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公子,我們大約下潛了十丈左右。”
一名兵士作為代表答道,“剛一進入水中,那些海彘便聚了過來在我們身邊游弋,果然如將軍所說,這些海彘對我們極其友善,非但不曾襲擊我二人,&nbp;&nbp;甚至還故意貼著我們游動,哪怕我們伸手觸摸也絲毫不怕。”
“這水潭下面是一個看不到邊際的地下湖泊,‘隨侯珠’的光照範圍之外仍是一片漆黑,是否還有其他的出路尚不好說。”
“不過我們卻在水潭的底部發現了一團奇怪的光亮,那光亮就像是牆上的一扇窗子一般,又像是我們正在水底仰望著天空一般……恕屬下詞窮,&nbp;&nbp;實在不知該如何準確形容,&nbp;&nbp;總之在一片漆黑的水潭之中,那亮光就像一盞指路明燈,&nbp;&nbp;使得我們忍不住想要繼續下潛過去,可是那光亮實在是太深了,我們哪怕已經盡力下潛,在氣絕之前還是無法到達,只得被迫扯動繩索求救。”
說到這里,另外一名兵士適時補充道“我估摸著那亮光所在的位置應該有幾十丈深,常人只憑一口氣根本就到不了那麼深的地方。”
幾十丈深?
據吳良所知,後世人類不依靠潛水設備下潛的世界記錄貌似也只有113米,而就算帶了氧氣瓶之類的潛水設備,也只創造了332米的世界紀錄。
這應該已經接近了人類最極限的狀態。
因為再深下去,人體組織便已經無法承受巨大的水壓,無法適應身體奇觀在巨大水壓下發生的變化。
“能不能再具體一些?”
吳良凝神問道。
“以我們下潛的深度為參照的話,那光亮大約有四五十丈深?”
兵士依舊有些拿不準的說道,“公子恕罪,&nbp;&nbp;這水下視線十分飄忽,對于距離的感覺亦會受到干擾,我們實在拿不準,不過我覺得四五十丈應該差不多了。”
四五十丈……那就是150米左右。
這個高度正好超過了後世無輔助潛水的世界紀錄,又在攜帶裝備潛水的世界紀錄之下。
而這對于吳良來說,無疑是一�難以企及的深度。
他們現在別說是氧氣瓶,就連最基本的潛水設備都搞不到,何況吳良與 人軍又都並非專業人士,方才這兩名兵士下潛十丈左右,只怕已經是 人軍的極限。
“辛苦了,你們先歇息吧。”
吳良微微頷首,終于不再追問。
這次探索其實也並非毫無收獲,至少可以確定這個水潭之下相對比較安全,下水之後不必太過擔心來自其他方面的危險。
至于那團不知為何物的光亮……
吳良則犯了愁。
他很想搞清楚那究竟是什麼,可它所處的深度卻令他難以企及,就算退一萬步說,他有機會靠近那處光亮探查,也未必便沒有風險。
畢竟深海之中能夠發光的可怕事物亦是不少,就比如吳良此前提到過的“深海安康魚”,這種凶猛魚類便會通過光亮來吸引獵物……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如此沉思著。
吳良又回頭看向了一同跟隨過來的巫女呼,接著此前的話題繼續問道“呼姑娘,接著說那座顛倒乾坤的島嶼,你既然特意對我提起此事,定是有自己的依據吧?”
方才巫女呼在提到“顛倒乾坤的島嶼”之前。
也說到了自己的產生某些猜測的引子水潭與水潭中的海彘,&nbp;&nbp;還有吳良此前的那番分析。
只是僅憑這些信息,吳良還是無法確定巫女呼究竟想要表達什麼,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事情便是,巫女呼要說的事情一定與徐福在倭國神社留下的信息有關,這是她唯一比吳良多掌握的東西。
“神社留下的關于秦之徐君的記載中,有幾句關于他曾去過的祖洲的記載,那上面說,祖洲其實便是一處顛倒乾坤的島嶼,島嶼周圍的海域中生活著一群渡人的海彘,只有勇氣與智慧足夠的人才能夠看透其中的玄機,才有機會登上祖洲。”
巫女呼正色說道。
“這……”
吳良蹙起了眉頭。
渡人的海彘?
雖說海豚天生便會去搭救溺水之人,最經常的做法便是像托舉自己的孩子一般用背部將人類托舉出水面,但如果沒有經過專門的培訓,海豚顯然不可能成為渡人的工具,將人送去想去的地方。
何況海豚的壽命並不長,通常也就25-30年左右的樣子。
而從徐福還在的時期算起,距今已經過去了數百年,即是說就算祖洲周圍的海域中果真有這樣一群海豚,到目前為止應該也已經有繁殖了幾十代,倘若這期間沒有人持續對它們進行訓練的話,就算當初那些海豚真學會了渡人,到了現在這一代應該也已經徹底喪失了這種技能。
不過倘若所謂的“渡人”根本不是特訓的技能,而就是利用了海豚的天生習性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想到這里。
吳良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方才那兩兵士說,水潭的底部有一團奇怪的光亮,看起來就像是一扇窗子,又像是正在水底仰望著天空!
而巫女呼又提到了顛倒乾坤的島嶼!
根據這些現有的信息是不是可以做出一個大膽的假設?
假設水潭之下便已經是屬于“祖洲”的世界,有些事情便已經被顛倒了。
因此雖然下水的人一直以為自己是在下潛,而那團奇怪的光團在水潭底部,但其實顛倒過來的話,那也可以是水潭的另外一個水面,只要徹底沉到水底躍出那個水面,便會到達傳說中的顛倒乾坤的“祖洲”?
而所謂海豚的“渡人”,亦是當人沉入水底即將溺亡時,海豚天性使然伸出的援手,只是將人托向了另外一個水面,令其最終到達了“祖洲”?
當然,目前為這也只是吳良的猜測。
而且是在巫女呼提供的信息的引導下產生的猜測,這就是巫女呼想要他產生的猜測,其中究竟存不存在故意誤導的成分恐怕只有巫女呼能夠說清楚。
“那麼你的猜測是什麼?”
吳良故意問道。
“不瞞吳太史,方才我對自己的猜測還不少疑慮,但听到你麾下的兵士描述完在水中看到的情況後,我對自己的猜測便又堅定了幾分。”
巫女呼正色說道,“我懷疑他們看到的那處位于水下的光亮,便是通向祖洲的唯一路徑,就像秦之徐君留在神社中的線索說的那樣,如果我們從顛倒的角度去分析這個水潭,我們現在以為的水底便可以是水面,而對于詛咒而言,我們才是身處水底洞穴中的一方。”
“另外,正如秦之徐君留下的線索所言,想要到達這樣的祖洲也的確需要勇氣與智慧,智慧能夠令我們看透其中的玄機,而勇氣則使得我們敢于冒險,畢竟如果似你麾下的兵士描述的那般,那水下的光亮的確有四五十丈之深的話,莪們可以活著抵達那處光亮的可能極低,可能才到達一半便會昏死過去。”
“此時我們便只能依靠這些天生會去搭救溺水之人的海彘,如果那處光亮正是‘祖洲’的水面的話,這些海彘便會將我們托向那里,這也就對應了秦之徐君留下的‘渡人的海彘’一說。”
這番推測與吳良方才猜測的相差不大。
但推測歸推測,正如巫女呼屢次提到的“智慧與勇氣”,想到了是一回事,有沒有勇氣付諸行動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吳良心中是有一些顧慮的。
就像巫女呼說的那般,如此距離的無設備下潛,極有可能才到一半便會昏死過去,接著便要只能夠命運寄托在那些海豚身上,還得是在他們的猜測準確無誤的前提之下,否則這就不是探險,而是投海自盡。
“說起來輕巧,這事做起來搞不好便是要出人命的,我們可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去驗證你的猜測,要去你自己去!”
一名兵士听完了巫女呼的話,忍不住出言譏諷道。
“好,我去。”
巫女呼卻連一刻都沒有猶豫,神色淡定的點頭應了下來。
“?”
眾人頓時面露驚疑之色。
誰都沒想到巫女呼竟會答應的如此干脆,這與她那略顯矮小單薄的身子和嬌柔含蓄的面容產生了極大的反差。
“吳太史,我與你說這些,並非慫恿你與你的人冒險。”
巫女呼又正色看向吳良說道,“我願意親自去做這件事,無論生死都與你們無關,只是有些事情我一個人斷然不可能完成,希望吳太史能夠為我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罷了。”
想得美!
就像吳良之前心中所想那般,這地方可是天朝的地盤,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教巫女呼這麼一個倭國人孤身前去查探,萬一有什麼秘密被她所得豈不是虧大了。
哪怕就是佔著茅坑不拉屎他也認了,要麼干脆不去,還得殺巫女呼滅口,免得她知道了這個地方便賊心不死,要麼她最多只能做個旁觀者。
不過嘴上吳良卻道“呼姑娘請講。”
“我需要吳太史接應。”
巫女呼態度誠懇的道,“若那團光亮並非傳說中的祖洲,我死在了水潭之中也就罷了,倘若我能夠活著抵達,便還得想辦法回來,如果這里只有這麼一條出路的話,我便必須原路返回,因此我需要吳太史在此處為我留一抹光亮,如此倘若我僥幸沒死,試圖返回時,方可有一個明確的指引,不至于迷失其中。”
這的確是個值得注意的問題!
巫女呼一說吳良便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這是一處不見天日的地下洞穴,如果沒有“隨侯珠”與火把的光芒,本該是一片漆黑。
即是說,如果此處沒有留下光亮,身處水潭之中的人應該就只能看到水底的那團光亮,四周全是一片黑暗,根本就找不到來路,如此恐怕便只能永遠留在“祖洲”了。
如果徐福提到的“祖洲”就是這里的話。
他留在倭國神社中的信息說不定便有這一條,畢竟他可能就是進入過“祖洲”又順利出來的唯一一人。
如此沉吟片刻,吳良忽然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定“既然如此,我決定與你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