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弓搭箭，寒星閃閃。
村外，一波強勁的箭雨即將來襲。村內，村民、引路人手中的“盾牌”不過是些燒爛的門板、打碎的陶片，兵刃也只有刀劍。
“先前錯過了，讓你們的陰謀得逞，死了許多人，現在還想殺人？”
寒氣彌漫，整個三溝村如墜冰窟，火焰剎那之間熄滅，連一點兒火星子都不剩下。
女子緩步走出，和她的聲音一樣清冷、淡漠，面無表情，掃了村外眾人一眼，眾人心頭都是一陣寒意。
“你若想跟他單打獨斗，我不攔著，想以多欺少，我也當做看戲，可若是再傷村內一條人命，先死的一定是你們。”
不經意間流露些怒意，寒氣之中，點點冰晶飛舞，冰冷而又鋒利，如同無數把刀刃在空中飛旋，十分滲人。
李甦海氣得不輕，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所有人都不準欺負，就準欺負我一個。以多欺少你也當看戲，有沒有點正義感。
“你是什麼人？”
獸皮男子扭曲的臉上多了一絲凝重，身影變得似有似無。
“別在我面前耍那些小把戲，沒有用的。別說你只能藏身地底五尺之內，就是五丈，我要殺你也是輕而易舉的。”
“我可不是某些人，半點仙術都不會，只仗著一身蠻力。”
女子一聲冷笑，不經意的看了眼李甦海。
李甦海忿忿不平，只是一句口誤，用得著如此記仇。
許多仙術都有駐顏的功效，容貌不能代表修仙者的年紀，看她修為高深，一定是個駐顏裝嫩的老女人。
“我再問一遍，你到底是什麼人？”獸皮男子聲音陰冷，和他怨毒的雙眼一般無二。
“這話應該我們問你，你是什麼人，為何要縱火屠村？你知不知道這把火燒死了多少人，毀了多少個家庭？”
火焰雖然熄滅，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焦臭味卻沒有散去，是尸體燒焦的味道。
李甦海語氣冰冷。
伸手到懷中，摸到被他修復的水車模型，是他們嗎？
女子輕蹙眉頭，流露出些許不忍和內疚。她是想調查清楚這些人的來歷，離開了一段時間，沒料到對方如此殘忍，毫無人性。
獸皮男子笑了，他的笑容同樣扭曲，怨毒的眼中綻放出興奮的光彩，“殺人是件很正常的事，你沒殺過人嗎？不需要內疚，因為所有的人都是有罪的，他們都該死，殺死他們，是幫他們贖罪。”
一雙雙充滿怨毒的眼楮中綻放出同樣的興奮，即使用黑布蒙住臉，也能感覺到他們的笑容，是極度邪惡的。
李甦海感覺非常的不舒服，面對這些人，他一直都是如此。
瘋子，這些人都是瘋子。
“殺死你們也是幫你們贖罪？既然如此，你們干脆自殺，也省得別人動手。”
“我們負責行刑。終有一天我們也會贖罪，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們會盡量讓更多的人贖罪。”
“人類都有罪，人類都該死。”
充滿詛咒的低語，如跗骨之蛆縈繞在眾人耳邊，驅不散，趕不走，鑽入他們腦中，靈魂之中，從心底生出無邊的恐懼。
“都給我閉嘴，當我不存在嗎！”
清靈的嬌喝彷如雷霆將低語詛咒編織出的夜幕撕裂，點滴不剩。
女子面無表情，只是看著他們，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他們那麼許多小動作，深沉的寒意便在他們心底滋生。
他們每個人都有著極其特殊的經歷，是尋常人永遠難以體會也無法了解的，旁人只能看到他們臉上的憎恨、眼中的怨毒，心中的陰暗更加強烈，流露于表面的只是一丁點兒而已。
他們是虔誠的，有著常人做不到的堅定信念。
女子強大的實力令他們震驚，或許，今天他們就要贖罪了，但他們並不恐懼，只是不甘。
仇，還沒有報！
一群可怕的人，連死亡都不畏懼，還有什麼能阻擋他們。
女子心中感嘆，也更加堅定將他們連根拔起的決心，任由他們繼續發展，人類起源之地，將變成地獄。
表情是瘋狂的，然而眼神非常清明，他們的瘋狂不是失去神智，源自于信仰。
只是李甦海很不理解，什麼樣的信仰會讓他們和整個人類為敵，要知道，他們也是人類。
“他們是什麼人？神神叨叨的，腦子好像都不正常。”
李甦海走到女子跟前，女子俏生生翻個白眼，對他沒個好臉色，不過也沒有趕他走。
“河神教，听到這個名字想起點什麼了嗎？若是想不起來，我對你也沒什麼可說的，反正你也記不住。”
“跟海中的一種魚很相似，這種魚只有一天的記憶，雖然很稀少，觀賞性上佳，卻沒什麼人願意養，因為太蠢，常常會忘記吃東西，活活把自己餓死。”
“更常見的死法是記不住危險，悶頭悶腦的亂闖，喂了大魚，卷入亂流，撞上礁石，簡直千奇百怪。”
李甦海像被人塞了一只死蒼蠅到嘴里，這個女人，還真是小肚雞腸。
他的感覺很奇怪，女子話里有話，似乎還有別的意思。
“河神教沒听說過，河神倒是听人提起過。”
頭一次听說河神是從孫顯峰口中。
濁河兩岸土地貧瘠，澆水不宜，一旦少了雨水澆灌便會引發饑荒，餓死許多人。
不知是有人煽風點火，還是被貧苦窮困蒙住了雙眼，亦或是絕望令他們喪失理智，河神便誕生了，獻給河神的祭品也越來越“豐盛”，從香火到牲畜，再到活的童男童女。
“你是說，活人祭祀之事是有人刻意煽動，幕後黑手便是河神教？就是他們？”
李甦海目光不善，如此邪惡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豈止啊！”
女子心緒不寧，說話時帶著點點顫音，眼神異常復雜，望著河神教眾人，時而殺意凜然，時而又閃過些許憐憫。
“童男童女被捆住手腳丟入濁河中，有些甚至是被他們親生父母推下去的。在那一刻他們心中何其絕望，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轉眼變成索命的惡魔。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哭喊、求饒，換不來一丁點的憐憫。”
“此時此刻站在你眼前的人，都是曾經的祭品。”
他們恨，是因為經歷過人世間最大的恐懼，他們恨，是因為經歷過人世間最深的絕望，他們恨，是因為從被推入濁河的那一刻起，除了恨，一無所有。
親人、親情，家人、家庭，拋棄了他們，他們又何必留戀。
“人類都是有罪的，罪不可恕。表面的光鮮只是遮掩，每個人內心都是陰暗的，寫滿罪惡。”
“唯有死亡能讓我們贖罪！唯有毀滅能洗清陰暗！”
難怪一個個都不正常，任何人經歷了這樣的事情都會心性大變的吧。
“不對啊，”李甦海的憐憫一閃而逝，他發現一個很大的問題，“你們都是河神教的受害者，最大的仇人就是河神教，為什麼反而加入河神教，助紂為虐？”
“你們的目光太狹隘了，我們要的是毀滅人類，怎麼會因小失大，為了私仇忘記自身的使命？然而我們很弱需要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因此必須壯大河神教。”
“終有一天，這片土地上的陰暗將被徹底清除。”
李甦海被他非人的邏輯打敗了，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果然都不是正常人，沒有辦法溝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