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辦公室的玻璃門被推開。
&esp;甦清越覺得剛才的敲門聲很禮貌，他視線朝門的方向望去。
&esp;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
&esp;紅色t恤，有些蓬亂的頭發，帶著黑框的眼鏡。
&esp;臉頰消瘦，血色不多。
&esp;可能因為已經過了中午，身上的韭菜味消失了。
&esp;甦清越一怔，本想問他︰有事？
&esp;但隨即意識到，他就是每天發《客服簡報》的人。
&esp;接著便听他說︰“田…”聲音有點羞澀緊張，結結巴巴，“田老師讓我找您。”
&esp;“對，請坐。”
&esp;甦清越面帶微笑，讓周子友給他倒杯水。
&esp;“有什麼事嗎？”他撓撓頭。
&esp;“你就是歐陽？”甦清越說，注意到他很清瘦，看起來有些不健康。
&esp;“我姓歐陽。”他解釋，坐下來，可緊張感依舊沒消失。
&esp;“看了很久你的客服簡報，今天算對上號了。”甦清越說。
&esp;周子友端水進來，剛要放在桌上，歐陽便猛地起身，伸手接杯子。
&esp;連說了好幾句謝謝，令周子友一怔，水都差點撒出來。
&esp;甦清越發現他有點過分的熱情和客氣。
&esp;又讓他坐下，待到周子友離開後，才問道︰“怎麼想起做《客服簡報》了？”
&esp;他一下不說話了。
&esp;沉默著，僵硬地坐在對面，似乎是不知所措，面對甦清越猶如面對審訊者。
&esp;看他好半天不說話，最後甦清越只好繼續︰“你不用害怕，我是覺得《客服簡報》很好，想問問你的想法。”
&esp;“《三國群雄》成績太不好了，每天客服這邊面對大量用戶的問題和抱怨。”他說著，看看甦清越，突然換了話題︰“我說的話，都不針對李總，只針對產品。”
&esp;“當然，你不用緊張。”甦清越點頭，肯定他的說辭。
&esp;後者看了看他，這才打開話匣子︰“第一個問題就是，我們不太重視玩家的意見。一個問題被提出來很多次肯定是很有共性的，卻沒人注意；第二個問題，我們產品的技術和底子很好，我覺得這樣下去有點可惜……”
&esp;他說，甦清越听著。
&esp;覺得歐陽條理清晰，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esp;“所以你決定做《客服簡報》，是給公司的意見建議，也是對自己思路的系統總結。”
&esp;“我就是這樣想的。”他點點頭。
&esp;“正因為其中還有你個人的期許和努力，所以你一直堅持……”
&esp;“對！”歐陽臉紅了，好像甦清越說中了他的心思。
&esp;甦清越倒是沒有太在意，反而覺得歐陽符合了田之中說的三個條件。
&esp;有想法、很用心、與終端用戶走得近。
&esp;他確認自己判斷沒錯，問道︰“你學過計算機嗎？”
&esp;“我是一個南方師範大學計算機專業的。”他說，撓撓頭解釋︰“我最開始不是客服。但進來以後，同批次我學校最弱，就把我派客服去了。”語罷，稍微有點不好意思，臉竟然紅了。
&esp;甦清越听著，瞬間一愣。
&esp;這有點出乎自己意料，算是意外之喜。
&esp;因為如果是計算機專業，他和項目組其他同事的溝通效率都會提升，因為大家的話語體系一樣。
&esp;下一刻，他索性直接了當說道︰“我們剛組建個項目組，你見他們搬過去了吧？”
&esp;“見了。”歐陽點頭。
&esp;“有興趣加入我們嗎？”甦清越說︰“我讓你負責測試的工作。這份工作可能比你做客服要累一些，但是如果做得好，完全可以轉型做真正的研發……”
&esp;本來想問你能接受嗎。
&esp;沒想到話到嘴邊，還來得及沒出口，歐陽便猛地起身。
&esp;立正站好，整個人眼楮都亮了，發起誓來︰“老大，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都能接受。吃苦不怕，只要能把事情做好。”他語罷，隔著桌子，要和甦清越握手。
&esp;甦清越禮貌地伸過去。
&esp;發現大夏天的，他的手也是冰涼的。
&esp;“謝謝您！”歐陽說，看著甦清越，情緒旋即又低落，擔憂地問︰“可李總會同意嗎？”
&esp;“這個事情我負責，至于李霖總那邊我會去溝通。”
&esp;“您以後就是我老大！”他語罷，認真地點頭，像在發誓。
&esp;沒想到他這麼激動。
&esp;等到重新落座，甦清越發現他的眼楮亮著。
&esp;整個人的臉上，寫滿了一種“敢叫日月換新天”的感覺。
&esp;眼神里充滿渴望。
&esp;那是一種被壓抑很久，釋放出巨大能量的光亮。
&esp;忽然想到一種動物形容他︰餓狼。
&esp;甦清越覺得那就是歐陽。
&esp;下一刻，他問道︰“晚上大家團建，有時間嗎？”
&esp;“老大，我的時間都是您的，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听您調配！”他激動地說。
&esp;甦清越點點頭，意識到這事終于解決了。
&esp;讓歐陽回去做準備。
&esp;看著他的背影，甦清越想，客服是個負面收集器。
&esp;不止是壓力大，還要背鍋。
&esp;公司很多人還瞧不起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歐陽竟然還能踏踏實實做出《客服簡報》。而且在半年多完全沒有任何反饋的情況下，竟然每天還能如此認真。
&esp;甦清越想說︰這樣的人不成功，沒有天理。
&esp;想著，于是和陳婷溝通了一下，又找了李霖。
&esp;李霖的意見很明確，研發崗位很重要，歐陽暫時還不能進入研發序列。
&esp;最後甦清越不得已，把歐陽安排在了運營部。
&esp;然後再以運營部派駐到研發的身份進入，李霖這才沒了意見。
&esp;面對這樣的麻煩，甦清越雖然沒生氣，可真心覺得一個公司的高管，而且還是股東，這樣的格局實在讓人唏噓。
&esp;歐陽臉紅著，跟他說道︰“老大，對不起！讓您為難了。”
&esp;理解那種在工位上，被人攆來攆去的巨大羞辱感。
&esp;甦清越拍拍他肩膀，笑道︰“沒事，以後不要動不動就說對不起。”
&esp;“老大，我用命來拼。”又是那種發誓的口吻，歐陽認真地說。
&esp;等到再回辦公室，看看表，已經傍晚六點了。
&esp;甦清越給阿眸發了個短信，告訴他自己今天團建，要很晚回去。
&esp;這個時候周子友敲門進來，問道︰“老大，咱們出發吧？”
&esp;甦清越點頭起身，說道︰“好。”
&esp;然後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