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那是偏執。
然後——那是執迷不悟。
或許,那是氣度。
對宇練金閣來說,守護斬刀“鈍”,以及在因幡住下去,是可以劃等號的吧——而對代代遭到刀之毒侵害的宇練家的所有人來說,這一點也許是相同的。
可是,只有自己是不一樣的。雖然能理解宇練金閣的感受,可是他之所以能理解,那是因為自己作為宇練家的人,是個異類。因為是個異類,所以能看穿本質罷了。就像錯過了離開因幡的機會一樣——自己恐怕讓發狂的機會也逃逸了。
只有自己不同。
即使如此——應當守護的東西是相同的。
——我。
宇練靜靜地想。
——我需要讓我守護的東西。
若非如此——自己將無法戰斗。
他想道。
——叫什麼奇策士。
雖然忘記了細節,宇練剛才砍的(不是威懾,原本打算真的將她砍成兩半)那個白發女人——咎兒好像是隸屬于幕府的人。並不是因為覺得她在說謊才砍的——因為確信她說的是實話,所以砍了她。
——這樣一來,我就和老祖宗相同了。
就算不同。
該守護的東西——是相同的。
——刀獵的再來嗎。
差不多是這樣吧。
不過,那個“假忍者”的真庭白鷺也是,雖然自從宇練定居到下酷城後——雖然自從變成唯一的因幡人後是不常有了,不過那種貨色來找宇練這種事並不少見。從強盜一樣的人到正當的商人,各種各樣——
這一切,無一例外地被他砍倒了。
自從住進下酷城,他所砍的人主要都是勸告他搬出城堡的近鄰各國的使者們,不過對宇練來說,這樣做也是在守護他應當守護的東西。
——不過,還真是久違了啊。
來尋求變體刀的人——是久違的。不管是忍者還是幕府的人——
——不過,不管是誰,我不會讓任何人在這個領域中踏出第三步。
在不會亮出後背,面積有限的這個居室內,宇練的拔刀斬同時擁有絕對的攻擊力和絕對的防御力——可是說是固守城池。來多少人都無所謂,不管來多少,能同時跨過門檻的極限才兩個人——
——萬人斬。
如果在這個地方,這片領域的話或許——那並無不可能,宇練暗自想道。
——可是,接下來。
問題是——那個大個頭好像察覺到這片領域了。用腳拽回了粗心大意地踏入領域的奇策士——不知他當時是否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眼楮似乎在盯著替換的榻榻米——
——是偶然吧。
不管怎樣,他說什麼要重新準備而暫時離開這里——恐怕是走出了城堡——,他那份察覺,如今已經變成確信了吧。雖然那是個看起來悠閑的男人,不過宇練沒有追趕兩人——不,是沒能追趕,他不會傻到對此感覺不到什麼。就算那是個偶然,男人其實根本沒有察覺,通過之後沒有遭到追趕的不自然,白頭發女人應該會想到的。雖然忍者真庭白鷺那次,能趕在被他發覺之前砍掉——。
——不過就算被發覺了——這點事根本無關痛癢。
雖然是個問題,但畢竟只是細小的問題。
比起這事,比起領域被發覺——對宇練來說,被發覺後秘劍的零閃被躲開這件事,更讓他在意。就算他們之後才發覺領域的事,宇練也不能否認零閃被躲過這一事實。
——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對了,虛刀流。
虛刀流—— 七花(之後他重新說了一遍)。
——他曾經听說過 一根這個名字—— 六枝也听過。
分別是在戰國時代活躍的劍士和大亂之英雄。雖然不知道細節,據說,虛刀流是不運用刀的劍術。他第一次听說之時,覺得這不是劍法而應該是拳法呀,不過看來它們之間好像有鮮明的差別。可是,由于他從未見過親眼見識了虛刀流的人,所以對宇練來說其中細節一直是不明的——
——沒想到本尊登場了。
他說——自己是第七代。
听他的名字叫七花,那麼應該就是 六枝的孩子吧。個頭雖大,不過看起來還很年輕。
——確實是無刀。
從零閃保護咎兒時展現的,那個足技——如果那是虛刀流的一鱗片爪的話——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動作有些接近于拔刀斬……那麼,是不是應該將其想成是以劍術為雛形的拳法就好了?
按一般的思維,劍士丟棄劍什麼的,這其中不存在長處——即使這樣,還是有劍士丟棄了劍,那麼這當中就一定有什麼理由。將這個理由作為主軸的流派,就是虛刀流。
——算了。
想下去的話會沒完沒了。
不論虛刀流是怎樣的劍法,說到底這種事對宇練來說一丁點兒關系都沒有——不僅是虛刀流,宇練根本不必去考慮對手的流派或本領。
因為。
一旦進入領域就斬——
對零閃僅有如此簡單明了的定義罷了。
“——嗯。”
嘩的一聲。
射進來的光線——讓宇練感知到拉門開了。
他自以為思考了許多關于往前的事,以及往後的事——不過現在終于認識到,他似乎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當然,為了在宇練睡覺的時候來了“客人”也能夠立刻醒來,他故意讓拉門變形——(這也是這片領域的主要特征之一)——不過還是會像這樣輕易地醒來,自己的睡眠質量之低下真是令人煩惱。
慢慢地睜開不知不覺閉上的眼楮。
出現在門檻另一側的是 七花。
“…………喲。”
看不到咎兒的身影,所以還以為把那個(看起來沒有戰斗能力的)女人留在城堡之外了,可是事情並非如此。只不過是她那矮小的身軀被七花的大個頭遮住看不見了而已——她站在七花的正後方。從七花雙腿之間的縫隙,可以砍到她華麗的和服。
——藏起來了——不對。
被保護起來了?
難道說,之所以要重新準備,是因為感覺到可能會危及到她的危險了嗎——宇練確實首先將她作為零閃的目標——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像宇練最開始認為的那樣,讓她留在城外就好了。
背水一戰——非也,背女一戰嗎?難道那是,絕不後退一步,將自己逼進不可回頭之境地的決心嗎——就算是這樣,實在不明白要這樣做的理由——不明白他要做到這個地步的理由。就算不這樣做——。
——算了。
這原本就不是始終在腰間佩帶斬刀的自己能說三道四的事情。想守護的東西,希望永遠放在自己身邊——如果七花僅僅是單純地這樣認為的話,宇練也能理解其想法。
只是理解罷了。
“讓你久等了。”
七花說道。
那可不是接下來就要戰斗的人該有的,明朗的,爽快的表情。宇練至今和各種各樣的人對立過——在動真刀的時候擺出這種表情的只有,不顧前後的、不知懼怕的、或是極其強大的敵人。
——他可能是第三種。
“啊啊——然後呢?”
宇練回應道。
還有些困。
不要緊,少許的睡意不會讓零閃變鈍的——也不回讓斬刀變鈍的。
“小哥,你想出對付我的零閃的對策了嗎?”
“嗯~。這有些微妙。”
對于宇練挑釁的話語,七花卻有些開朗地回答。
“我認為十有八九會成功,可是,畢竟我是第一次對使用拔刀斬的對手使出這個招數——一上來就是正式的。這一點應該算是不安吧。”
“怎麼。難道虛刀流還有拔刀斬對策吧?”
“只有關于和拔刀斬的戰斗方法,雖然不是涵蓋絕大部分的拔刀斬的對策——不過如果像你這樣的強敵的話,大概會成功的。”
因為那開朗的語氣——
讓他顯得過于無畏。
“這個招數,如果對手的劍速越快——成功率就越高。”
“…………。”
劍速越快。
听著這樣的話,宇練細心地注意到七花的打扮和剛才來這里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上半身仍然是赤裸的——不過他摘掉了護手甲和腳絆,連草鞋也脫掉了。因為城堡內全是沙子,所以穿著鞋也不會被人責備——(實際上,宇練走出這片領域的時候會穿上草鞋的)——可是。
——摘去刀鞘了嗎。
既然虛刀流是不持刀,而是以手刀和足刀戰斗的劍士,那麼護手甲和腳絆確實等同于刀鞘。即是說,現在的七花對宇練銀閣亮出白刃發起了挑戰——大概。
“對了宇練,我有一個請求,可以嗎?”
七花說道。
“能不能把那個斬刀——斬刀‘鈍’從刀鞘里拔出來,讓我看一下刀身呢?你的拔刀斬,那個零閃的劍速太快看不見。雖然我一個不用刀的虛刀流的當家說這種話很有問題,可是,要說我對那所謂的能砍掉任何東西的刀的造詣不感興趣的話,那可是騙人的。”
“……哼。”
一旦拔刀,亮出其刀身的話,會產生為了使出零閃而放回刀鞘的時間差——為了這個目的耍的小聰明嗎?說什麼零閃對策,這小兒科得連策略都算不上……不對,听七花那中語氣,似乎不是為了什麼策略,可能真的只是單純地想看一下斬刀的刀身……就像在主張,摘掉護手甲和腳絆脫掉草鞋,自己已經亮出了刀刃所以你也應該讓我看,這種……。
算了,怎樣都行。
不管怎樣,答案都是不變的。
“不行。”
“呃~。”
“宇練流的拔刀斬——其真髓所在就是不讓敵人見到刀身……抱歉了……不對,我沒什麼好道歉的……如果想看的話,那就突破零閃,打倒我奪走這把刀,得到它之後再漫漫看吧。”
“真小氣。”
雖然這從一開始就是絕不會被答應的請求,不過七花看來是真的不高興了,臉都鼓起來了——不過。
“那就——好吧,我會那樣做的。”
開場白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