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都督。”
眾人俯身行禮。
姜熙月淚眼娑娑。
當著這麼多人，李承乾也不好對她說什麼，隱晦的給了個眼神後，對著眾人道︰“諸卿免禮。”
“謝都督。”
諸人起身，李承乾的目光隨即看向了不遠處的帳篷。
道路東側，便是玄甲軍營地。
拒馬，箭樓， 望塔
一個不少。
從這營帳就能看出玄甲軍的態度。
李承乾目光驟冷道︰“虎賁軍安西軍在城外扎營，布置妥當之後，你二人再進城。”
“諾。”
程咬金當即領命。
牛進達沉默幾息後，才不情不願應了一聲。
話不多言，一行人進城直奔都督府而去。
到了地方，未等馬站穩，李承乾就一骨碌跳下，火急火燎的往東殿跑去。
“父皇父皇”
听到熟悉的聲音，一眾妃嬪心里一緊，陰貴妃更是心跳的厲害。
韋貴妃擔憂的看向了床上的李世民。
角落的甦寧雙拳緊握，突然流起了淚。
“見過太子。”
一眾妃嬪分列兩旁，李承乾直奔床前，跪地一臉悲慟。
“父皇…父皇…”
李麗質淚眼朦朧，拉著李明達緊隨其後。
兩人跪在床前，看到李世民這般模樣，姐妹二人心痛不已。
李治跟韋貴妃站在一起，見到久未謀面的阿姐，這時也突然來了情緒，上前跪在李麗質身旁，也扯著嗓子嚎哭了起來。
兄妹幾人跪成一排，泣不成聲。
這番景象，見者落淚聞者傷心？
姜熙月抱著新城進來後，新中五味雜陳的站到了韋貴妃身旁。
內閣和樞密院五人緊跟著進顛，余下一眾大臣都侯在殿外。
五人湊到床前看了眼李世民，而後也落起了眼淚，幾人隨即跪在了李承乾身後。
“孫先生呢？快叫他進來。”
听到太子的吼聲，殿外正和張子風說話的孫思邈連忙進屋。
看到這位活神仙，韋貴妃心里又生冀望。
孫思邈在長安這些年救了無數人。
其中不乏一些已經兩腳踩進鬼門關的人。
在長安，坊間甚至傳聞孫思邈有鬼神之能。
鬼神之能有點扯，但說不定，他真的會有什麼辦法呢…
“求先生救救陛下。”
韋貴妃突然躬身行禮，楊妃和鄭妃緊跟著懇求道︰“求先生救救陛下。”
正胡思亂想的陰貴妃後知後覺，也連忙躬身行禮。
余下眾妃嬪見此，同聲道︰“求先生救救陛下。”
額……
孫思邈神色尷尬，連忙道︰“娘娘放心，老臣定然盡力。”
說話的功夫，李承乾起身騰開位置，親自給孫思邈搬了個矮凳。
自張子風封住命門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七日。
這七天里，李世民滴米未進，都是用參湯吊著。
皇帝的臉色，現在白的嚇人。
嘴唇毫無血色，皺巴巴得全是干皮。
以往緊致的肌膚現在松松垮垮。
就像是一具骷髏，套著一具不合適的人皮面具。
孫思邈也沒想到李世民會成這樣，心中一突突，連忙抓起手腕號起了脈。
屋內所有的人當即屏住了呼吸，深怕打擾到他。
頗有仙氣的白眉皺成了一團，孫思邈的表情逐漸凝重…
李承乾心中一緊。
李世民不會真的有事吧？
他可沒有殺父奪位的心思。
之前，姜熙月等人公然對皇帝出手，以李世民的性子，想要他禪位，那比登天還難。
事情變成現在這樣，已無回轉的余地。
不禪位，那就只能搞死他。
干這種事，著實有點喪盡天良。
以魏征對李承乾的了解，他怕是不會這樣干。
所以。
魏征便想了一個主意。
假死！
就跟當初李承乾設計李靖一般。
只要讓眾人以為李世民死了，那李承乾便可順勢靈前繼位。
這合情合理合法合規。
只要有了名分，那大局即定。
這計劃是好的。
但李世民現在，真的就跟命懸一線一樣。
這越看越不對勁啊。
給他吃的藥，和當初給李靖吃的一樣。
李靖那時候也就是吐吐血罷了。
怎麼李世民現在就這麼嚴重？
李承乾拿捏不準。
他甚至暗自懷疑。
魏征是不是要借著這個機會搞死李世民，給李建成報仇。
瞎捉摸之際，孫思邈放下了皇帝的手，李承乾連忙問道︰“先生，父皇……怎麼樣了？”
眾人神色緊張的緊盯著孫思邈。
唉…
萬眾矚目中，孫思邈搖搖頭，沉聲道︰“殿下恕罪！”
听到這話，李麗質心里擱楞一聲，隨即趴在李世民腿上就痛哭了起來。
“父皇…”
她這一哭，李治和李明達也大哭了起來。
一眾妃嬪跪地，眼淚就跟斷線的玉珠。
房玄齡他們也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淚。
屋內哭聲震天。
屋外的一眾大臣听到動靜，也連忙跪地，而後不論真情假意，紛紛開始痛哭。
都督府被哭聲籠罩。
一股無名火沖入心房，李承乾瞬間煩躁不已。
“行了，都閉嘴！”
一聲咆哮，眾人止聲。
李承乾順了順氣道︰“四位貴妃留下，余下嬪妃先退下，熙月，你把明達和稚奴也先帶下去。”
諸人听命行事，殿內很快清淨了許多。
“房相，河間王叔，你們看現在該怎麼辦？”李承乾問道。
李孝恭低頭不語。
這種情況他也是第一次踫到，一時之間也沒個什麼主意。
李承乾又看向了房玄齡。
“孫先生，陛下情況到底如何？”房玄齡問道。
“不好，若是拔了銀針，立馬就會……”
話音戛然而止，但什麼意思，眾人已懂。
“能否想想辦法，讓陛下甦醒片刻，哪怕就是幾息也可？”
“這……”孫思邈為難的看向了房玄齡，搖了搖頭道︰“老夫無能為力。”
唉…
房玄齡長嘆一口氣，李承乾問道︰“房相，你看現在怎麼辦？”
“臣不敢多言，請殿下決斷。”
現在的情況，就跟後世醫生問要不要拔管一樣，房玄齡哪敢拿主意。
“四位娘娘的意思呢？”李承乾又問向了韋貴妃四人。
這四人也不敢多言，只是說全听太子的。
李承乾隨即又看向了李麗質。
“麗質，你……”
未等話說完，李麗質便冷笑道︰“心里明明巴不得父皇立即駕崩，還在這裝什麼，李承乾，你不怕遭天譴嗎？你對得起母後在天之靈嗎？”
兒媳婦這話，嚇得王 血壓立馬飆升。
韋貴妃幾人也連忙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听到。
角落的甦寧冷眼旁觀。
看著恨不得殺了自己的李麗質，李承乾默不作聲。
他的沉默，反倒令李麗質更加憤怒。
“李承乾，你好狠毒的心啊，父皇對你……”
吧啦吧啦講了一大推，其中一些惡毒之言。
屋中諸人听的心驚不已。
“住口！”
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李承乾大吼一聲。
眾人心驚膽戰，恨不得立馬變成透明人，或者找個地縫鑽進去也可以。
皇兄威嚴十足，李麗質依舊不懼，仍舊大罵不止。
李承乾無奈，只得令樸二郎先將李麗質拉了下去。
“李承乾……李承乾……”
李麗質如索命鬼一般，不停的大喊著。
殿外的一眾大臣見此，面面相覷。
“房相，將諸位大人都叫進來吧。”
“諾。”
各部主官有序進殿，待人都進來後，李承乾讓孫思邈詳細講了一番李世民的情況。
听完之後，眾人跪地叩首悲痛哀嚎。
李承乾同樣淚流滿面。
殿內又是一片哭聲。
哭了一會後，李承乾隨即下令，開始在府中布置素鎬之物。
這什麼意思，眾人心知肚明。
需要的東西，早都備下了。
短短不過兩柱香的時間，都督府便雪白一片。
布置妥當後，李承乾令孫思邈拔掉銀針。
銀針一根根拔出，李世民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父皇……”李承乾跪在床邊，輕聲呼喚。
突然間，皇帝接連吐出幾口黑血，而後竟緩緩睜開了眼。
“陛下。”甦寧率先發現，欣喜若狂道。
韋貴妃幾人看到後連忙上前。
李世民神色迷離眼神朦朧。
他好似是忘記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感覺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李承乾沒想到李世民會醒過來。
他還以為拔掉銀針，李世民就會陷入假死狀態。
如今這一醒，可就有點棘手了哇。
這時候決然不能讓人看出端倪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是李世民說了什麼，那他可就完了！
李承乾硬著頭皮，開口道︰“父皇…父皇……”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謂……
李世民費力的看向了李承乾。
而後，本顯迷茫的眼神瞬間變得憤怒。
“你……你……”
松垮的皮膚一顫一顫，李世民奮力抬手指向了李承乾。
“父皇……”
李承乾大喝一聲，連忙抓住了李世民的手。
“你…你這……”
嘴巴張了又張，卻再也無法說出話來，李世民不甘的瞪著李承乾，而後氣息逐漸薄弱。
“父皇…父皇……”
李承乾一聲大哭，眾人緊跟著也哭了起來。
此刻，都督府所有人，全部跪地面向東殿，也不管有沒有眼淚，也不論傷不傷心，反正全都大哭了起來。
王 老淚縱橫，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道︰“天子崩逝，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子殿下承繼大統，以安萬民。”
人剛嗝屁，這就開始勸進了？
究竟是李承乾急不可耐，還是王 這老東西太饑渴了？
不少人胡思亂想著。
既然提到這了，那房玄齡身為內閣首輔，自然也要表態。
“請殿下克承大統，以慰先皇在天之靈。”
“請殿下克承繼位。”
房玄齡一開口，眾人緊跟著紛紛勸進。
韋貴妃淚流滿面，心中一片悲涼。
哈哈哈哈……
突然間，一陣大笑聲響起，眾人怪異的看向了甦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