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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連山重重地摔倒在廢墟之中時,始依舊那般淡然地站在那里,俯視著狼狽的連山。
便也就是這樣的一刻,連山忽是生出了另一種感覺,即便是胸中空蕩,卻是壓抑著無比的憤怒與疼痛,僅剩的一個念頭便是不計後果與代價也想要打倒眼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後來,連山才知道,那種感覺叫做恨。
祭典大殿的廢墟中一片寧靜,除了那些飛揚的塵埃,默默地記錄著那已經消失的金色的火焰。
蜉蝣瘋一般的跑到了連山的身旁,看著連山的手臂出現細小的裂痕。果然,繾夢姑娘說的沒錯,連山一旦再次“燃血”,那等待他的結局便只有死亡。只是連山卻不斷地掙扎著,掙扎著想站起來,眼中那憤怒的火焰依舊未曾熄滅。
原來,一切終究是自己的錯。蜉蝣心中黯然著,如若不是自己大言不慚地說著要解救那些被囚的巫者,如若不是自己固執地要來到帝丘...大抵連山早已回到了他思念的鐘山,此刻亦一定快樂的生活著。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留在那東極之海的荒島之上,即便那里屬于永恆的孤獨。在終于擁有友情之後,這一切又要因自己而消失...蜉蝣拼命地扶著連山,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身軀用盡了全力才踉蹌地著站穩。
昆侖神使,擁有著無上神力的昆侖神使,只是隨意的揮手便抵擋了連山用盡全力的一擊...神使的力量這般強大,所有一切盡在掌握在其手中。蜉蝣徹底討厭那個如雕刻一般的初代神使始,討厭他俯視萬物宛如螻蟻的眼神...
連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再次摔倒在廢墟之中。蜉蝣不斷地呼喊著,幾近絕望。
而目睹這一切的白小露,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從答應連山回到九州的那一天,白小露便一直害怕著這樣一天的到來,無聲的淚滴終是劃過臉龐...
明媚的陽光灑滿了這宏大的廢墟,一柄半黑半白的利劍卻是從廢墟中破空而出,直指一襲白衣的神使。
十丈之距,那金甲與利劍將連山與蜉蝣擋在了身後。
“星隕之劍。想必你便是接受了父親大人使命的世人了。”始看著那利劍說道,“說吧,父親大人的預言是什麼,不要浪費你的寶貴的生命。”
金甲的主人姬少瑞絲毫不露懼意,正色道︰“神明仁愛世人,你即便可以奪去我的生命,亦不要想從我口中得知皇羲大人的預言。”
“老伯,你快帶著蜉蝣走...你敵不過他的...”連山喘著粗氣,對著姬少瑞的背影說道。
“我不會扔下你們不管的。”姬少瑞堅定地說道,“即便如星墜,亦會有其最燦爛的火光。此間之事已然不是你一人之事了。”
還未待連山再次開口,蜉蝣卻是愣愣地望著那高大的金甲背影。
“不自量力。區區世人妄想與神明為敵。”始聞言淡然地說道,“一切與我所想並無區別,如今世人果然叫人失望...無論母親大人還是父親大人,對你們始終太過仁慈...倘若母親能親眼所見今時之九州四極,想必一定會很失望...”
只見“白夜”忽是燃起交纏的黑白之芒,帶著斬斷天地萬物的氣勢向著始的方向劈下。姬少瑞眼中此刻唯有堅毅與正氣!
黑白之芒雷霆萬鈞!
而伴隨著巨大的劍壓,始忽是感受到了一道凌厲的殺意,那自星隕之劍上傳來的威勢竟是有些難以抵擋,揮手一道紫芒,始臉上出現了少有的認真,一把巨大紫芒之刃向著那黑白之芒迎上!
“ ”的一聲。
紫芒之刃竟是出現了細密的裂痕,而姬少瑞的嘴角亦是滲出了一絲殷紅的鮮血。
揮手之間那紫芒之刃亦是消失不見。始不由仔細地看著那身披金甲的男人,這世間怎會有這般力量強大的人,難道那星隕之劍...“手持星隕之劍的人,說出你的名字。”始問道。
“帝鴻氏姬少瑞。”姬少瑞正色回答道,亦抬手拭去嘴角那一絲鮮血,眼楮卻是直視著始不敢有絲毫松懈。
“姬少瑞...”始點了點頭,“確實是個勇敢正直的人。倘若這世人皆如你一般,想來母親大人也定會覺得欣慰。只是...這世間諸人早已被欲望所支配,即便只有你一人也無法改變我的心意!我不會讓父親大人的預言成為現實!”
始的聲音漸漸失去了那份平靜,仿佛所言的對象便是自己那般,陷入了自己的深思之中。
“連山,我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接受你的使命成為神明?”始忽是問道。始似乎期待著,只是那期待之中更多的便是決絕,以及如同在下定最後的決心。
“我不願!”連山的聲音有些虛弱,卻是無比的堅定。
半晌,始點了點頭,臉上終是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淡然道︰“那便由我來成為神明吧。千萬載前的今日母親大人歸隱無脊之巔,這一天便總值得紀念。”
連山听著始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卻是生出了一種無聲的恐懼。此刻,連山甚至猜不到始下一瞬會做出什麼。
只見始忽是收緊那縛住白小露的繩芒,將白小露吊在半空之中,無論白小露如何掙扎亦是徒勞之舉。
“你要做什麼?!”連山怒吼道。
始並不回答連山,只是靜靜地看著掙扎不斷的白小露,感受著那顆埋藏在她體內的神之心的強大神力。唯獨那些晶瑩的淚滴,絲毫不會落到始的眼里。
忽然,始抬起另一只手臂,一把紫芒之刃便凝在手中,只見那紫芒之刃直直地向著白小露的心口而去!
原來,始竟是想挖出那顆神之心!
“不!——”連山放聲怒吼道。
伴著耀眼的金芒籠罩住了白小露的全身,始一同融入到那金芒之中。
一個滿是上古巫文的光罩將白小露籠罩在了其中,那上古巫文帶著不容侵犯的神威竟是將始推離了三丈之遙!
“父親大人竟然在你身上刻下了封印。”始冷冷地說道,包裹著白小露的光罩眨眼便消失不見,白小露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連山的眼中此刻除了憤怒的火焰已然再無其他!
只是始卻扭頭看向連山,徐徐道︰“看來你真的很憤怒。如若成為神明,你便可以懲罰我了!只是你不願罷了...父親大人的封印我早晚可以解開,你亦不必再妄想了!”
始諱莫如深地看著連山,看著這位最後的神之子——神明最高的杰作!
理智,亦盡數消失于連山的思緒之中!想保護的人,終是一個一個的消失,難道在自己生命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為了告別而出現的嗎?...連山恨透了自己的宿命,恨透自己的無能,恨透了始!甚至,連山恨透了神明!
“啊——”連山再控制不住身體內所不斷焚燒的恨意,肆意的吼叫著。
一陣強大的力量從連山身體中激射而出,如洶涌的巨浪一般席卷而來,那金色的火焰亦再次燃起!金色的火焰燃城巨大的旋渦,並伴隨著金色的雷電交織其中!
姬少瑞不知那火焰旋渦之中的連山到底是怎麼了,只是那強大的力量幾乎是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姬少瑞再不容多思,拉住一旁焦急的蜉蝣立即向後退去!始站在神台的廢墟之上,漠然地看著那火焰的旋渦,眼中不帶一絲溫度。
伴著一聲凌厲的嘶吼,金色的火焰終是漸漸散去,而連山早已不是人的模樣了!
在上古傳說之中,神明來自遙遠的九天之外,降臨昆侖不周,而神明的樣貌則是人首蛇身...
只見連山便是化作了人首蛇身的模樣,下半身已然變作了蛇尾,赤著上身,唯有手中那木劍還是最初時分的模樣。連山眼珠盡數便做金色,口中亦是生出了兩根鋒利的獠牙,周身那強大的神之力震懾百丈而不衰,高三丈的身軀睥睨萬物!
這便是神明最初的模樣!
連山最初的模樣!
那憤怒的火焰終是打碎了封印連山的鐐銬!
適才連山身上那些細密的裂痕皆已消失不見,周身裹滿了金色的蛇鱗!
“啊——!”連山口中僅剩野獸一般的嘶吼之聲,瘋狂地摧毀著所見的一切,盡情的宣泄著血液中燃燒著的無盡的憤怒與恨意。
昏倒在地白小露亦是漸漸地甦醒過來,看著眼前的連山,眼中盡是不可置信...父親大人,對不起...白小露哭著喊道︰“連山,不要這樣!你快點清醒過來啊!”
只是連山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喊!
始以繩芒拉著白小露飛到了半空之中,看著連山瘋狂的模樣,亦是暗暗有些驚訝。
“連山!”白小露在半空中依舊不斷地哭喊著,“我不願你成為神明,即使那是父親大人的希翼,但不是我的!連山,我希望你可以做自己!”
“沒用的,他這般陷入瘋狂不過是自我毀滅。沒有神之心與神之魂,竟敢打破身體內的封印...看來他對你倒是一番真情。”始用力地拉扯住白小露,輕蔑地說道。
白小露扭頭恨恨地望著始。
“啪”的一聲。
清脆的碎裂之聲,仿若眼淚破碎的聲音。
一片冰藍色的葉子被白小露捏碎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