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第七百九十節 背叛與忠誠(1)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要離刺荊軻 本章︰第七百九十節 背叛與忠誠(1)

    夏天行將結束,長城之外的草原,進入了最後的美好時光之中。

    此時的河套平原,猶如人間天堂。

    水源充沛,降雨充足,而且氣候條件非常適合草原的生長。

    所以,此地成為了一個世外天堂。

    在此時的河套,甚至可以進行農業耕作。

    祁連山和陰山以及賀蘭山上的千百萬年前,冰川時代遺留下來的冰川,在夏天融化,潺潺的冰雪,不僅僅滋潤著河套,就連河西走廊,這個本該是荒漠的地區,此時,也是綠洲無數,仿佛喜馬拉雅山的隆起不曾發生過一般。

    從長安返回的匈奴使團,此刻,行走在河西走廊的道路上。

    出了長城後,本來眾人都是興奮無比。

    就是隨行照顧馬匹的奴隸,也是臉上充滿了笑容。

    人人都在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超額完成了單于交代下來的任務,單于庭必有重賞。

    正使且渠且雕難甚至覺得,自己未來未嘗不是沒有機會去競爭一下大當戶的位置。

    而一旦他坐上大當戶,幾乎就已經寓意著他成為且渠氏族下一代的族長。

    至于其他使團成員,也都知道,經此一趟,大家伙未來的地位,都會上升那麼一兩個等級。

    從單于庭的奴才,變成單于庭的某個貴族的奴才這樣的事情,未嘗不能想象一二。

    只是……

    在進入河西走廊後,且渠且雕難的心情,就變得復雜了起來。

    使團中的其他人的心里,也仿佛郁積了一些陰霾。

    “折蘭部南下要干嘛……”

    這個問題,在使團眾人心中,就好像是一個解不開的困惑。

    他們在方才,親眼看到了折蘭部族的大 ,沿著山巒向前,目標毫無疑問是南方的漢朝所在。

    折蘭部族的威名,哪怕在匈奴也是聲名赫赫。

    這個部族號稱‘單于之鞭’。幾乎參加過冒頓單于崛起以來,匈奴的所有擴張戰爭。

    他們與婁煩和白羊部族,共同構成了匈奴單于對外用兵的三駕馬車。

    而折蘭部族的老巢,是在陰山以北。

    他們現在。跨越陰山,氣勢洶洶的向南方進軍,這意味著什麼?

    很多人心里都很清楚。

    “大戰將起啊!”且渠且雕難在心里想著。

    婁煩王的部族,早在去年,就已經從漠北。遷徙到了河套,以替代白羊部族西遷後留下的真空。

    另外,還有盧候和若盧兩個部族,也從賀蘭山動員到了河西地區,隨時可以支援河套的部族。

    再算上休屠和昆邪兩個部族。

    這些力量加起來,至少能動員四萬以上的騎兵南下作戰。

    在維持了五年的和平後,漢匈又要大戰嗎?

    且渠且雕難不敢肯定。

    但他知道,折蘭部族的南下,肯定沒有好事情。

    折蘭部族的騎兵,是匈奴最善于運動戰的騎兵。

    這個部族甚至有著超過五十人的射雕者。

    本來。折蘭部族南下不南下,跟且渠且雕難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是且渠氏族的人,從小就是在西部部族長大的,南邊的長城腳下,就算打生打死,也跟他沒關系。

    但現在卻不同了。

    此時,且渠且雕難的內心是矛盾和煎熬的。

    有個魔鬼般的聲音,一直在他心中回蕩︰“若是戰事一起,和親之事,必然作罷。我如今談下的條款,可能會全部廢棄!”

    漢朝人可不傻,絕對不會在戰爭結束後,依然履行諾言。

    而若這些條款全部作廢。那他的功勞,自然也就是一場空了。

    甚至,還可能會被人排擠和打壓。

    那個魔鬼的聲音,在他心里繼續勸誘︰“若要富貴,唯有險中求,派人去告訴東胡王吧。東胡王肯定會將消息透露給漢人的,這樣,漢人就會有所準備,這樣,戰爭就能避免!”

    那個聲音的誘、惑是如此的巨大。

    以至于讓且渠且雕難的內心無法平靜。

    他努力的想要說服自己。

    “不行,我是單于的奴婢,不能背叛主人,那樣,會被天神懲罰的!”

    但內心深處的魔鬼卻在瘋癲的大笑︰“背叛?不不不……怎麼能叫背叛呢?漢朝的勢力,那麼的強大,單于的軍隊,現在還能不能打過?”

    當然是——不能!

    且渠且雕難只要想看到,他在長安見過的那支渾身上下,都披掛著鐵甲,甚至連馬身上也裹著重甲的鐵騎。

    他就知道,匈奴騎兵,哪怕是用十倍的力量,也休息奈何那樣一支無敵的鐵騎。

    更何況,漢朝皇帝,可是有著天神保佑的君王。

    傳說中能召喚颶風,號令鬼神。

    與這樣的神王為敵,那是找死!

    “所以,我這根本不叫背叛!”那個魔鬼循循善誘著︰“而是避免讓匈奴帝國,墜入深淵啊!”

    “一旦與漢朝開戰,漢朝皇帝動員他那支可怕的恐怖軍隊,只要在野戰中勝利一次……”那個魔鬼說道︰“那麼,這只猛獸就會醒過來!”

    毋庸置疑的是,現在,匈奴帝國能震懾住漢朝軍隊,讓他們只能在長城之中活動的唯一原因,就是——在過去數十年的戰爭中,漢朝軍隊從來沒有在野戰中殲滅過任何一支匈奴騎兵。

    多數漢軍的勝利,都是在堅城下,靠著防守獲得的。

    而在野戰中,漢軍得到最多的戰果是平局。

    哪怕是漢軍三倍五倍于匈奴騎兵,也無法包圍消滅機動能力極強的騎兵。

    而一旦漢軍野戰失利,馬上就會被匈奴騎兵沖散陣型,然後追殺。

    而一旦,漢軍的騎兵,在野戰中戰勝匈奴騎兵,甚至于取得一場殲滅戰。

    那麼,還有什麼理由和借口能阻止漢軍出塞?

    作為一個使臣,且渠且雕難太清楚漢朝人的力量究竟有多麼強大了。

    旁的不說,只要想想。從雲中、雁門、隴右一路下至長安,那些密密麻麻的烽燧台和儲藏了無數糧食甲冑的倉儲武庫。

    且渠且雕難就知道,漢朝是現在的匈奴,不可戰勝的一個強大國家。

    “對啊。我這不算背叛……”他在心里默默的說道︰“我是因為忠于單于,為了避免大匈奴遭遇不可逆轉的失敗,才會告密的!”

    “只要漢朝人能提前知道折蘭部族南下了,漢朝人就一定會加強戒備,而漢朝人一旦加強戒備。找不到機會的折蘭王,就只能在冬天大雪封山前返回祁連山……”

    這樣想著,他就漸漸的平靜下來。

    他找來一個自己的部下將一封寫在羊皮上的信件交給他,叮囑道︰“去將此信,悄悄送給東胡王……”

    那個部下,看了看且渠且雕難,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對使團眾人來說,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想要保護住自己的出使成果。就必須防止漢匈大戰的爆發。

    大家都不傻。

    都很清楚,一旦失去了出使成果,那麼所有的一切美好未來,都將成為泡影。

    使團上下,是奴隸的依然會是奴隸,是奴才的依然會是奴才。

    若是在這次出使前,大家可能還會認命。

    但,既然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和出人頭地的機會。

    那麼,就不會有人再想回到過去任人宰割和奴役的時候了。

    ………………………………………………

    兩天後,一直在河套草原的南部逍遙快活。優哉游哉的過著東胡王日子的盧它之,忽然接到了一封密信。

    “我就說,怎麼最近昆邪王跟休屠王跟做賊一樣的提放著我,幾次三番。請我去喝酒吃肉,原來是這個原因……”盧它之冷笑一聲,將羊皮丟進火盤里。

    “都說我盧它之是牆頭草……”

    “你們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嘛!”盧它之仿佛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笑了起來。

    最近幾天,昆邪王跟休屠王,一直找著各種借口,與他來往。

    在飲酒的過程里。故意說什麼‘樓煩王好像最近身體有恙……’‘折蘭王好像病了……’‘白羊王似乎最近不小心摔到馬下,可能要重新換個白羊王了……’

    當時,盧它之心里面感覺這兩貨大抵在打什麼歪主意。

    但卻還沒往深處想,只是感覺有些不太對頭。

    現在,這封密信的到來。

    卻讓一下子就理清楚頭緒了。

    這兩貨分明就是在拐著彎告訴他——趕快去給漢朝報信吧,樓煩、折蘭和白羊部族已經南下了。

    “果然是夷狄啊……”盧它之在心里都樂開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私底下偷偷的扯單于庭後腿或者暗地里玩陰謀的部族,其實在匈奴不知道有多少呢!

    草原是這麼大。

    而實際上的匈奴人,卻又是如此的少。

    整個匈奴部族,全部加起來,也就四十來萬的青壯男子。

    而草原有多大?

    縱橫數萬里!

    講真的話,嚴格算起來,其實,樓煩、休屠、昆邪、盧候、若盧這些大部族,都不是匈奴人。

    許多的部族,其實都是在冒頓和老上單于的馬鞭鞭笞下,才選擇臣服,效忠單于庭。

    論起對單于庭的忠誠。

    昆邪和休屠,還有他這個東胡王,其實是大哥別笑二哥。

    若有機會,或者遇到更強大的主子。

    很可能就是現在死忠單于庭的若盧和折蘭,也未嘗不可能選擇換個大佬當靠山。

    在草原上生活了這麼多年,盧它之見過了太多太多的陰謀詭計和爾虞我詐。

    “還好我機靈!”盧它之不由得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他是在三十年前,就開始騎牆的。

    當時,中國的太宗皇帝上台,然後發動了河南戰役,居然打贏了!

    盧它之一看情況似乎有些不妙,馬上就派了自己的老婆跟兒子回長安聯絡感情。

    然後,盧它之就發現了,原來游戲還可以這麼玩啊!

    在匈奴這邊,他是東胡王。

    但在長安那邊,他依然是長安侯。

    長安天子,依舊為他保留了長安侯侯府,甚至善待了他那些留在中國的親戚。

    從那以後,他就成了牆頭草。

    他的想法很簡單——匈奴強,就幫匈奴,漢朝強就幫漢朝。

    反正,跟著贏家戰隊,不吃虧。

    這樣的招數,玩到最近,盧它之已經發行,自己似乎有些玩不下去了。

    目前,整個匈奴都知道,他跟長安關系不錯,甚至能直接跟長安天子搭上話。

    在許多事情上,都開始防著他了。

    要不是他也經常弄些漢朝的情報過來堵住了單于庭的嘴,恐怕他現在已經被單于庭的騎兵滿世界追殺了。

    二五仔不好當!

    “去將韓先生請來……”盧它之對自己的下人吩咐道︰“注意別驚動了其他人!”

    所謂韓先生,當然是盧它之的親戚,跟他老盧家關系匪淺的故韓王信的後代。

    當年,韓信、盧綰還有陳,就是三個難兄難弟。

    不過陳比較倒霉,壓根沒來得及跑出長城,就被人割了腦袋,拿去領賞了。

    而他老爹跟韓信,則比較機靈,一看苗頭不對就溜出長城,投靠了匈奴。

    韓信是先到的草原,而他們老盧後來。

    這兩家自然而然的,就親近了起來。

    盧家跟韓家也算是姻親。

    譬如,盧它之有個女兒,就嫁給了韓頹當,而韓頹當的姨媽,則曾是盧它之的一個姨母。

    韓頹當跑回長城內,歸附漢朝後,盧韓兩家,也未曾疏遠。

    甚至,比過去往來的還要密切了。

    而在兩年前,韓頹當更干脆派了個族人,喬裝打扮,混到了他的東胡王的領地里。

    專門干起了滲透匈奴部族和傳遞消息的活。

    老實說,盧它之也不確定對方真是韓家人。

    只知道,對方是能直接跟長安聯絡的細作。

    上次,盧它之被單于庭排擠,就是靠了他傳遞消息,居中協調,讓雲中郡幫忙,才讓盧它之過關。

    過了一會,一個穿著羊皮襖子的中年男人,被帶到了盧它之面前。

    “韓賢佷……”盧它之揮退下人後,將一封已經寫好的密信,塞到了此人手中,嚴肅的道︰“請快馬將此信送到雲中東城候之手,事態緊急,事關重大,某就不與賢佷多說了!”

    這人接過信,立刻塞到懷里,對盧它之拱拱手,也不多問,干練的道︰“既是如此,請叔父大人安排一支放牧隊伍,小佷混在其中,從造陽那邊入關!”

    造陽在上谷郡的什闢縣。

    這同樣也是一個漢朝控制的,但暴露在長城之外的城市。

    走這里,雖然要繞路,但勝在安全。(未完待續。

    PS︰等下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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