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教授見吳老教授神情有異。
她不由問道“老吳，怎麼了，這份研究報告哪里做得不對嗎？”
吳老教授皺著眉頭，解釋道“恐怕不行，這兩個項目是研究基地在做。”
李老教授是個暴躁的急性子，怒聲道“他們做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互不相干，他們研究不出來，還不許別人研究了。”
吳老教授作為生物研究所的所長，要考慮的東西比較多。
如果是藥物研究所和疾病研究所的項目，他們或許可以插手，他們之間本來就是競爭和互助的兄弟單位關系。
無論哪個研究所研制出來都一樣，頂多就是說兩句酸話。
研究基地不同，那是個獨立的研究組織，直接由上面某位領導管理，里面的人眼高于頂，向來看不上他們這些“外面”的研究所。
近年來，生物研究所受到來自各方面的質疑，認為它的存在是一種資源浪費，沒必要單獨設立，已經有不少聲音提出要取締生物研究所，將其合並到疾病研究所或者藥物研究所。
多虧寧步繁研制出白血病特效藥和出血熱疫苗以及特效藥，才將那些聲音暫時壓下去。
這種時候，生物研究所更不能行差踏錯，給別人抓到把柄。
吳老教授不舍的放下福寶做的研究報告。
“研究基地向來不允許別的研究所插手他們的項目，如果被他們知道，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有上面某位領導支持，我們不好硬踫硬。”
李老教授氣憤不已，一拍桌子道“要我說就不應該存在研究基地，多少好苗子，送進去里面被教成什麼樣了，這麼多年，也沒看他們研究出什麼特別的東西。”
黃老教授一聲不吭。
吳老教授愧疚道“要讓小寧失望了。”
他看了那份研究報告，條理清晰，數據精準，做的非常全面，別說寧步繁只是一名在校大學生，就是一名中級研究員也做不到這個水準，完全可以和高級研究員做的相提並論。
但現實並不是你有能力就可以去做，很多時候，人要給現實讓步，比如這兩個項目，他相信寧步繁完全有能力去研制，卻因為項目把持在研究基地手里，不得不放棄。
黃老教授深深地看了吳老教授一眼，“老吳，我們是幾十年的老搭檔了。”
吳老教授嘆了口氣道“是啊，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幾十年就過去了，我們都老了。”
黃老教授意味深長道“你還記得我們創辦生物研究所的初衷嗎？”
吳老教授神色微變。
不等他回答，黃老教授自顧自的說起來。
“那時候老梁還在，這個研究所是他帶著我們一手創辦的，幾十年前，一場鼠疫蔓延全國各地，老梁為了研發出疫苗，以身犯險，主動感染鼠疫病毒，最後不治身亡。”
說到這里，黃老教授的語氣已然哽咽。
老梁正是她英年早逝的丈夫，一個研究瘋子，真正能做到為了研究不惜一切代價的人。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吳老教授，聲音鏗鏘有力道“我不懂什麼大道理，我只記得我們的初衷，不過是為了幫助全國受疾病折磨的人們走出困境。”
吳老教授渾身一震。
“老吳，你變了，如果我們做事畏首畏尾，什麼也不敢做，生物研究所還不如被取締了。”
黃老教授生氣的說完這句話，就起身離開會議室。
她心里對吳老教授非常失望。
難怪丈夫臨終前會說，老吳是一名合格的管理者，卻不是一名優秀的研究員，他無法全心全意的投身研究事業當中。
丈夫的話一針見血。
老吳太注重外在的東西，比如榮譽和地位，卻忽略了研究員最重要的立身之本，研究。
沒有實打實的研究成果，什麼都是虛的。
之前那些吵著要取締生物研究所的人，為什麼突然安靜下來。
就是因為寧步繁研制出幾款特效藥，用實力代表生物研究所說話。
可惜老吳還是不明白。
研究基地有什麼可怕的？
他們真正倚仗的不是上面某位領導，而是他們每年都有一兩個大的研究成果。
生物研究所為什麼被人詬病，甚至吵著要取締，就是因為他們許多年過去，都沒有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
如果有能超過研究基地的研究成果，就算得罪了他們又如何，上面護著誰，看的是實力。
打開會議室的大門。
黃老教授看見站在門外的福寶。
她不由愣了下，語氣艱難道“小寧，你都听到了？”
福寶點了點頭。
她早就站在門外。
這時候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她听到了里面的所有談話。
不得不說，她受到的震撼挺大的。
沒想到，溫柔慈愛的黃老教授竟然有那麼悲傷的過去，她的丈夫為了科研事業，以身犯險，英年早逝。
她知道死于鼠疫的人有多痛苦。
黃老教授的丈夫也知道，可他依然選擇冒險嘗試，也許有萬中之一的機會成功呢。
可惜他還是失敗了。
直到幾十年後的今天，鼠疫依然沒有研制出疫苗，只能控制減少得病的人。
老一輩的人真的很偉大。
如果是她絕對做不到以身犯險，為了別人不顧一切，她在乎自己的小命。
她心里有太多更加珍惜的東西，科研在她的生命中只佔有一點點位置。
想起黃老教授說的初衷。
她仿佛能看見，幾十年前，一群斗志昂揚，激情澎湃的年輕人，立志為了幫助全國受疾病折磨的人們走出困境而努力奮斗。
現在那些人垂垂老矣，會有更多的年輕人把他們的初衷傳承下去。
她是個不合格的研究員。
就連她提出這兩個研究項目都是有私心的，為了提高貢獻值。
她不能確定，自己能否成為其中一名傳承他們初衷的人。
她正胡思亂想著，就听見黃老教授愧疚道“小寧，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福寶臉上帶著明亮的笑容道“為啥要道歉，您沒有錯啊，這兩個項目不行，咱們可以換別的，您別難過了。”
看著她的笑容，黃老教授沉重的心情好了不少。
吳老教授剛才被黃老教授教訓，久久無法回神，他似是想通了，跑過來，一臉羞愧道“老黃，對不起，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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