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夜之間，嚴小沁出名了。
不管是戴志康還是劉暢，都沒有網易的新聞來的有吸引力，一個剛進北大的大一女生，出人意料地成了康盛的老板，這可比IT天才和清華才女成功創業更有故事性。
網易並沒有沒有聯系上當事人，不過記者從不缺門路，融資消息剛披露，康盛的各類登記信息就被扒了出來，據說還有某匿名員工的爆料，僅憑這些信息，網易財經就拼湊著把新聞給登了出來。
消息傳來，就迅速引起各方的關注，熟知內情的不免有些好笑，不知情的卻越發好奇，很多人都在等著後續的報道。
陳喬山凌晨才收到消息，電話是賈一楠打來的，除了告知他目前的情況，剩下就是一通埋怨，早知道是現在這種情況，她早就下手了，哪還有網易的事。
陳喬山並不感到意外，記者消息渠道眾多，被挖出來也是正常，對于賈一楠把他推出去的提議，他連忙拒絕道︰“你可別坑我，小沁是我女朋友，就在公司掛個名，根本不是網上說的那樣，還真沒什麼可寫的。”
“那怎麼辦，網易都報道出來了，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賈一楠有些不願意，手里拿著一個大新聞，卻沒辦法報道出去，這讓她很郁悶。
陳喬山說道︰“別說我沒提醒你啊，你是財經口的記者，不是搞娛樂八卦的，這次的事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賈一楠愣了下，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她是了解陳喬山了，這人很奇怪，總能發現別人注意不到的細節，也善于把握市場動向，持續暴跌的股市就是最好的明證，當初把陳喬山罵得狗血淋頭的李素，這會兒已經被股民噴得無處存身了，“陳老板，快說說，你又有什麼新發現？”
大半夜的，陳喬山也沒賣關子，直接問道︰“黃國華你知道吧？”
賈一楠說道︰“我知道這人，納斯達克中國首席代表，前兩天在科博會上說是要離職，當時我就在現場。”
這件事不是什麼秘密，財經新聞早就報道過。
99年，納斯達克在國內設立辦事處，黃國華就是首位負責人，正是他把納斯達克帶進中國，也是在他的協助下，包括幾大門戶在內，都選擇赴美上市。
陳喬山知道，黃國華此次離職並不是那麼簡單，他的離開，再加上大洋彼岸中國概念股的持續下跌，無不讓人浮想聯翩，事實也證明了這點，就在下個月，騰訊在香港聯交所主板掛牌，成為第一家在港上市的互聯網公司。
而在此之前，國內所有的互聯網創業者都是奔著納斯達克去的，香港對上市公司的要求更嚴格，相對而言，赴美上市要容易許多。
騰訊最終選擇赴港上市，也是受大環境影響的，說到底，還是因為這兩年美國投資者對中國互聯網公司信心不足。
雙方合作愉快，陳喬山不介意多透露點消息，“黃國華離職並不簡單，納斯達克或許並不看好國內市場。”
“你說的都是真的？”賈一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真要被陳喬山說中，對國內互聯網創業者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陳喬山自然不會把話說死，“我就是瞎猜，你听听就好。”
賈一楠卻不吃這套，兩人合作過多次，她太知道陳喬山秉性了，“具體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陳喬山也沒隱瞞，“盛大在美上市，融資比預期少了40%，‘流血上市’這是你們喊出來的吧？還有幾大門戶，財報一個比一個亮眼，股價卻都在大跌。”
“股價與業績背道而馳，這說明什麼問題？”並沒有等賈一楠回答，陳喬山直接道出了原因︰“美國人不看好國內市場，IT業肯定要遭遇新一輪的低潮，這才是黃國華離職的根本原因。”
賈一楠有些遲疑，這件事得好好掂量一下，要是報道出去，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不對吧，這件事跟康盛有什麼關系？”
陳喬山笑道︰“怎麼沒關系，康盛是搞互聯網軟件的，融資有多難不用多說，美國佬的錢不好拿了，不過集富亞洲這樣的風投倒是多了起來，這不是很好的宣傳點嗎？”
想了想，陳喬山接著說道︰“再給你透點消息，集富亞洲就是3721背後的金主，也是第二大股東，他們這筆生意掙了幾千萬美金，這絕對是獨家新聞，你把文章寫得有深度一點，順便宣傳一下康盛，比寫我跟小沁的八卦靠譜多了。”
賈一楠被說服了，第二天一早，搜狐財經推出後續報道，康盛和集富亞洲成了重點，文章還配上了照片，赫然是戴志康、劉暢和周正寧在簽字儀式現場的合影，並沒有出現嚴小沁和陳喬山的身影。
新聞出來以後，關于嚴小沁的傳言暫時消散了，不過陳喬山並沒有就此解脫。
“蔣夢琪她們問我康盛的事，怎麼辦？”嚴小沁不淡定了，她一大早接到好幾個來電，都是詢問她跟康盛的關系，直到此時，她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
陳喬山笑道︰“直說就是了，有什麼不能說的，身家千萬，這不挺好的嗎？”
嚴小沁沒好氣地說道︰“好什麼，要是讓我媽知道了，肯定得說我，都怪你，硬讓我做這個法人代表，早知道讓暢姐掛名得了。”
陳喬山並不怎麼擔心，法人代表和法定代表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背鍋俠的名頭可不是白來的，一切還是以股權為準，網易披露的消息沒有說服力，企業的登記信息說明不了什麼，“沒事，丈母娘要是找麻煩，你把我推出去就是了。”
這人臉皮太厚，嚴小沁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想到網上的事，她也有點好奇，“康盛就十幾個人的團隊，真的值幾千萬？”
陳喬山搖了搖頭，“不是幾千萬，是一千萬美金，當然了，風險投資見仁見智，康盛到底值多少錢，現在誰也說不準。”
嚴小沁笑道︰“說說看，你覺得康盛現在值多少錢？”
陳喬山想也沒想，伸出一個巴掌道︰“五千萬美金。”
嚴小沁先是愣了下，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雖然不懂這些，不過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她並不相信陳喬山所說的。
百度去年向雅虎要價1.5億美金，結果被拒絕了，雅虎選擇收購要價1.2億美金的3721。
同樣是溢價估值，但是幾方的差距太大了。
就在去年，百度靠搜索引擎掙了三千萬，而康盛迄今為止都沒有實現收支平衡，還得不斷往里貼錢，3721同樣如此，營收甚至超過百度。
當然，相似的問題並不止這一處，搜狐財經披露了康盛融資的細節，八千萬的估值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借此機會，集富亞洲第一次出現在公眾的視野。
很多行業內的人把集富亞洲當冤大頭看待，當他們得知集富是3721第二大股東的時候，議論頓時消失了，連帶著對康盛也多了許多好奇。
外界的輿論並沒有影響到陳喬山，第二天陳家又擺了次流水席，招待完附近的鄉鄰，壽宴便結束了，也到了返程的時候。
陳喬山正在家收拾行李，小五顛顛地跑了過來，“二哥，奶奶讓我喊你過去。”
“知道找我干嘛嗎？”陳喬山問了一句，小五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只得又找了過去。
陳家老奶畢竟是古稀之年的老人，身體明顯不如過去健旺，陳喬山也有點心疼，“老奶，喊我過來是有事吧？”老奶精神頭不是很好，見孫子過來了，便把他喚道跟前問道︰“老二啊，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燕京？”
“下午就走了，這次回來就是給您老拜壽來著，順便也沾點喜氣兒。”
陳家老奶笑了笑，這個孫子是有出息的，更難得還是個孝順的，小兒子後半輩子算是不用愁了，唯一遺憾的，大孫女到現在還沒個著落，也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見上一面，想起種種過往舊事，老奶的情緒難免有些低落。
陳喬山自然看得出來，他忙問道︰“奶，你怎麼了？”
老奶也沒瞞他，“人老了，就總想起從前的事，我這一輩子，吃過苦，也享過福，沒什麼別的念想，不過一想到你大姐，我心里就實在放不下。”
陳喬山一听這個就頭疼，李曉-琳明顯不是好相與的，看她平時的做派，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張子瑜真要是嫁進了李家，听嚴教授的意思，肯定又是一樁爛糟的事，他是斷然不想惹這個麻煩的。
畢竟是親奶奶，看著老奶婉轉陳情，陳喬山只得捏著鼻子問道︰“奶，有什麼話您老盡管吩咐，我肯定幫您辦。”
“你不會再跟我耍滑頭吧？”陳家老奶很是不放心，又追問了一句。
陳喬山感覺很冤，“奶，我可沒耍滑頭，沒大姐確切的消息，我也不敢跟您提啊。”
老奶沉默了一陣，這才說道︰“我年歲大了，離天遠離土近，也不指望去燕京找小寶，只盼著到死能听個準信，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陳喬山忙勸道︰“奶，你可別瞎說，小五昨天還跟我們念叨，您八十大壽的時候還等著送壽糕呢，咱家這麼多閨女，可千萬別便宜了她們，一定得長命百歲。”
老奶不禁笑了，“還是小五有良心，沒事還知道來陪我，你啊，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個人影。”
陳喬山不禁哭笑不得，老小孩的說法看來不假，“奶，你放心，我回頭一定打听清楚大姐的情況。”
听到這番話，老奶才算是放心，又著意叮囑了幾句，這才讓陳喬山脫身。
下午，陳衛國又把兄妹幾人送回了城里，臨別前，陳喬山對著老三老四特意叮囑道︰“你倆學習上多用點心，別在旁的地方浪費時間。”
陳婉有點迷糊，沒明白二哥話里的意思，陳夕卻通透得緊，附耳對老四說了兩句，不多久，姐倆都是一臉不屑地盯著陳老二，眼里的鄙夷怎麼也藏不住。
陳喬山也沒辦法，只得生受了，誰讓自己立身不正呢，這也是自作自受了。
回程很是順遂，在火車上睡了一晚，醒來，已經到了燕京地界。
“還是飛機快，不知道南陽航線什麼時候能申請下來。”出了燕京西站，嚴小沁感嘆了一句，陳喬山倒沒那麼多感觸，只是這次回來，怕是沒有離開前那麼輕松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陳喬山剛回到工作室，問題就來了。
“產業園那邊又來電話了，說是想跟負責人談一談。”劉暢也是一肚子氣，早前她帶著許小渝跑了無數趟，好話說盡，康盛也沒能擠進孵化園，現在倒好，融資成功了，那邊倒求著進去。
陳喬山也有點頭疼，產業園那邊還真不能得罪，青山論壇和康盛的服務器都還在園區放著，兩邊的關系要是鬧僵了，還真是件麻煩事，“資訊中心的事談得怎麼樣了？”
劉暢道︰“剛聯系過，新聞出來以後，那邊倒是表態了，對我們的入駐表示歡迎，租金暫時還沒松口，不過願意給一個月的免租期。”
陳喬山知道，這個優惠幅度不算小，對于已經裝修的高端寫字樓，免租期通常只有一周，一個月的免租期，房租加物業也得好幾萬，算是很給面子了。
“這樣吧，盡快拿下租賃合同，產業園那邊你回頭接觸一下，就說我們早就和融科資訊簽合同了，看看能不能搪塞過去。”
劉暢說道︰“我試試吧，不過康盛搬走了，論壇這邊怎麼辦，總不能還跟康盛一起辦公吧？”
兩家公司以前都是陳喬山全額墊資，擠一塊倒也沒什麼，如今康盛已經拿到融資，再湊一起明顯不合適，想了想，陳喬山說道︰“你回頭問一下，看論壇能不能進產業園。”
“不合適吧？”劉暢有點意外，產業園要求擺在那，青山論壇跟軟件壓根不沾邊，想進去難度更大。
陳喬山笑道︰“我好歹也是估值八千萬的企業老板了，去試一下，說不定就成了，再說了，王哥也是軟件行當的人，試試總是可以的。”
“陳老板，這回你可說錯了。”劉暢笑呵呵地反駁道︰“康盛如今的估值都過億了。”
“什麼情況？”陳喬山有點意外，一千萬美元的估值本就屬于獅子大開口，已經是個天價了，一個億他當初都沒敢想，這也太離譜了。
劉暢笑道︰“集富亞洲不是被賈一楠捅出去了嗎，連帶把投資3721的舊事也給報道出來了，TOM網今天上午剛好采訪了雅虎總裁，問他對康盛的看法，周老板說了，集富亞洲是極其專業的投資團隊，眼光精準，他還說康盛八千萬的估值低了，起碼值一個億。”
陳喬山一滯，周紅衣還真是給面子。
他也明白，這是看在集富亞洲的面子上，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周正寧畢竟曾幫助過周紅衣，吹捧兩句也是應該的，不管怎麼說，周老板畢竟幫康盛做了宣傳，這個人情肯定得記下，不過想到雅虎和3721，陳喬山又有點撓頭，捋虎須的可不止阿里巴巴，他也想從雅虎身上撈點油水，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得好好琢磨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