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卻不急不躁,壓低聲音說
“楊先生說了,今夜他要親自去江北的朝廷大營,每個工棚都可以派一個代表跟著去,親眼看看是真是假!“
這話一出,窩棚里頓時鴉雀無聲,只能听見柴火燃燒的 啪聲和遠處淮河的流水聲。
當夜子時,十余條小舟悄然滑過淮河。
楊寅親自掌舵,船上的力工代表們個個神情緊張。老趙頭蹲在船頭,雙手死死抓著船舷,指節發白。
“看!“
突然有人低呼。只見江北一處隱蔽的河谷中,赫然出現連綿的營帳,數以千計的營火將山谷照得通明。
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守營士兵見到楊寅後立即單膝跪地
“楊大人!劉將軍已在中軍大帳等候多時了。“
中軍大帳內,劉文秀大笑著迎上來,用力拍了拍楊寅的肩膀
“楊使官!魏大帥來信特意交代,你在江淮的行動,我軍定當全力配合!“
他轉頭對副將下令
“立即調撥五百石糧食,明日天明就送往南岸支援楊大人!“
回程的船上,力工代表們仍然處在震驚中。終于有人顫聲問道
“楊、楊大人,您真是。。。。。。“
楊寅站在船頭,任夜風吹動他的衣襟
“現在你們可信了?永熙朝廷不僅要分田分地,還要讓咱們窮苦人當家做主!“
第二天,消息像野火般傳遍整個碼頭。
第三天,“是真的!朝廷來人了!““親眼所見,江北駐扎著千軍萬馬!““楊大人一句話,就調來了五百石糧食!“
三天後,破廟里擠得水泄不通。
楊寅站在香案上,目光如炬
“諸位兄弟!咱們被欺壓得太久了!今日,我們‘腳夫的抗爭‘就此開始!我們要讓那些欺壓我們的人知道,窮苦人團結起來的力量!“
“願隨楊大人!“
上千人的吶喊震天動地,驚起蘆葦蕩中棲息的水鳥。
從此,一支頭戴斗笠、手持扁擔魚叉的特殊軍隊,出沒在淮河沿岸的蘆葦蕩中。
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專挑欺壓百姓的官兵和漕幫下手。
月黑風高之夜,淮河上霧氣彌漫。
三條輕舟如鬼魅般滑過水面,船槳都用布包裹,悄無聲息。楊寅蹲在船頭,目光如鷹隼般銳視前方。
“大人,高杰的糧船就在前面,共有五艘,護衛約五十人。“
探子低聲稟報。
楊寅嘴角微揚
“按計行事。記住,務必‘失落‘幾面劉良佐部的旗號。“
霎時間殺聲四起。
游擊隊員們如猛虎般躍上糧船,與護衛廝殺在一起。
混亂中,有人故意扯著嗓子大喊
“壽州的弟兄們,搶了糧食好過年啊!“
戰斗很快結束。
楊寅站在裝滿糧食的船上,對部下吩咐
“把這幾面劉字旗扔在甲板上,要扔得像是匆忙間落下的。“
接著又對另一人道
“你去懷遠散播消息,就說劉良佐部下索餉不成,劫了高杰的糧船。“
三日後,高杰大營內氣氛緊張。
一個衣衫襤褸的漁夫跪在帳前,哭訴道
“將軍明鑒!那日小的在打魚,親眼看見船上的人穿著壽州兵服色,還听見他們喊‘劉將軍有令‘!“
高杰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案上
“好個劉良佐!竟敢動我的糧船!傳令下去,扣留所有壽州方向的商船!“
幾乎同時,在五河一帶,楊寅又策劃了另一次行動。
夜色下,黃得功部的前哨營地里,哨兵正在打盹。突然,幾支火箭射入營中,頓時火光四起。
“敵襲!敵襲!“
混亂中,一隊黑衣人迅速沖殺一番後撤離,故意在地上留下幾柄刻有“壽州官造“字樣的腰刀。
次日清晨,黃得功騎著戰馬,面色鐵青地視察被襲擊的營地。
守將跪地稟報
“將軍,在現場發現了這個。。。。。。“
呈上的正是那些腰刀。
“劉良佐!“
黃得功咬牙切齒。
“看來你是活膩了!“
一個月內,三鎮將領之間的猜忌愈演愈烈。
高杰扣留了劉良佐的商船,劉良佐則派兵攔截黃得功的糧隊,黃得功又加強了與高杰邊境的防務。
而此刻的楊寅,正悠閑地坐在澮河窪的蘆葦蕩中,听著部下匯報三鎮動向。
“大人神機妙算!“
一個腳夫敬佩地說。
“現在他們狗咬狗,根本沒空管我們了。“
楊寅微微一笑
“讓他們互相猜忌去吧。我們正好趁這個機會,壯大力量。“
他望向遠方的淮河,輕聲道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起初,當劉良佐在壽州總兵府中接到境內出現“流民作亂”的稟報時,他只是輕蔑地哼了一聲,隨手將文書擲于案上。
“不過是些餓瘋了的泥腿子,聚眾搶糧罷了。”
他對著麾下將領笑道。
“讓地方團練去處置便是,何須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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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個月後,當戰報顯示這伙“流民”已發展至上千人,並且接連襲擊了三處漕運碼頭時,劉良佐再也笑不出來了。
“整整一千多人!”
他暴怒地拍案而起。
“就在本鎮眼皮底下,聚集了上千叛軍!你們都是干什麼吃的?”
更讓他不安的是,這伙人不僅人數眾多,而且組織嚴密、戰術刁鑽。
他們專挑糧船和軍餉下手,得手後就消失在淮北錯綜復雜的河汊沼澤中,根本無從追擊。
“是個叫楊寅的秀才在統領。”
參軍戰戰兢兢地稟報。
“听說他自稱是永熙朝廷的特使。。。。。。”
“放屁!”
劉良佐怒吼道。
“不過是個落第秀才,也敢在本鎮的地盤上撒野!傳令張黃蓋,率三千精兵,給我把這個楊秀才的人頭提來!”
梅雨方歇,淮北平原尚未完全擺脫泥濘。
張黃蓋率領的三千官兵浩浩蕩蕩開進懷遠地界,旌旗遮天蔽日。
楊寅早已得到消息。他本欲率軍渡過淮河支流,奪取南岸村莊作為緩沖,但連續三次嘗試都被當地團練擊退。
這些地主武裝雖然不敢野戰,但憑寨死守卻格外頑強。
“先生,張黃蓋主力距此已不足二十里!”
探馬來報,那些力工都習慣稱呼楊寅為先生。
楊寅當機立斷
“傳令,全軍轉入守勢,依托北岸沼澤布防!”
張黃蓋用兵老練,分兵兩路一路自江北迂回,企圖包抄游擊軍後路;另一路沿河南岸部署,形成夾擊之勢。
兩日後,南岸官兵率先發起強攻。數十條渡船直撲北岸,箭矢如雨點般射向游擊軍陣地。
“穩住!”
楊寅在陣中大喝。
“放他們近些再打!”
當渡船距岸邊僅三十步時,楊寅猛地揮下令旗
“放箭!”
埋伏在蘆葦蕩中的弓手突然現身,箭雨傾瀉而下。官兵猝不及防,紛紛中箭落水,渡船頓時大亂。
與此同時,另有力工率領一支精兵沿河岸疾行,突然出現在敵軍側翼,發起猛烈突襲。
整整一日,官兵發動七次進攻,每次都被楊寅以靈活機動的戰術擊退。
時而誘敵深入,時而側翼突襲,時而詐敗設伏。張黃蓋的部隊在這片沼澤地帶舉步維艱,反而屢屢中計。
日落時分,官兵終于潰退。南岸河灘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數百具尸體,河水都被染成了淡紅色。
張黃蓋站在南岸高地,遠遠望見北岸游擊軍陣中那面“楊”字大旗依然屹立,不禁咬牙切齒
“好個楊寅,本將倒是小看你了!”
而對岸的楊寅,雖然取勝,眉頭卻緊鎖著。他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
雨水連綿不絕地下了整整一個月,將淮北大地泡得泥濘不堪。張黃蓋的圍困日漸收緊,游擊軍的糧草也開始見底。
每個夜晚,都能看見官兵營地的篝火如同繁星般密布,將游擊軍的活動空間壓縮得越來越小。
“先生,再這樣下去,不等官兵進攻,我們自己就先餓死了。”手下憂心忡忡地說道,他的鎧甲是之前繳獲的,如今上面沾滿了泥漿,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
楊寅站在臨時搭起的望樓上,目光穿透雨幕,凝視著遠方洛澗一帶的地形。那里河道曲折,林木茂密,正是設伏的絕佳地點。
“傳令下去。”
楊寅突然轉身,聲音堅定。
“今夜子時,全軍突圍,轉進壽州!”
雨越下越大,夜色如墨。
游擊軍將士們悄無聲息地收拾行裝,用布包裹馬蹄,給車輪纏上草繩。每個人都明白,這是生死存亡的一戰。
子時整,游擊軍突然向東南方向發起猛沖。張黃蓋果然中計,立即率主力渡河追擊。
“快!別讓楊寅跑了!”
張黃蓋在雨中大吼,親自督軍過河。官兵們冒雨強行渡河,隊伍拉得老長。
而此時,楊寅早已親率兩千伏兵,埋伏在洛澗兩側的山林之中。雨水順著他們的斗笠滴落,每個人都在雨中瑟瑟發抖,但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
“先生,敵軍前鋒已過洛澗,中軍正在渡河!”
探馬悄聲來報。
楊寅點點頭,舉起右手。所有伏兵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就在這時,雨勢突然加大,河水暴漲。官兵的火繩槍全部濕透,成了燒火棍。
“天助我也!”
楊寅眼中精光一閃,猛地揮下手
“殺!”
霎時間,殺聲震天。
兩千伏兵從兩側山林中殺出,如猛虎下山。與此同時,七百精銳突然出現在官兵後方,截斷了他們的退路。
張黃蓋大驚失色
“中計了!快撤!”
但為時已晚。官兵前後被夾擊,火器又無法使用,頓時亂作一團。游擊軍將士如入無人之境,大刀闊斧地砍殺。
“不要戀戰!”
楊寅在亂軍中大喝。
“直取中軍大帳!”
楊寅一馬當先,率一隊精兵直撲張黃蓋的帥旗。官兵見主帥遇險,更是軍心大亂。
戰斗持續了整整一夜。黎明時分,雨勢漸歇,戰場上尸橫遍野。
張黃蓋在親兵護衛下倉皇逃竄,連帥印都遺落在地。
游擊軍乘勝追擊,一連踏破數十座營盤,繳獲的軍械輜重堆積如山。
“先生,前方就是壽州!”
探馬來報,聲音中帶著興奮。
楊寅望著晨霧中若隱若現的壽州城牆,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一鼓作氣,拿下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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