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恆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雙清澈的大眼楮恢復了以往的光澤,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握住世上最美的期盼︰
“我不要你走,你就不走?”
“嗯!”
“那我要什麼,你都會給嗎?”
“除了星星月亮,其他的,我都盡力給你拿到。”
“那,如果我要星星呢?”
問出這句話時,趙一恆不自覺的握緊了宋懷瑾的衣角,聲音也跟著微微顫抖,似乎想用這種方式確定自己在這個闊別多年的女子的心中的地位。
如果他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她會不會再次棄她而去呢?
宋懷瑾開口時,他忽然有點後悔問出這個問題,萬一…
“那我讓人修個梯子,挑個晴天爬上天給你摘。”宋懷瑾回握住他的手,笑罵一句︰“怎麼疑心病這麼重?這些糖我捂了一路了,趕緊吃。”
“嗯,好。”趙一恆終于放下心來,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放心的剝開麥芽糖塞進了嘴里。
吃下這顆糖,他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細細品味,竟然在甜味的盡頭品到了一絲抽絲剝繭的苦味。
“懷瑾,你這糖為什麼還有些苦?”他不知道,自己的話說到最後已經沒了聲音。
“一恆,一恆!”宋懷瑾立刻扶住自己面前搖搖欲墜的身體,一顆心忽然懸空,緊張的叫著趙一恆道名字。
然而,那少年還是在自己面前閉上了眼楮。
她的身體隨著趙一恆的重量狠狠倒在地上,“砰”的一聲,激起灰白地面上的一圈塵土。
“來人!”
宋懷瑾的喊聲立刻引來了幾個玄甲將士,一眾人把趙一恆抬回房間。
宋懷瑾則立刻擦手把脈,探清那脈相時,她差點把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吐出來。
這紛亂的脈象,分明是加重了的蠱蟲之毒。
是宋懷瑜的食人蠱蟲!
他怎麼跟過來的?
宋懷瑾心下一顫,手中銀針不自覺的叮當墜地,在寂靜的夜里,發出格外清脆的響聲。
“懷瑾先生,怎麼了?”玄甲將士上前關懷︰“你臉色很難看,要不要把婉月小姐或者素染小姐叫過來?”
“不,不用。”
宋懷瑾輕啟蒼白的唇,扶著一個將士站起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失神道︰
“我自己來就行,你們別聲張,出去吧。”
“可是,懷瑾先生…”
“我是大夫,不會讓自己出事的,你們先去吧。”支走幾個玄甲將士,宋懷瑾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趙一恆身上的毒,遠比蠱蟲本身要烈,大約是經過了精工提純。
這些糖是她一路沿途買的,難不成這一路宋懷瑜一直跟著她。
宋懷瑾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她低頭打開手中的糖紙,上面依然是娟秀的一排小字︰
一別千里,我很想你。
宋懷瑾霍然伸手揉碎了手中的糖紙,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桌上茶盞輕顫,發出同樣不安的叮里 當的響聲。
宋懷瑜!你究竟想干什麼?!
“姐姐,怎麼了?生氣了?”房間的一角,忽然想起一道陰陰的聲音,那聲音如趙一恆一樣清澈,卻比趙一恆靈動百倍。
宋懷瑾身軀一震,抬眸緊緊盯上那發出聲音的角落,這聲音她太熟悉了,每次听都讓她汗毛倒立。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要再跟著我!”
“我如果不跟著你,怎麼知道你這麼招人啊?”
宋懷瑜半邊身子隱在暗處,半邊身子落在月光里,仿佛惡魔與天使的詭異結合。
他笑著朝宋懷瑾緩步走來,目光鎖在女子蒼白的面容上,“你生氣的樣子也這麼好看。”
宋懷瑾低頭將糖含在嘴里,抬手撐頭,一雙杏眸對上宋懷瑜,不屑的輕笑一聲︰
“呵,你大老遠的跑過來,沿路給我手里的糖下毒,就是為了夸我一句?”
“當然不是。我想來給趙一恆解毒,然後讓你跟我走的。”宋懷瑜正色道︰
“如果你真心實意的站在我這邊,那就…”
“那就真是你在做夢了。”宋懷瑾出口打斷他的話,眸子沉下來︰“你知道的,我這輩子,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那真是太遺憾了。”宋懷瑜輕輕搖頭,剛剛沉靜的眸子忽然多了幾分難掩的暴戾︰
“姐姐,你知道我是在意你的,可是,你為什麼每次都要讓我失望呢?”
他說著,忽然傾身向前,狠狠堵住了宋懷瑾那總不听話的薄唇。
“唔…”宋懷瑾被猛然一撲,身子被迫向後一倒,伸手緊緊扣住了桌沿。
在這個掠奪式的吻種蘑菇,輾轉著將口中還沒來得及濾出苦味的糖,送進了宋懷瑜的嗓子眼。
“咳咳…咳咳咳!”宋懷瑜咳嗽幾聲,猛然推開宋懷瑾,感受著略帶苦味的嗓子,氣喘吁吁的吼道︰
“你,為了救他不惜拿自己的命和我的命威脅我?”
“我思前想後,能威脅你這個瘋子的,大約只有這兩樣東西了。”
宋懷瑾鎮定自若︰“宋懷瑜,我本不用如此,我恨死你了。”
聞言,宋懷瑜眼中戾色稍退。
良久,嘴角竟然漸漸揚起一個弧度,最後滿眼情緒隨著那半展不展的笑容盡數化為喜悅。
他平靜的嘆了口氣,好像高懸著的心忽然放了下來,很有耐心的問︰“你恨我?”
宋懷瑾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從來沒明白過宋懷瑜的任何一個想法,只接道︰
“是,我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恨不得把你挫骨揚灰!”
“哈哈哈哈。”宋懷瑜幾步走過去重新抱住女子,滿意的埋首在她頸間,輕輕廝磨︰
“那就任親情和感情混雜,讓仇恨也變成剪不斷的線,把你我死死綁在一起。
陸錦宸算什麼?趙一恆算什麼?叱列鋒算什麼?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有我愛你。
姐姐,承認吧,你這一生可以有很多個戀人,但只能有我一個弟弟,既然如此,不如跳過旁人,從一開始就選擇我。
所以,這些沒有必要留著的人,為什麼還要留在世上…”
宋懷瑜說著,房間四處已經有蠱蟲暗暗涌動,蠱蟲們宛如地獄的潮水,爭先恐後的向床榻之上的趙一恆涌去。
宋懷瑾心下一震,瞬間被面前的場景蕩空了所有思想,她一腳踹開身上軟軟的宋懷瑜,飛奔向前。
那個世界里只有她和糖的少年,不能就這麼沒了!
不能!
她一邊剝開趙一恆身上的蠱蟲,眼淚卻比她的情緒反應更快,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
一滴清淚砸在地上,竟然讓原來瘋狂圍聚的蠱蟲以此為中心向後退了開去。
其他蠱蟲見狀,仿若恢復了一點理智,紛紛抬起黑溜溜的大眼楮直視宋懷瑾。
最終仿佛商量好一般全部推後,乖乖排好,對宋懷瑾俯首稱臣。
怎麼,會這樣?
宋懷瑾將趙一恆護在伸手,抬起略帶水霧的眼楮看向宋懷瑜。
宋懷瑜癱在凳子上,嘴唇因為剛剛的糖有些蒼白,整個人汗涔涔的,說不出的可憐,他努力撐著身子坐起來,輕笑道︰
“看,食人蠱毒的解藥,就是你的眼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