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漸趨昏冥。
老鴉穿過樹梢，留下沙啞的叫喚。
本是漸晚時分，需要在樹上極力眺望才能得見的棋盤崖殺人莊卻變得更為顯眼，甚至已經不用山下的人刻意去張望。
火光自染紅天空。
秦葉收回投向遠處火光的目光︰“天黑了。”
“應該是要下雪了，”林棋落枕著雙手靠在樹干旁，說道，“現在也就下午三點左右吧……”
“才這麼早嗎？”秦葉笑道，“在這個游戲里我經常分不清時間，有時候明明覺得只是一瞬間，卻已經發生了一大堆事。”
“大概是某個存在一直懶得整理時間段吧，”林棋落話說出口，隨即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一個驚人的發言，連忙補救道，“哈哈開玩笑的，這種事安裝一個計時插件就好了。”
“……那位大人很小心眼的，你還是別亂發言的好。”
“唰~”
在她們的話題引向某個奇怪的點同時，植物劃過布料的細微聲音從附近傳來。聲音很微弱，如果不是五感強于普通人兼之身處這種寂靜空山中，很難被察覺。
但或許是一直保持著警惕，兩人皆是表情一斂，身體沒有什麼明顯的動作，眼瞳已經在眼眶中左右反復轉動，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一縷青煙自雜草叢中升起，在昏冥的背景下很容易被忽略。秦葉上前一步，撥開草叢。
是一塊氤氳著青煙的木塊，發現的同時，一股淡淡的清香鑽入鼻孔，令人感覺十分舒適，就像要沉沉進入睡眠一般。
睡眠？
意識到不妙，秦葉搖搖腦袋把睡眠的欲望驅趕出腦海，隨後拍拍林棋落的肩膀，令後者清醒過來。
這塊木塊是迷香。
哪里來的迷香？
放迷香的是誰？
那個人在哪里？
秦葉警覺地掃視著迷香後面的雜草，呈扇形的視野覆蓋整片隱藏著危險的區域。寒風中，干枯的、未枯的、青黃的，植物微微搖晃。
“那兒。”林棋落踫踫秦葉的袖子，低聲道。
秦葉點點頭，反手搭在劍柄上，緩緩靠近。
小心翼翼走到一株茂密得幾乎能隔絕視野的植物之前，林棋落伸出手，撥開雜草。
一名老婦負手站立其後。
“我回來啦。”與此同時，崖壁上一根繩子垂下，順著繩子飄然而落的正是不畏高險攀登絕壁的許寒，人未落地，已經大聲地開口道，“師父說這里有個洞可以通往山頂，我們去找找看吧。”
……
山中越發昏冥。
一處崖間雜草種植在充滿腐爛氣息的山溝中，對人類來說這是一處不怎麼美妙的地方，但對植物來說，潮濕又不缺乏肥料，倒是個生長的好地點。山溝對面的崖壁邊角有幾顆岩石錯落排序，宛如一道拱門。
拱門中走出一隊人，小隊近三分之一的人被人背著，看起來很狼狽。
“終于出來了。”在封閉的空間走了那麼久，出來的瞬間楊軒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做豁然開朗，不由得展開笑顏，感嘆道。
“本來路線都改變了，沒想到還能走出來，用你們中國的詩句來說，這大概就是春風吹又生了吧。”鬼八丸按照慣例賣弄著他的異國詞匯量。
“……”楊軒沉默了半秒，“你想說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柳暗花明？”鬼八丸皺著眉頭極力理解著這個詞匯，“花怎麼會明亮？是被火點亮了嗎？唔，這個詞匯真晦澀。”
“我突然很想送你一本辭海……”楊軒說道。
“算是見面禮嗎？”鬼八丸說道。
“額……”他是真的沒有察覺到楊軒在吐槽還是借坡下驢討禮物？反正一本書也沒多貴，楊軒便覺得要不就送他一本吧，遂道，“把你地址給我吧。”
“哈依，雖然我把你當對手，但我們可以做朋友，我也會盡力挑選一份拿得出手的禮物。”這家伙很來勁。
“不用那麼麻煩，”一開始只是想開開玩笑的楊軒被他這股當真的表情勾出愧疚感，連忙說道。
“交換了禮物，我們就是朋友了。”鬼八丸自顧自說道，“就算在游戲里將來可能會處于不同陣營，我們在線下依舊是朋友。”
“……交換了禮物才是朋友嗎？”珞獅御路不經意地抬頭問道，他這一米六多一點的身高在隊伍里邊顯得很沒有存在感。
鬼八丸點頭︰“在你們中國，這個叫做永結秦晉。”
“禮尚往來！”楊軒更正道。到底是那家庸才誤人子弟才能把這家伙的詞匯庫全部引向錯誤的解釋啊！
說話間，珞獅御路用手背踫踫楊軒的肩膀︰“……學生，你還沒給拜師禮。”
“哈？”
“……我也會給你紅包。”珞獅御路說道，“當，當然，不是朋友交換禮物那種老套交際手段，我們是師徒。師徒交換禮物也是必要的，沒辦法。”
“這份傲嬌麻煩你向林棋落展示去……”
“……”珞獅御路完全傳達不出情感的目光。
“啊啊，把你地址告訴我，我挑一個新年禮物。”
“……”珞獅御路嘴角不受控制地咧了一下，不過似乎為了維持這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又強行收了回來，“是拜師禮……”
“師佷，”仙流陽開口道。
“啊，你也要嗎？”楊軒說道，“給我地址，我盡量挑一份你會喜歡的……”
“那邊有人。”
“啊？”
“是劉虹玢。”
“啥？”幸運兔聞言定楮一看，連忙轉過身，推著梧桐往洞里鑽去，“快躲起來快躲起來……”
與之動作一致的是認出劉虹玢的水陽天辭，本來似乎想過來加入話題的，看到劉虹玢之後也嚇得連忙鑽入洞內。
這是可以理解的行為，畢竟這兩人都算是劉虹玢的跟班，被她發現跟敵人廝混在一起並且談笑風生，免不了會遭疑。
楊軒一步跨過溝，遠遠望去，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似乎有人在與她交戰。人物背影都很熟悉，騰挪之間稍顯遲鈍，應該是打得很久消耗太大的緣故。中間的背影看起來很像秦葉，不過她應該不至于這麼菜，在劉虹玢手下不至于落到如此下風，尤其還是三打一的情況下。
“林師妹？”相較之下，珞獅御路就鑒別得非常快，一下子認出了左邊的背影，並且一步跨過水溝，幾乎足不點地地向爭斗處掠去，人未到，劍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