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能理解——可就是哪里不對勁。
“……想想看——還沒從您那里听到最重要的問題的答案呢。”
“唔?”
“我們要是能贏了校倉殿下,那麼就能拿到賊刀‘鎧’……而之後的安全和歸路也能得到保證是吧——可萬一我們輸了呢?”
“哎呀哎呀。”
校倉混雜著一絲嘲弄地回答道。
“擔心自己輸了之後的事兒?恁還真是沒底氣啊——”
“輸給校倉殿下……亦或是在之前的三連戰中不能取得三連勝……那麼作為我們戰敗的代價,要交出什麼東西?總不可能是無償的吧——”
你那邊都賭上了賊刀“鎧”。
咎兒說道。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里早就猜了個七七八八——也就是說,咎兒早就明白了這個海賊頭目的目的。估計應該是——把這邊的四季崎記紀的變體刀作為賭金交出吧。
絕刀“ ”。斬刀“鈍”。千刀“ ”。薄刀“針”。
這四把——恐怕是四把一起交出去。
這樣一來才會和他那破格的請求對等。
刀之毒——
變體刀的所有者會想要更多的變體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事實上,這跟咎兒和第三個對手的郭賀迷彩達成的交易很相似——只不過迷彩那回有著更加讓人動容的內因罷了——
校倉必是海賊。
自然是想要的東西就靠力量奪過來——
“恁真是明察秋毫。”
可是。
說出明察秋毫之後的校倉的話,卻完全背離了咎兒的預想。
“俺要是贏了的話——咎兒。恁就跟俺吧。”
“……哈?”
听到如此意想不到的話,咎兒呆掉了。
“你、你不想要——刀嗎?”
“刀?俺對那沒興趣——一把就夠了吶。比起那個來,俺更想要恁。”
校倉說道。
“俺可是一見鐘情喔!當俺女人吧!”
在奇策士咎兒和虛刀流七代目當主 七花,以及鎧海賊團船長校倉必所在的溫泉旅館之外,有個一直在窺視的身影。
可是那並非是咎兒所猜想的來包圍旅館的校倉部下——完全不像是海賊的一個人影。
有著年輕面容的男子。
他身形瘦長,長長的黑發筆直地垂在身上。面上雖無表情,眼神卻格外敏銳。
“……”
身著鎧甲的校倉必進入旅館中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了——看來這商談還真是耗費了不少時間。
“……看來現在時機不好啊。回頭再來比較好吧。下次吧。”
他用誰也听不到的小聲嘟囔了一句——然後輕快迅速地轉過身去,背朝旅館。
那身影立馬融入了黑暗之中。
他身著無袖的忍裝。
是個全身被鎖鏈纏繞的奇妙的男子。
無論最後誰贏誰輸,對幕府都沒啥損害——校倉必曾如此說過。而那個建議也確實如他所言。
七花若能在與校倉的決斗中獲勝——毫無疑問,這乃是咎兒希望看到的結果。既能得到賊刀“鎧”,又能確保之後的安全。終究和原本預定是殊途同歸——只不過要在對手地盤上的大盆里戰斗多少有些不利罷了。
而倘若大盆決戰的結果——最終是七花敗北,亦即校倉成為了決斗的勝者,那也毫無損失——校倉如此主張道。
不,他表達得更加露骨。
“要是那樣的話恁還賺了。”
他如此說道。
對于咎兒來說,虛刀流七代目當主 七花乃是她雇佣的征刀旅途上的保鏢——七花的工作就是戰勝對手。所以絕對不允許失敗。
一旦他戰敗後會丟掉飯碗吧——
校倉一邊說著,一邊得意地指著自己。
“真要那樣了也對恁沒啥損失。那是因為恁要是當了俺的女人——那俺就會接替他的工作嘍!”
接替。
接替——保鏢的工作。
“不止啊,要是俺的話可要比保鏢厲害多了。就咱們談話的這會兒里,恁也該知道鎧海賊團的諜報能力有多強了吧?要論征刀沒有比俺更合適不過的人才了——”
並不準備向幕府低頭。
但若是為了心愛的女子,那麼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他的話中包含著如此意味。
“說真話,就算跟日本最強決斗這事兒不是借口,也只不過是套上的大義名分而已——俺一開始听說有人來鎮子里征集四季崎記紀的完成形變體刀的時候只是單純想著要把恁打回去,可是看到恁之後俺改變主意了。俺打從心里想為恁做點事兒。”
要是讓俺來干的話立馬給恁集齊剩下的七把刀——校倉大言不慚地說道。
“那個,雖然話是這麼說,這個賊刀‘鎧’是絕對不會讓給恁的——可一旦恁成了俺的女人,那麼這把刀的所有權你也有份兒。俺只不過是借給你而已。這樣總行吧?雖說日本國土廣闊,但能穿下這把賊刀的人,普天之下也就俺校倉必一個人——”
至此咎兒一直沒有做出回應,于是作為商談的結束語,校倉說道︰
“咎兒。恁也是個軍事家,總該明白俺的提議沒啥害處吧?”
第二天。
在濁音港那間二人留宿的旅館里。
咎兒和七花在屋中相對而立,中間只隔了些許距離。咎兒穿著她那身外出用的奢華衣裝(為了讓她看起來像是從來沒換過衣服,她準備相當多套——當然最後拿行李的是七花),雙手交叉于腦後,兩腳並攏,面色緊張,直挺挺地站著。咎兒正對面的七花則仿佛在蜷縮著他那副高大的身體一般低沉著身軀。他兩足朝著橫向排列——而上身則極度扭轉,以至于幾乎是背朝正對面的咎兒。
此外,七花他——單拳緊握。
從咎兒的方向看來是里側的那個拳頭緊握著。
另一只手則張開,包住了緊握的拳頭——這正是,
虛刀流第四式“朝顏”——
“——呼!”
七花保持著如此姿勢——突然。
他動了起來——七花的身體動了起來。
他那扭轉到背朝正面的身體一下子恢復了原樣——雙腳依然朝著身體的側向排列著!而被包裹的拳頭則像是大炮中發射炮彈般被釋放了出去,朝著咎兒的腹部打去——跟在三途神社大戰千刀“ ”的所有者郭賀迷彩時用過的第一式衍生的第一奧義“鏡花水月”有幾分相似的這需要緊握單拳的招式,正是——
“第四奧義——‘柳綠花紅’!”
拳頭在咎兒的腰帶處爆裂開來。
可是,七花並沒有繼續揮拳——即便是自己體干部因為反沖力轉向了另一側,也唯有這拳頭
恰好停在腰帶處紋絲不動。要形容起來倒有些像寸止(譯注︰在即將命中對手時收招,類似點到為止)——正正好好命中腰帶的中央。
但看起來——只是命中了而已。
咎兒毫無反應。
她只是邊冒著冷汗,邊“咻”地深吸了一口氣。
“……成功了嗎?”
“不知道……現在才要確認呢。”
听了七花的話,咎兒松開腦後交叉的手,伸到背後,從腰帶的結扣出摸出一面塞在里面的手鏡。她的身體還真是出人意料地柔軟靈巧。
總之,此事暫且不表——
“呼……正如你所見。”
咎兒把鏡子亮給七花看。
鏡面已經完全碎裂,把手部分也歪曲了。
“了不起啊——不過,雖說已是為時已晚,但我還是有點後悔啊。這鏡子值不少錢呢……唉算了。”
一直保持著拳頭頂在咎兒腰部的七花,听了這話以後放心地伸直了腰。原本比咎兒還要低的頭部一下子就竄到了上面。
“‘柳綠花紅’因為是這種奧義……所以對手沒穿防具的話就毫無意義了。也不是我偷懶啦,但這招總歸是練習不足。抱歉啦,麻煩你幫我調率。”
“不過是這種小事,不足掛齒……唔嘸。可這究竟是什麼原理呢?莫非這招是想打哪兒就能打哪兒?”
“這個,硬要說的話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吧。無論是皮膚也好肌肉也好內髒也好骨頭也好——就算是越過所有這一切攻擊另一邊也沒問題。老爹他曾說過這招就是如何傳導沖擊的技法……我也是憑著感覺而已。”
“憑感覺?你該不會是靠著如此不確定的東西來打我肚子的吧?”
咎兒大驚失色。
一臉早知如此就不幫你了的態度。
不愧是自稱只有窗戶紙強度的女子。
可如此場合下依然能夠不傷及窗戶紙,只將腰帶中藏著的手鏡破壞,七花的虛刀流奧義確實讓人贊嘆。
“唔……腰帶里說不定還留有鏡子碎片。還是先解開吧……七花。幫幫忙。”
咎兒說完就轉過身去,抬起胳膊來。想想看她之前身體那麼柔軟,就算是自己換腰帶也完全沒問題吧,可她最近漸漸地開始讓七花負責這種事情了。一開始七花還挺不習慣,後來重復了許多次後也慢慢掌握了點初步的技能——至于像什麼該學的事情多得很干嘛非得學這個之類的吐槽我們就先丟一邊。
換腰帶。
七花開始解腰帶。
“……”
解開結扣的時候他突然狠命一拽。
“咦呀!?”
因為纏在腰上的腰帶被一下子拽下來,使得咎兒的身體如同陀螺一般高速旋轉了起來,隨手站不住腳倒在了草席上。
“你干啥啊!”
“那個……突然想使個壞……”(某貓︰咱是很想翻成“調戲”滴……)
“你說啥!”
就憑你那怪力被使個壞不死才怪呢,咎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抱怨道。因為帶子被解開了,所以她現在胸前是春光大開,可她似乎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主要是因為她現在還在頭暈目眩的樣子。
“真是的……你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
“咎兒。”
“嗯?干嘛?”
“昨天那家伙的提議——你是怎麼想的?”
校倉必的提案。
雖說咎兒並沒有明確接受——但昨天那會兒完全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她跟校倉如此說道︰
“明天就比試未免太過匆忙——我們也需要些考慮的時間。進展太過迅速的事情,無論好壞總讓人覺得信不過——請給我一天的考慮時間。明天晚上——麻煩您在過來一趟吧。那時再給你答復吧?”
校倉殿下和七花的決斗,就放在後天之後吧——
咎兒以半強硬地態度交涉道。校倉也沒有繼續待在這里的打算,丟下句“俺也是挺忙的,明天晚上來的可能就是俺手下的人了”,離開了咎兒等人住宿的溫泉旅館。
之後到天亮為止又過了幾個小時。
今天晚上必須得拿出個答復。
“思考是你的工作吧——想了一整夜也差不多得出結論了吧。”
“結論早就得出了。在校倉跟前那會兒就已經想好了——昨晚是沉入夢鄉大睡了一覺。”
七花給了咎兒一記掃堂腿。
咎兒毫無抵抗地再次“ 當”一聲倒地。
“你干啥啊!”
“……?啊,我到底是在干什麼……”
七花一臉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行動理由的樣子,迷惑地思考著。
“不知怎麼的突然超級相對咎兒使個壞……”
“這已經不是使壞了,是暴力!剛剛你踢我了吧!”
“你說什麼呢,咎兒你不也經常給我來這麼一下嗎?這是有來有往。”
“唔……你好像對我很不滿啊……”
比起第二次被弄倒,咎兒似乎也對七花的行動感到迷惑,她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再次站了起來。
“那麼,結論是什麼?”
“還用說嗎。他這個提案就是雪中送炭,過河遇船——即便這里不是港口也沒有不接受的道理(譯注︰文字游戲,日文里的雪中送炭字面意思為渡河時送船,而接受提議的動詞是乘,前後結合也就是乘船,所以才和港口又扯到了一起==)。當然只是簡單地接受對方提案交涉也就沒意義了——所以跟他討價還價一下而已。”
“……這樣啊。”
“嗯?你好像有什麼不滿吶。你該不會是怕了校倉吧——要不然干嘛拿我當練習奧義的沙袋啊。”
“也不是啦,我對決斗本身沒什麼不滿……無論是在大盆還是在哪兒,反正決斗都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啊——”
七花有些支支吾吾地,
“——我想說的是萬一我輸了的時候。”
他終于說道。
“輸掉的時候?……這事校倉不是這樣笑話過我嘛,光考慮輸掉的話也太沒底氣了。”
“不是那回事啦——而是咎兒究竟是怎麼考慮這件事的。校倉必——那家伙適合當你的保鏢嗎?”
“嗯?”
咎兒大概是想到要是讓七花來幫忙又不知道被怎麼玩弄,所以自己開始了幾個月沒干過的纏腰帶的作業,同時說著“啊——這個嘛”,抬頭望著天花板思考了起來。
“唔——唉,這話題完全沒有現實感。我也不清楚能相信他到什麼程度。那個提案也說不定藏有什麼陷阱——”
“這樣啊。”
七花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