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三千外,莫昊天依水而立,簡約而又不失威儀的王袍隨風輕揚。
人未動,心浪已起,“淡定,淡定,龍爭虎斗我都不怕,見個面而已,這--算得了什麼”
莫昊天給自己打著氣,雖然昨晚已經跟赦天琴箕有過一夜交流,但即將再見伊人,他仍舊感到有些許的局促。
卻不料他這副忐忑不安的模樣早已落入了一名粉衣女子的眼中。
太羅古在門扉後偷偷地打量著莫昊天,一雙靈動的大眼楮既閃著好奇的光,“這位公子的琴藝、儀表和氣態,都比塵公子高了好多,而且他肯定是喜歡上我家小姐了,我該不該讓他見小姐呢”
一想到塵外蹤,太羅古心里就有幾分糾結和愧疚,她身為弱水琴箕的貼身侍女,當然是知道兩人曾相約成婚的,縱使她認為前者並配不上自家小姐,但她終究只是個侍女,只能旁觀,而不能多嘴。
然而莫昊天的出現,卻讓她覺得自家小姐理應得到更好的選擇。
“不管了,為了小姐的幸福,我太羅古今天就自私一回,塵公子,你可不要怪我”,太羅古粉拳一握,小臉上透著滿滿的堅定,隨即上前說道︰“燹公子,讓你久等了,我家小姐正在里面等你”
莫昊天還在望著氤氳的湖水出神,听到耳邊忽然傳來如出谷黃鶯的清脆聲音,當即回過神來,笑道︰“多謝,請姑娘帶路吧”
紅冕邊城內,沉沉煞氣彌漫了整個大殿。
一個鳥籠,困束著一只斷頭的鳥骨,垂墜的鎖鏈象征著一段被縛困的過去。
鬼方赤命左手握著一柄血色羽扇,輕輕揮動間,回憶著前世種種,身後氐首 夢與 子虛澹兩人靜默不語,不敢打擾王者的獨思。
就在這時,千玉屑施施然地走進殿中,“赤命,你果然回歸了”
鬼方赤命擱下手中羽扇,傲然一轉身,眼中霸氣橫溢,“是你, 手奎章,不尊稱我為王嗎!”
“只要你現出紅冕王戒,奎章自當俯首稱臣”
千玉屑瞥了一眼,見鬼方赤命指上並無王戒,心中猜測已經印證了七分,態度陡然一變。
“大膽,你竟敢對主上不敬”
素來只忠心于赤命的氐首 夢見狀,當即怒斥一聲,如夢劍令顯鋒三寸,縱使有誓約在身也毫不在意,只等一道殺戮的命令。
“ 夢,退下!”
“是,主上”,氐首 夢收劍退了一步,但雙眼仍死死地盯著千玉屑。
“ 手奎章,看來你已經知道王戒失落之事了”
听到鬼方赤命肯定的答復,千玉屑即使有心理準備,仍繼吃了一驚,“王戒當真失落了?”
“失落了又如何,我赤命就算沒有王戒,也還是紅冕之王!”
千玉屑壓下心中震驚,臉色復歸往日的平靜,哂笑道︰“哼,你應當清楚,沒有了王戒,我們便是平起平坐的七元,而你也失去了號令我們的資格”
“紅冕王戒最終會再落入我手,至于你效命與否,我可以讓你自由選擇,但如果你 手奎章膽敢阻攔我鬼方赤命的征途,就別怪我動用七七之權了”
“七七之權--保證上一任紅冕之王四十九日內不受七元誓約限制的特權麼”,千玉屑很是忌憚的低喃了一句,隨即泠然道︰“雖然你沒有了王戒,但咱們七元共命的情誼仍在,在此飄搖世局,我也不會吝惜心力,同樣願意為邊城開拓出更強大的版圖,就如同當初我們改寫紅冕紀元一般”
“很好,我赤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現在你可以說出你的另一個來意了”
“哦?”心思被猜中,千玉屑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赤命道︰“不必驚訝, 夢已經將之前胭脂山的事情告訴我了,若我猜得沒錯,你此來是為了讓我幫你對付森獄閻王吧”
千玉屑點了點頭,“正是,我與閻王之間早就沒有了和平共處的余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而我,並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閻王囚困我的意識數百年,這樁仇我赤命自然要報,但此刻還遠遠不到我與他反目的時候”
“哦?為什麼”
“第一,要想征服偌大的苦境,我需要閻王這份助力;第二---”說到此處,鬼方赤命頓了一下,臉上露出幾分凝重之色,“欲除閻王,必須先殺掉他的好兄弟--燹王,否則很難成功”
“燹王”千玉屑腦海中浮現出當初胭脂山上那道震懾塵寰的霸武之影,嗄聲道︰“難道連你也無法勝過他麼。”
鬼方赤命聞言,冷然一哼,霎時,一縷縷血煞之氣縈繞周身,駭世之威令百鬼驚懼,“生死決戰,我赤命絕不會敗!”
鬼方赤命遠在千里之外的洶洶戰意,莫昊天自然是感覺不到的,因為他現在正陶醉于赦天琴箕淒美而又哀怨的琴聲之中。
一曲終了,月上柳梢。
赦天琴箕問道︰“燹公子,你可听出我這曲千秋蝶想要傳達何種情猜嗎”
莫昊天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之中流露出幾分感傷,低沉的嘆道︰“一名你不能忘卻的心愛之人,一段你不願重提的悲傷過往,一個你不敢奢望的未來幻夢”
赦天琴箕方才所彈之曲想傳達的感情,莫昊天相信,就算是換成天下任何一個懂琴的人來听過,都只能听出部分,即使是素還真和 畢缽羅親至,也絕不如他了解得透徹。
一見鐘情賣油郎,親手錯殺芳心人。
這份至極的痛,催生出了至極的恨,明明是最想得到煙火人間的愛情,卻成了自己口中最不能容忍的所在,用情至深,方至無法承受。
被一語點破內心最深處的遺憾與奢願,赦天琴箕抿唇不語,冰涼的月光映著她蒼白絕美的臉,映著她秋水般的眼波--這雙眼中充滿了淒涼,充滿了幽怨,充滿了愛,也充滿了恨。
莫昊天知道,世上絕沒有任何事物能比赦天琴箕此時的眼神更能打動他的心了。
就在他正欲開口安慰之時,赦天琴箕忽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