，還真是，要是站在石孝賢的角度去考慮，只怕他還真就會這麼想。
“在不能確定葉川的身份之前，我們不能把阿香的身份透露給他，這是辦案紀律，因為我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
“通過這些天的觀察和詢問，你覺得他是還是不是呢？”宮慧問道。
“不是。”
“那不就結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胡佑嘉的身份查清楚了嗎？”
“哪有那麼快，香港那邊外調也是需要時間的。”宮慧白了羅耀一眼說道。
“拖不了幾天時間了。”
“給你看一樣東西。”宮慧忽然想起來什麼，匆匆跑去自己的房間，然後拿了一個文件袋過來。
“什麼？”
“你打開看一看就知道了。”宮慧說道。
羅耀打開袋子，里面是一份檔案，是辛小玉的檔案，但是這跟羅耀當初在軍統無線電見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樣。
尤其是那張泛黃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兒雖然跟現在的辛小玉輪廓上有些相似，但還是有區別的，這就是兩個人。
“死亡！”
檔案的正面一個個大大的紅色印章敲在上面，很明顯，是說這個女孩早已經亡故了。
可是辛小玉明明還活著呀。
“這個辛小玉跟某個不負責的男人好了，珠胎暗結，回家後被發現，養在家里，難產死的，一尸兩命，家里人不敢對外說，怕傷風敗俗，偷偷的埋了，對外說，女兒外出求學了。”宮慧看著羅耀解釋道。
“所以，有人冒用了辛小玉的身份來到了山城，然後報名進了軍統無線電班？”羅耀問道，“當時的外調呢，怎麼沒搞清楚？”
“這事兒只有她的父母知道，外人如何知曉？”
“那這份檔案？”
“我安排人重新調查了一下，終于發現了一絲端倪，然後對辛小玉的父母用了點兒手段，她們才把實情說了出來。”宮慧解釋道。
“這麼說來，這個辛小玉是冒充的，那她的真實身份可就值得懷疑了。”羅耀點了點頭。
“耀哥，您覺得呢？”
“肯定不是共產黨，我還沒听說過共產黨用美色勾.引這種招數的，日本人倒是很擅長這個，不是嗎？”羅耀分析道。
“這幾乎已經是鐵板釘釘了。”宮慧認同羅耀的判斷，“怎麼處置，你有什麼想法？”
“如果動了辛小玉，那姜筱雨會不會危險？”羅耀問道。
“不好說，但這樣肯定會引起對方誤判的。”宮慧考慮了一下，肯定的說道，“但是如果我們動了辛小玉，那姜筱雨就成了他們唯一在我們內部的人了。”
“辛小玉的身份暴露是因為我們重新對她進行了更細致的調查，可為什麼我們要對她進行調查，這個解釋不了，對方一定會懷疑姜筱雨的。”羅耀道，“本來辛小玉的身份隱藏的也算是天衣無縫，只要她的父母不說，就沒有人知道。”
“那就讓辛小玉家里配合我們演一出戲？”
“不用，其實借口很簡單，保密單位的對外通訊都是要檢查的，我們發現辛小玉有父母家人，卻不從不與家里通訊，也不給家里匯錢，觸發了異常調查機制，無需辛小玉家里配合演戲！”
“咱們有這個調查機制嗎？”
“有呀，只是這個機制平常沒有人關注而已，這可算是一道保險機制了。”羅耀道，“很多問題都是出在細節方面，這到了軍技室也一樣，也要查一遍。”
“那這麼說來，可以冒險試一下了，成功的話，就能讓姜筱雨接觸到他們的核心人員了。”宮慧道。
“嗯，這個你還要先問一下姜筱雨的意見，她同意這麼做的話，我們就可以直接控制辛小玉，如果覺得不行，咱們再另想辦法。”羅耀點了點頭，“這辛小玉也不過是一個小角色，沒進入咱們的核心。”
“雖然沒有觸踫到咱們的核心機密，但也給咱們造成了泄露，恐怕密譯室內部的一些情況，都是通過她傳遞出去的。”宮慧說道。
“也不完全是她。”羅耀搖了搖頭。
“行，這個事兒，我明天跟她說，一旦那邊發生誤判，營救行動必須馬上進行。”宮慧說道。
第二天一早醒來。
一個電話打進來，是鄧毅打的，說石孝賢要見自己，有話要說。
這榆木疙瘩總算是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