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頓特區的天空恢復了湛藍,但那巨大的玄黃太極圖留下的無形印記,卻深深烙在了每一個目擊者,乃至通過破碎信息窺見一隅的全球民眾心中。藍宮南草坪上,癱坐的總統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泥塑,昂貴的西裝沾滿泥土草屑,昔日不可一世的狂妄被碾得粉碎。閃光燈依舊閃爍,但不再是迎接英雄的榮光,而是記錄一場史無前例、難以理解的潰敗。記者們的問題卡在喉嚨里,內閣成員面色死灰,將軍們的手懸在半空,忘記了敬禮。空氣凝固,只剩下直升機螺旋槳的嗡鳴和遠處被驚飛的鴿群撲稜翅膀的聲音,顯得異常刺耳。
“封鎖!封鎖所有消息!不,是‘處理’!所有影像!所有目擊者!這是……這是國家最高機密!外星威脅!對,是外星威脅!”總統被心腹幕僚幾乎是拖拽著離開草坪時,語無倫次地嘶吼著,試圖用“外星人”這個尚能理解的框架來包裹這超越認知的羞辱。但“看高一線”四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在他靈魂深處反復灼燒。
接下來的日子,藍宮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和焦灼的忙碌。靈神星帶回的“岩石”被秘密分析,結論令人絕望——就是最普通的 酸鹽岩石,毫無價值。全艦上下,從艦長到最底層的勤務兵,都經歷了無數次盤問、測謊、心理評估,甚至秘密的“淨化”程序,試圖找出梅小e可能藏匿的蛛絲馬跡,或者任何“內應”的線索,結果一無所獲。那個灰色布袋被最頂尖的實驗室用盡一切手段分析材料是普通的亞麻縴維,染色劑是早已淘汰的植物染料,編織手法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能量殘留,沒有任何空間扭曲的跡象。它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空無一物的破袋子,一個殘酷的宇宙玩笑。恐慌像無形的瘟疫,在知情者之間蔓延。梅小e在哪里?他還在飛船上嗎?他無處不在?他……在看著我們?
就在總統陷入更深的偏執和絕望,幾乎要下令將“星塵征服者”號徹底拆解熔毀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帶著東方式的沉靜,出現在戒備森嚴的總統辦公室。
他自稱姜藤一郎,是那位在“星塵征服者”號上七竅流血暴斃的堪輿師的兒子。他身形瘦削,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面容繼承了父親的幾分輪廓,但眼神卻截然不同——沒有諂媚,沒有貪婪,只有一種深潭般的平靜,以及隱藏其下的銳利。
“總統先生,”姜藤一郎微微鞠躬,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西口音,“家父……未能完成天皇陛下的囑托,身死異星,實乃憾事。然,其使命未盡,遺志未償。”
總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猛地從寬大的辦公桌後站起來“你父親!他說那個袋子……那個怪物被抓住了!結果呢?他死了!袋子是空的!金子變成了石頭!天空上……那個鬼東西!”他指著窗外,仿佛那巨大的太極圖還在那里。
姜藤一郎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戚,但迅速恢復平靜“總統先生,您誤會了。家父的‘須彌芥子袋’是真品,其威能毋庸置疑。梅小e並未‘逃走’。”
“沒逃走?那他在哪?!”總統咆哮著,雙手重重拍在桌上。
“他就在那里。”姜藤一郎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辦公室,掃過窗外的草坪,掃向無盡的虛空,“從未離開過。他只是……隱去了身形。家父的秘術,確實暫時禁錮了他強大的靈體,迫使他無法以物質形態顯化,只能處于一種……‘隱’的狀態。但這禁錮,並非牢不可破。家父的暴斃,正是梅小e力量反噬,沖破部分禁制所致。他並非掙脫了袋子,而是他的存在本身,已非區區空間法器所能完全束縛。袋子空了,是因為他化‘實’為‘虛’,融入了這方空間,無處不在,卻又無處可尋。”
總統听得脊背發涼,感覺辦公室的每一寸空氣都仿佛有了意識,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無處不在?你是說……他就在這里?在看著我?”他神經質地環顧四周,聲音發顫。
“可以這麼理解。”姜藤一郎微微頷首,“他的意識,他的力量,如同彌漫的以太,滲透于此。家父的秘術只是暫時壓制了他的顯化,如同用網困住流水,水雖不見其形,卻依然充斥網中。而且……”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凝重,“這種‘隱’的狀態,對他而言,或許並非束縛,而是一種……觀察。他在看著我們如何應對。看著您,總統先生。”
“觀察?他想干什麼?!”總統感到一陣眩暈。
“未知。”姜藤一郎坦誠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家父的秘術雖然失敗,卻暴露了他的一個‘弱點’,或者說,一種我們尚可理解的‘規則’——他受限于此地的空間錨點。他被‘困’在了地球,困在了華盛頓,困在了……白宮附近這片被他的力量‘烙印’過的區域。”他指了指窗外南草坪的方向。“他無法輕易離開這個範圍。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機會?什麼機會?”總統急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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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的秘術,源于東方古老的‘封鎮’之道。‘須彌芥子袋’只是小術。要真正鎮壓此等超越凡俗的存在,需要更宏大、更穩固的‘器’。”姜藤一郎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性的力量,“建造一座‘鎮妖塔’。一座匯聚現代尖端科技與東方上古秘傳陣法的巨塔。以白宮南草坪為核心,以那片烙印之土為基,將梅小e的無形靈魄徹底鎖死、鎮壓于塔底!用現代材料構築堅不可摧的物理囚籠,用能量場域模擬古老封印,再輔以天皇陛下親賜的‘八咫瓊勾玉’作為陣眼核心!此塔一成,不僅可永絕後患,更能以其無上鎮壓力,壓制……”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看向總統,一字一句地說道“……壓制其源頭的‘國運’。華夏的國運,將被此塔牢牢壓制、抽取、轉化!使其氣運衰敗,國祚動搖!這才是天皇陛下真正的深意,也是家父與我姜藤一族世代追尋的目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借其人之力,斷其根基!”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總統的眼楮先是茫然,隨即被一種混合著恐懼、貪婪和病態興奮的光芒點燃。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個宏大的“勝利”圖景不僅能解決那個如芒在背的幽靈,還能一舉打擊那個他視為最大戰略對手的東方大國!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壓制……華夏國運?”總統喃喃自語,呼吸變得粗重,“你確定?這塔……能做到?”
“千真萬確!”姜藤一郎斬釘截鐵,“此塔設計,融合了倭國皇室秘藏的‘八 一宇’鎮國大陣精要,結合現代量子場約束技術,由天皇陛下親自認可。塔成之日,即是華夏氣運受制之時!總統先生,這不僅關乎您個人的榮辱,更關乎自由世界的未來,關乎誰能主導即將到來的宇宙紀元!建造此塔,您將成為真正的‘救世主’,歷史會銘記您今日的決斷!”
巨大的誘惑壓倒了殘存的理智和恐懼。總統的胸膛劇烈起伏,片刻後,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只剩下狂熱“好!建!立刻!馬上!動用一切資源!我要這座塔!我要它成為華盛頓的新地標!成為埋葬那個怪物和……他們國運的豐碑!就叫它……‘自由燈塔’!”(他下意識地避開了“鎮妖”這個過于東方的詞匯)。
消息在最高層小範圍秘密通過。軍方和某些極端保守派政客被“壓制華夏國運”的宏偉前景徹底吸引,忽略了其中難以驗證的玄學成分,將其視為一種強大的“地緣戰略武器”。國會山在秘密听證會後,以“國家安全”和“應對未知外星威脅”的名義,批準了史無前例的巨額預算。“自由燈塔”項目,在絕對的保密和最高優先級下,如同一個瘋狂的腫瘤,在白宮南草坪上破土動工。
巨大的深坑被挖開,直達基岩。來自全球各地的特種合金、超導材料、能量晶體被源源不斷運來。塔身的設計由姜藤一郎帶來的倭國團隊主導,融合了冰冷的幾何線條與詭異的東方符文。塔基核心位置,一個由特殊能量水晶構築的密室內,安放著倭國天皇派專機秘密送來的“八咫瓊勾玉”仿制品(真品自然不可能離開倭國),散發著微弱卻令人心悸的幽光。塔體在日夜不停的施工中,如同一個鋼鐵與能量的怪物,向著華盛頓的天空急速攀升。塔頂並非傳統燈塔,而是一個巨大的、不斷旋轉的能量聚焦裝置,設計上宣稱用于“穩定空間場”,實則暗藏玄機。
整個建造過程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工人們時常報告儀器莫名失靈,精密部件在安裝時出現難以解釋的錯位,甚至有部分參與核心施工的工程師在夜間莫名失蹤(被秘密處理)。總統偶爾在嚴密護衛下視察工地,總會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仿佛塔下深處有什麼東西在凝視著他,讓他脊背發涼。但他把這歸咎于自己的心理陰影和“封印力量”的作用,反而更加狂熱。
與此同時,遙遠的東方。
黃河下游某段,水流出現了千年未遇的奇異平緩,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撫平了暴躁。泰山之巔,連續數個晴夜觀測到微弱卻持續的地光脈沖,與星圖對應出現微妙偏移。某些古老道觀中塵封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後,最終固執地指向了太平洋彼岸的方向。一種無形的、源自文明血脈深處的壓抑感,如同低沉的烏雲,籠罩在無數華夏兒女的心頭,難以名狀,卻真實存在。高層智庫的報告里,“國運氣脈出現異常擾動”的字眼被反復提及,來源指向大洋彼岸那座拔地而起的詭異高塔。
數月後,“自由燈塔”竣工。
它巍峨聳立,高度甚至超過了華盛頓紀念碑,通體覆蓋著暗色的能量吸收裝甲,塔頂的能量裝置晝夜不息地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在華盛頓的天空投下巨大的、不斷變幻的陰影。落成儀式被刻意低調處理,只有最高層和倭國特使姜藤一郎在場。
儀式核心環節在白宮地下的加固掩體通過屏幕進行。姜藤一郎神情肅穆,口中念念有詞,雙手結出復雜古老的印訣。隨著他的動作,塔基核心密室的“八咫瓊勾玉”仿品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整座巨塔仿佛活了過來,塔身鐫刻的符文次第點亮,龐大的能量場瞬間張開,如同一個無形的倒扣巨碗,籠罩了整個華盛頓核心區域,並隱隱向遙遠的東方延伸出難以察覺的“觸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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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姜藤一郎眼中閃過狂喜,“大陣已啟!華夏龍脈已被釘住!他們的國運,將如江河日下!”總統在屏幕前,看著塔頂能量裝置穩定運轉的數據,听著姜藤一郎的宣告,臉上終于露出了靈神星之後第一個真正的、扭曲的笑容。成功了!他不僅“解決”了梅小e,還扼住了對手的咽喉!
就在儀式完成,能量場穩定運行的瞬間——
嗡!
一聲並非來自現實,而是直接在所有人心靈深處響起的低沉顫鳴,如同宇宙的嘆息。
希爾頓的天空,毫無征兆地,再次被那玄黃二色覆蓋!
巨大的太極圖投影,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加凝實,它沒有出現在白宮上空,而是正好懸浮在“自由燈塔”的塔尖之上!緩緩旋轉的陰陽魚,仿佛一個巨大的磨盤,將那座代表著人類傲慢、恐懼與惡意的鋼鐵巨塔籠罩其中。
“怎麼回事?!”總統的笑容僵在臉上,驚恐地看向姜藤一郎。
姜藤一郎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不……不可能!大陣已成,他應該被徹底鎮壓了!這力量……”
塔頂,那巨大的、耗費巨資打造的能量聚焦裝置,在玄黃光芒的照射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開始……分解!不是爆炸,不是熔化,而是從物質最基礎的層面,解體成無數閃爍著微光的粒子。分解如同瘟疫般蔓延,從塔頂開始,沿著塔身急速向下!
構成塔身的特種合金、能量管道、符文裝甲……所有人類科技的結晶,都在那玄黃光芒下失去了物質的形態,化作億萬點璀璨卻冰冷的星塵。這分解並非破壞,而是一種徹底的“返璞歸真”,將復雜的造物還原成宇宙間最基礎的光與塵。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些被分解出來的粒子並未消散。它們在玄黃光芒的引導下,如同被無形的手指揮,在空中急速飛舞、重組!堅硬的合金變成了流動的光帶,冰冷的能量晶體化作溫潤的線條。僅僅幾個呼吸之間,那座耗費無數心血建造的、象征著鎮壓與壓制的“自由燈塔”,赫然在空中被重組成了三個巨大無比、純粹由光構成的東方篆字!
看!
高!
一!
線!
三個光字,每一個都大如山岳,每一個都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宇宙至理,靜靜地懸浮在華盛頓的上空,取代了那座鋼鐵巨塔的位置。玄黃光芒是它們的底色,璀璨星塵是它們的點綴,它們無聲地閃耀著,仿佛宇宙本身投下的冰冷判詞。
姜藤一郎“噗”地噴出一口鮮血,面如金紙,他賴以感應大陣的心神聯系被這神跡般的偉力瞬間斬斷,反噬之力幾乎將他撕裂。“八咫瓊勾玉”仿品在核心密室中“啪”一聲裂成碎片,光芒徹底熄滅。
總統癱倒在椅子上,瞳孔放大到極致,喉嚨里發出“ ”的怪響,徹底失去了語言能力。屏幕上的三個光字,每一個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的靈魂上,將他最後一絲狂妄和僥幸徹底粉碎。………
而在遙遠的東方。
就在“自由燈塔”分解、三字光文顯現于華盛頓上空的同一剎那——
黃河壺口瀑布,沉寂多日的怒濤驟然以超越歷史記錄的狂暴姿態奔騰而下,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泰山之巔,積蓄已久的地光脈沖猛然爆發,化作一道直沖天際的光柱,短暫地撕裂了夜空,與群星爭輝!那些瘋狂旋轉的道觀羅盤,指針齊齊一頓,然後堅定無比地指向了北方——華夏龍興之地的方向!
籠罩在無數人心頭的那層無形壓抑感,如同春日冰封的河面驟然開裂,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難以言喻的澎湃與昂揚。一種被壓制後又猛然掙脫束縛的、更加磅礡堅韌的“勢”,如同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楮,在華夏大地的山川河岳間無聲地升騰、匯聚、奔涌!
梅小e的聲音,這一次並非在個別人靈魂中響起,而是如同天憲,清晰地回蕩在華盛頓每一個目睹光字的人,以及無數通過某種神秘鏈接感知到這一幕的華夏兒女心間,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悲憫和超越時空的淡然
“鎮妖?鎮的是誰心中之妖?鎖國運?鎖的是何物之運?爾等欲以尺蠖之心,丈量鯤鵬之翼;以溝渠之念,揣度星河之志。這‘看高一線’,非是門檻,乃是天塹。凡塵之塔,焉能困住宇宙之光?華夏之運,在民心,在天道,在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豈是爾等方寸之器可壓?今日拆爾一塔,還爾三字,好自為之。”
聲音消散,希爾頓上空的三個巨大光字也隨之緩緩淡去,如同從未出現過。只留下原地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那是“自由燈塔”被連根拔起後留下的傷疤,以及坑底散落的、失去了所有能量光澤的、真正的、一文不值的建築垃圾。
藍宮地下掩體內,死寂一片,只有姜藤一郎痛苦的喘息和總統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看高一線……看高一線……” 這不再是魔咒,而是冰冷的宇宙法則,是懸在人類文明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那道被他們試圖鎖住的東方國運,此刻正如掙脫了枷鎖的巨龍,在浩瀚星海與古老大地之間,發出了震撼寰宇的清越龍吟!這龍吟,是人類集體意識中某種被壓抑之物的覺醒,是文明面對浩瀚宇宙時,終于開始嘗試“看高一線”的微弱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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