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吳良心中吃了一大驚。
此人真是左慈?!
他可以肯定,絕對不僅僅是他一個人不肯相信這個被捆成了粽子的人便是左慈,後世任何一個對左慈有所了解的人,都絕對不肯相信次人便是左慈。
一個歷史上能夠將曹老板耍得團團轉的著名方士,一個諸多歷史名人與古籍都承認與記載過的近乎于神仙的異士,竟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刻,如此巨大的反差,實在令人無法想象,簡直太扯了些。
可是轉念再一想。
此人又不可能不是左慈。
因為據楊萬里打探來的消息,此前左慈在晉陽城沒有任何的影響力,百姓們根本就不知道左慈是誰,因此無論是誰,無論出于什麼目的,都完全沒有冒充左慈的必要,此舉還不如隨便在當地某個村子里尋找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子效果好。
而也正是因為左慈此前根本就沒有在晉陽城出現過,如此說來就算是捏造與冒充也沒有任何基礎,如果不是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巧合,左慈這個名字根本就不應該在此處出現,更不可能被張梁當著全城人的面稱作仙師。
所以……
正當吳良心中驚疑不定之際。
“啪!”
見左慈竟從馬車上滾落下來,還在扭動著身子試圖逃走,那趕車的馬夫已是身手敏捷的躍下車來,而後一鞭子便抽了過去。
“唔唔!”
疼痛令左慈更加劇烈的扭動著身體,甚至在地上打起了滾。
而那馬夫卻是頗為忌憚的向張梁望了一眼,見張梁也正望向他時,臉上立刻露出了明顯的恐懼之色,接著便又是狠狠兩鞭子抽在了左慈身上。
“啪!啪!”
一邊抽還一邊氣急敗壞的罵道,“你這挨千刀的短命鬼,你自己不想活了便死去,怎好連累上我,若張公因此責罰于我,我定要加倍奉還給你,還不給我速速上車!”
說著話,他也不敢繼續耽擱,連忙一把揪住了左慈身上的繩索,使足了力氣將左慈往那馬車里面拖拽。
“唔唔!唔唔!”
左慈仍在不停的掙扎。
怎奈他全身上下都被綁的結結實實,很難使出力氣掙脫,最終還是被那車夫強行拖回了車內。
而在這個過程中。
吳良亦是注意到了左慈的表情。
當左慈望向立于吳良身旁的張梁時,不甘、悲憤之中還夾雜了些許的恐懼,那是一種較為復雜卻又容易看懂的表情,顯然左慈與張梁的關系絕對不是吳良之前所想的那般,而是完全相反。
……
片刻之後。
一切歸于平靜。
吳良回過身來看向身邊的張梁時,才發現不知何時張梁便已經在看著他,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張公……”
吳良連忙垂下目光,施禮拜道。
“你可認得此人?”
張梁笑盈盈的問道。
“小人與此人頭一回相見,怎會認得。”
吳良低頭說道。
“但你方才看見他時,似是入了神。”
張梁接著又笑道。
“只因此前在祭祀典禮上,張公曾推舉過他,還將他喚作仙師,小人那時也是在場的,因此略有些印象。”
吳良換了一種說法,道,“因此方才見到此人如此境地,心中多少有些訝異,故而入了神。”
“呵呵,這是你第二回對本縣說謊了。”
張梁再笑,結合不待吳良狡辯,便緊接著像是在與他玩文字游戲一般說道,“你既在祭祀典禮上見過此人,便不應說是頭一回相見,應是第二回相見。”
“張公教訓的是,小人表述有誤,請張公恕罪。”
吳良只得連忙再次施禮,擺出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請罪道。
“哼!本縣平生最不喜的便是滿口謊言的人!”
張梁卻忽然冷哼了一聲,面色亦是猛然冷了下來。
再看張梁身邊的那些兵士,聞得此言亦似是被一團雪塞進了懷中一般,竟集體打了一個冷戰,往回縮了縮脖子。
“……”
典韋亦是悄無聲息的垂下了胳膊,保證隨時都可以瞬間將藏于腰間的銅匕首取出。
這次他並沒有攜帶那對吳良為他量身定制的子母手戟,那種兵器到底有些張揚,為了更加容易接近張梁並取得他的信任,吳良便將自己的銅匕首放到了典韋身上。
“張公恕罪,小人知錯,小人知錯了!”
吳良則是同樣嚇得面色一白,連忙誠惶誠恐的躬下身子對張梁賠不是。
這次可不僅僅是因為先禮後兵的做事風格。
而是吳良心中也的確有那麼點沒底。
畢竟他還是更傾向于那個被捆著的人就是左慈。
左慈是什麼人?
這樣的人遇上張梁都落得這麼一個淒慘的下場,吳良自然有理由相信張梁不是善茬,說不定還是一個史書中雖沒有記載,但卻極為可怕的人物。
也是因此。
在完全搞清楚狀況之前,吳良自是認為不應該與張梁發生任何沖突。
甚至他已經有些後悔,應該叫楊萬里再好好調查上十天半個月,說不定便有可能摸清張梁的部分底細,而不是似現在這般冒失。
也怪史書中關于左慈的記載誤導了他。
使得他慣性的認為晉陽城的一切皆是左慈主導,而張梁只不過是一個被左慈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小人物罷了。
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接觸,吳良當然沒有任何負擔與顧慮,畢竟他裝神弄鬼的手段絕不會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人差,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過真正能夠過上幾招的對手。
“好香啊……”
面對吳良的誠惶誠恐,張梁反倒不再看他,繼而又將那只香囊拿到臉前,閉上眼楮細細品味了一番,口中自言自語道,“真是好香啊,我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香氣。”
“若張公喜歡,小人願再多配制幾份給張公享用,只求張公莫與小人計較失言之罪。”
吳良連忙再次躬下身子,順著張梁的意思說道。
聞得此言,張梁終是再次睜開眼楮,饒有興致的看向他道“如此說來,你雖不能將祖先留下的秘方交給我,但卻可以依照秘方為我配置此香?”
“有何不可?好馬尚需伯樂賞識,伯牙亦需子期知音,若小人的祖先知道此香竟受張公如此青睞,想來亦會倍感欣慰。”
吳良陪笑說道。
“呵呵,你倒是個八面玲瓏的人。”
張梁依舊是那副饒有興致的模樣,不置可否的說道,“區區幾份恐怕滿足不了我……既然你如此說了,便隨我回府吧,只要你一心為我配置此香,我自不會虧待了你。”
谷<spa> 說著話,張梁也不管吳良是否答應,轉身便向馬車走去。
“走!”
那些兵士則自覺的將吳良與典韋圍了起來,押送著他們跟在了馬車之後。
……
“公子……”
眼睜睜看著吳良被張梁帶走,同時也看到了方才發生的所有事情,楊萬里心中自是有些擔憂。
只是好在他不是吳良,並不知道左慈在史書中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並且也沒見吳良做出求救的暗示,他就算有些擔心,也只能強壓下來繼續藏于暗處進行監視。
而吳良此刻心中亦是有些忐忑。
他早已听出了張梁話中的含義“區區幾份恐怕滿足不了我……”
這恐怕是打算要將他困在張府一輩子的意思,只要永遠將他留下,自然也就不需要逼問什麼秘方,日後自有有源源不斷的香物獻上。
當然。
除了這些,吳良還有其他方面的擔憂。
張梁做出將他帶回去的決定時,實在是太過痛快了,仿佛根本就沒有經過大腦思考。
經過短暫的接觸,吳良絕不會認為張梁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人。
但無論是吳良的忽然出現,還是吳良看到左慈時的反應,亦或是吳良的姓名與來歷,張梁一概沒有刨根問底。
吳良並不認為張梁沒有思考這些問題。
而更有可能是張梁根本不在意這些問題,他有絕對的信心與手段應對任何來自于他的突發情況,因此有恃無恐。
畢竟左慈在他這里亦是落得了一個淒慘的下場。
若是如此,現在應該擔憂的自然便是吳良,他這次極有可能是羊入虎口。
也正是因此。
吳良雖然並未將“回魂香”帶在身上,但卻並未以此為借口請求張梁給他時間回去準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