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是棋手,揮舞著千軍萬馬;每個人也都是棋子,被更大的野心和歷史的洪流所推動。
決戰的風暴,已然在死寂般的平靜中醞釀到了極致,只待一個火星,便會爆發出焚天滅地的能量!
後世史家對決定華夏命運的“山海關大戰”確切爆發時間爭論不休,但對大戰前夕那一連串的信件均出自魏淵之手、堪稱“厚黑學巔峰之作”的信函,其爭議性與對歷史走向的操縱力,卻有著驚人的共識。
這些信,如同精準投下的毒餌,徹底引爆了李自成與多爾袞的猜忌與貪婪,也奠定了魏淵“十七世紀厚黑學鼻祖”的“赫赫聲名”。
大順軍龐大的隊伍如同臃腫的巨獸,在四月中旬的密雲地區緩慢蠕動,等待後續糧秣輜重的補給。
李自成端坐在臨時搭建的黃羅傘蓋大帳內,眉頭緊鎖,煩躁地听著關于糧草延誤和軍心浮動的匯報。山海關如同一根骨鯁,讓他寢食難安。
就在此時,他收到了屬于他的第一封信,快馬送來了一封火漆密封、署名“罪臣魏淵”的信函。李自成狐疑地拆開,信紙上的字跡工整,甚至帶著一絲“惶恐”
“大順皇帝陛下萬歲
罪臣魏淵,頓首百拜!前有唐通將軍代傳聖意,淵本應倒履相迎,獻關歸順。然關內將弁,多受明室舊恩,愚頑不化,更有吳三桂等輩挾私怨而阻撓。淵需時日,恩威並施,收攏人心,整肅部伍,方能開關迎駕,不負聖恩!懇請陛下暫緩兵鋒,寬限數日!待淵處置妥當,定當親縛吳三桂等頑抗之徒,開山海關門,簞食壺漿,恭迎王師!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淵,惶恐待命,伏乞聖裁!”
字里行間,充滿了“情非得已”的苦衷和“誠心歸順”的迫切,甚至不惜以吳三桂為投名狀!
李自成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浮上嘴角。他將信遞給一旁的牛金星
“哼!魏淵終是識時務!看來是被朕的大軍嚇破了膽,在找台階下!”
牛金星捻須細看,雖覺有些突然,但信中“獻關”、“縛吳三桂”的承諾太過誘人,也點頭附和
“陛下天威!魏淵既已松動,給他日也無妨,正好我軍糧秣未齊,可借此休整。”
李自成大手一揮
“傳令!就地休整三日!待魏淵獻關!”
三天休整期將滿,李自成志得意滿,正準備拔營接收山海關。
又一封魏淵的信如同冷水般潑來!
這一次,信紙的質地似乎更硬挺,字跡也少了些惶恐,多了幾分疏離與審視。
“大順皇帝陛下
前信所言,乃淵為求一時之安,倉促所諾。然形勢瞬息萬變!今有確切軍情建虜攝政王多爾袞,親統八旗傾國之兵十余萬,已破牆入關,星夜兼程,直撲山海關而來!其勢洶洶,意在趁火打劫,與陛下爭雄!陛下明鑒,建虜之兵,弓馬嫻熟,悍不畏死,乃百戰之師。其甲冑之精良,遠勝流、遠勝尋常。反觀陛下之軍,雖號稱百萬,然入京以來,軍紀弛廢,驕奢之氣日盛,更有劉宗敏等跋扈之將,不听號令。以疲敝之師,當新銳之虜,勝負之數,恐未可知也!淵,困守孤城,如風中殘燭。前番歸順之議,條件似有不足。若陛下仍念及淵尚有微力,願開關相助,則請陛下明示事成之後,裂土封王之諾,可否兌現?遼東之地,可否由淵世鎮?若陛下能允此請,淵必效死力,助陛下拒虜寇于關外!否則,淵為求自保,恐不得不另尋他途矣。望陛下三思,速復為盼!魏淵字”
這封信,如同毒蛇吐信!
前半段極盡渲染多爾袞的強大和八旗的恐怖,同時毫不留情地貶低大順軍的“疲敝”與“驕奢”,字字句句戳在李自成最心虛的地方!
後半段則赤裸裸地坐地起價,將之前的“歸順”變成了“合作”,甚至“要挾”!
語氣中的傲慢與對李自成和大順的輕視,躍然紙上!與第一封信的謙卑惶恐,判若雲泥!
“混賬!魏淵狗賊!安敢如此戲弄于朕!!”
李自成勃然大怒,將信紙狠狠摔在地上,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案!
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紫!“疲敝之師?驕奢之氣?劉宗敏跋扈?他魏淵算什麼東西!竟敢如此藐視朕!”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愚弄的怒火瞬間沖垮了理智。
“另尋他途?他敢!傳令!全軍拔營!急行軍!目標山海關!朕要親手剮了魏淵這反復無常的小人!”
李自成徹底被激怒,不再等待,下令全軍不顧疲憊,全速撲向山海關!
就在李自成收到第二封信暴跳如雷的同時,率領八旗精銳已秘密抵達塔山附近的多爾袞,也收到了一封來自山海關的“急報”——同樣署名魏淵!
多爾袞帶著掌控一切的笑容拆開信,以為又是魏淵催促他進兵或表達“感激”的陳詞濫調。
然而,信的內容卻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繼而化為滔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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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攝政王殿下
前番泣血求援之書,實乃淵困厄絕望之下的昏聵之言!今情勢陡轉!大順皇帝李自成,感念淵守關不易,更懾于殿下兵威,已遣使攜重諾而來!其許以裂土封王,世鎮遼東之權!更允諾共治天下,地位尊崇!淵,本漢家苗裔,深受國恩。此前與殿下結盟之議,實為權宜之計,情非得已。然靜心思之,華夷有別,終非一路。淵若引虜、引貴部入關,驅虎吞狼,縱然功成,亦恐遭天下漢人唾罵,遺臭萬年!故此,淵痛定思痛,決定懸崖勒馬!前番所請殿下出兵之事,就此作罷!淵已決意歸順大順,共抗,共保中原安寧。殿下雄才大略,威震塞北,自當坐擁滿洲,福澤綿長。關內之事,不勞殿下費心矣。前約皆因時勢所迫,萬望殿下海涵,勿以為念。漢夷殊途,各自安好,方為上策。罪臣魏淵頓首再拜”
這封信,堪稱殺人誅心!
背信棄義,直接撕毀剛剛達成的“盟約”,宣布倒向李自成!
挑撥離間,暗示李自成給的條件好是因為“懾于殿下兵威”,在李自成和多爾袞之間埋下猜忌的種子!
民族大棒,高舉“華夷有別”、“漢家苗裔”的大旗,將之前的“合作”定性為“權宜之計”和“恥辱”,站在道德制高點“痛悔”,狠狠抽打多爾袞的臉!
輕蔑羞辱,“坐擁滿洲,福澤綿長”、“關內之事,不勞費心”、“漢夷殊途,各自安好”,字字句句充滿了對多爾袞“偏安一隅”的輕蔑和劃清界限的決絕!
尤其那句“引虜入關”的“口誤”,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魏——淵——!!!”
多爾袞的咆哮聲震得整個大帳嗡嗡作響!他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跳,一把將信箋撕得粉碎!
“反復無常的卑鄙小人!無恥之尤!!”
他氣得在大帳內疾走,一腳踹翻了沉重的兵器架!
“華夷有別?漢家苗裔?坐擁滿洲?好!好得很!”
多爾袞眼中燃燒著被愚弄的狂怒和冰冷的殺意。
“本王大軍已然至此,耗費無數糧秣,豈容你一句‘作罷’就打發?!你想投靠李自成做狗?本王偏要打斷你的脊梁!”
“傳令!”
多爾袞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
“全軍!立刻拔營!拋棄一切不必要的輜重!以最快的速度!目標——山海關!本王要在李自成之前趕到!本王要親手將魏淵這背信棄義、狂妄自大的狗賊,碎尸萬段!!”
被徹底激怒和羞辱的多爾袞,也下達了急行軍的死命令!
就在李自成和多爾袞被魏淵三封信撩撥得怒火沖天、不顧一切地撲向山海關的同時,山海關的城頭上,魏淵正迎風而立。
關內,祖大壽親自率領的遼東鐵騎先頭精銳一萬余人,已經悄然入城,極大地增強了守軍實力和底氣。
後續的2萬步兵也陸陸續續的進抵山海關。
疲憊但士氣被強行凝聚起來的關寧軍,加上生力軍遼東鐵騎,構成了山海關最後的鋼鐵脊梁。
看著西方和北方地平線上幾乎同時揚起的、遮天蔽日的滾滾煙塵,魏淵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靜。
他知道,他拋出的劇毒誘餌已經生效。李自成的憤怒之師,多爾袞的狂怒鐵騎,正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這座他精心選擇的決戰之地。
“都來了。。”
魏淵低聲自語,聲音湮沒在越來越強勁的風中。
他緩緩抬起手,長長舒了一口氣,眼神中充滿了興奮與玩味。
“取筆墨來,又到了寫信的時間了。”
連山城並不高大,但此刻卻承載著足以撼動天下的重量。
多爾袞身披貂裘大氅,獨立于略顯斑駁的城樓之上,深邃的目光如同盤旋的蒼鷹,掃視著城外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八旗營盤。
8萬大軍!這是他能抽調出的、最精華的力量!
5萬滿八旗鐵騎,人馬俱甲,沉默中透著百戰余生的彪悍殺氣,他們是撕碎一切障礙的尖刀;3萬漢八旗勁旅,裝備精良,熟悉火器與攻城戰法,他們是攻堅拔寨的重錘。
旌旗如林,刀槍如雪,戰馬嘶鳴匯成低沉的雷鳴。這是一股足以碾碎任何敢于阻擋在前的力量!
然而,多爾袞臉上卻不見多少得意,反而籠罩著一層陰沉的思索。
從塔山接到魏淵那封“深情背刺”的信後,他確實暴怒欲狂,下達了急行軍的死命令。
但疾馳一天抵達連山後,深秋的寒風似乎也吹散了他部分怒火。
作為一個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杰出軍事家,冷靜下來的多爾袞,開始本能地審視整個局勢。
“魏淵……此人絕非庸碌之輩。”
多爾袞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城垛。
“第二封信,言辭刻毒,羞辱至極……這不像是一個窮途末路、只求自保之人所為。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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