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zone.io,最快更新山海承雲曲 !
彼時,連山從無憂慮。
身前總有著蓮與相柳,將一切煩惱都抗下,連山便可以無憂無慮地選擇做自己。但當這些屏障與保護皆消失不見時,連山便不得不面對,更多亦是面對自己。
便如眼下這般,有些無能為力、不知所措。好在連山此時並不孤獨,有白小露與蜉蝣還在他的身旁。
帝丘城一派熙熙攘攘,四處皆是透著媧皇祭祀大典即將來臨的欣喜。自太古以來,這便是世人最為隆重慶祝的祭典,加之時逢九州四極少見的和平,這祭典便顯得格外激動人心。
溧水客棧。
連山終是將見過使徒紫薇垣之事告知了白小露與蜉蝣,並未言及那些被初代昆侖神使所創的“人”。只是當連山說罷之後,坐在連山身後的白小露卻激動了起來,三兩步走到連山身前問道︰“連山,那紫薇垣可與我們之前遇見的西極七宿是同樣的人?”
“應該不錯,”連山回答道,“那日我曾與他短暫交手,他卻無意與我相斗,只言及所做一切不過是為了逼迫我回到昆侖...而且...蓮,大抵是真的回不周去了...”連山說罷亦是嘆息不斷。
一時間白小露亦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旁的蜉蝣卻忽是問道︰“連山,一路從白荊城行至帝丘,我總覺得有些怪異之處。帝鴻氏如今邀請了其他氏族前來共同參加媧皇祭祀大典,你不覺得與無懷氏當年那般情境幾乎是一般嗎?”
“確實如此,不過月槐城中消失的巫者莫非也是有著同樣的遭遇?帝鴻氏一族為何會對其本族之人下手...這定然是與那些使徒有關。我覺得當下還是應盡快去那供奉廟宇查探一番。今夜便由我先去,你與小露就留在客棧等我便是。”連山正色道。
蜉蝣卻並不贊同,道︰“你獨自前去若遇到使徒當如何是好,雖說你身手並非弱于他們。只是一旦打斗起來,難免會驚動帝丘城守衛,雖說我離開帝丘城多年,但一些可以逃跑的小路我亦是記得的。”
連山聞言思慮片刻,亦是覺得蜉蝣所言不無道理,便點頭答應了下來。三人便決定待日落之後,便前去你供奉廟宇查探。
帝丘城,城東。
靠近城牆下的這條偏巷喚做“狗兒巷”,多年來皆是聚集著城中各種潑皮無賴,他們在此處倒也並非無所事事,私下里操控著役奴的買賣。時間久了,少不了拉幫結伙,便成為了帝丘城之中一股不小的勢力,自稱“狗兒堂”。
久而久之,這股勢力蔓延到了帝鴻氏許多城池,各地的潑皮無賴便紛紛加入了狗兒堂,一齊做起了見不得人的買賣勾當。
凡事天災人禍後,總有流離失所的人,這些潑皮無賴便聯合起來,暗地里抓了不少人充做役奴來販售。自然,他們的手中還有些稀罕玩意兒在私下販售著,其中亦不乏與權貴之人的交易。所以權貴們便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狗兒巷亦是疏于管理。
二十載前,便有個六歲的男娃因家園受了洪災,便被狗兒堂的人抓到了帝丘城,等待他的只有被販賣為役奴的一條路。
這男娃卻是個倔脾氣,即便餓著肚子好幾天,亦是不斷地嘗試著逃跑。狗兒堂的人抓他回來一次便往死里揍一次,這男娃卻是一滴眼淚不掉。如此這般倔強的性子,倒是叫狗兒堂的一個潑皮頭子看上了。
那潑皮頭子便認養了男娃,並給他取了個新名叫牛蛋。
自此,牛蛋便不再是等待販售的役奴,成了狗兒堂的一員。那潑皮頭子對牛蛋倒也不錯,不但天天給牛蛋吃飽飯,更是叫其手下天天陪牛蛋打架。日子久了,牛蛋不但身體健碩,更成了狗兒巷之中打架數一數二的厲害。
不過這般好日子卻也沒持續多久,差不多在牛蛋十四五的時候,那潑皮頭子忽是染病倒下了,癱瘓在床口不能言。狗兒巷自有狗兒巷的規則,這般沒用的廢物自然沒人會白養著。幾個狗兒堂的人趁夜就將潑皮頭子用草席一裹,丟到了城外十幾里地的荒山下。
牛蛋年紀雖小,卻是極看重情義,當天夜里瞧見潑皮頭子不見了,便匆匆地找起人來。那幾個扔人的潑皮半夜才回到了狗兒巷,牛蛋便听見他們幾人邊喝酒邊說起了潑皮頭子被丟在荒山腳下的恐懼模樣。牛蛋便瘋了一般沖上去與那幾人扭打起來。
最終,牛蛋打輸了,不過那幾個潑皮亦沒撈到什麼好處,身上多處掛了彩。自此牛蛋被趕出了狗兒巷。
當牛蛋一瘸一拐地跑出城找到潑皮頭子的時候,病重的潑皮頭子已經被凍死在了荒山腳下。牛蛋不禁放聲大哭...
就在牛蛋一點一點挖著坑,打算將潑皮頭子埋了的時候,一個青年正從荒山上走下來。那青年肩上扛著一只鹿,挎著一張弓,腰間系著一個箭簍。
那青年瞧牛蛋那般傷心有渾身是傷,以為草席里裹著的死者乃是牛蛋的親人,便上前關心地詢問了一番。牛蛋性子倔強,卻是心直口快之人,便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青年。青年更是為牛蛋的情義所感動。
只是那青年聞言亦是動了氣,丟下獵物便幫著牛蛋挖好了淺穴葬了那潑皮頭子,隨即便帶著牛蛋返回了狗兒巷。
返回帝丘城的路上,那青年對牛蛋道,人生在世,情義當先,若有恩不報便為不義,為天地所不恥。牛蛋點了點頭,默默地將青年的話牢記在了心中。
隨後那青年便帶著牛蛋一道大鬧了狗兒巷,青年身手不凡,更是叫牛蛋心生敬佩,從前自己那般打架最多只算得野狗打架罷了,倘若能有青年那般身手該是多威風的事。兩人在狗兒巷打得昏天暗地。
狗兒堂本來變與城中權貴有所勾結,見青年前來大鬧一番自然是吃了虧,便立即通知了城中的巡邏侍衛前來。哪知侍衛來了之後卻也不敢管那青年,最後竟是驚動了帝鴻氏的大將軍姬少瑞。
當姬少瑞來到狗兒巷的時候,那青年帶著牛蛋還在揍人。只是見到姬少瑞的時候,那青年亦是吃驚地停了手,帶著牛蛋走到了姬少瑞身前跪下。下一刻,狗兒巷的潑皮們早已溜沒了影兒。
牛蛋初次見到姬少瑞那般威嚴的人,心中亦不禁膽怯,生怕大將軍給青年判處個刑天的罪名,鼓起勇氣站到姬少瑞面前道︰“大哥不過在幫我而已,鬧事的只有我一人,你若要懲罰便罰我一人!”說罷已是雙腿顫抖不止,卻是昂著頭緊緊地盯著姬少瑞。
對著這般青澀且倔強的少年,渾身青紫,眼神明亮,姬少瑞倒是有些意外他會有那般說辭。
最終那青年與牛蛋一同被帶回了大營,青年因在帝丘城鬧事被打了三十鞭,牛蛋亦被打了十鞭。
那時,牛蛋才知曉了,青年原來竟是大將軍姬少瑞麾下的校尉卓子洪!
兩人趴在營帳里床榻上,屁股疼得哇哇直叫。姬少瑞卻是來到了營帳之中。
“從今天起,你便是子洪的兵士,男兒有志當為氏族建功立業,並非市井間打架斗毆。以後你便叫做立成,當立則成。”姬少瑞直視著牛蛋,正色地說道。
其後,每當卓立成回想起當年初入兵營時的情境,心中亦是感激此生可以遇到子洪大哥,更因其改變了自己的一生。即便後來成為了與子洪大哥一般的校尉,在卓立成心中,子洪大哥仍舊是最親近的人。
人生在世,情義當先,若有恩不報便為不義,為天地所不恥。這句話便也成了卓立成心中奉行的原則。
如今的狗兒巷,依舊與從前無二。潑皮們蹲在角落里玩著骰子,喝著酒。
在一間賭坊的後堂里,卓立成正坐在一張桌案之上,面前跪著一個潑皮,卓立成的腳便踩踏在他的背上。後堂的角落里,密密麻麻地擠著十來個潑皮,他們皆屬狗兒堂,卻是哆嗦著不敢抬頭看卓立成。
“爺爺我今天回來,倒也不是來尋晦氣。你們只需為我辦點事,若我得了順心,那也算你們懂事,若不順我的意,爺爺我便拆了狗兒巷!”卓立成冷笑道。
“牛蛋爺爺,小的們不敢不听您的吩咐,您腳下留情啊,小的背都要被您踩斷了...”卓立成腳下那潑皮求饒道。
卓立成聞言卻是腳下沒送半分力氣,怒道︰“你們這諂媚的模樣給爺爺我收起來!我問你們,城外那座廟宇可有人去過?”
此言一出,角落里的十幾個潑皮霎時便變了臉色,爭搶著回答道︰“沒人敢去啊...那廟宇常年都被侍衛們看守著,便是連個蒼蠅都難飛進去...”
“還不說實話?個個的皮都需要爺爺我給你們松一松了?”卓立成臉色一黑,盯著角落里的潑皮們。
潑皮們又是一驚,顫抖著雙腿紛紛跪了下來,生怕被卓立成暴揍一頓。十幾個互相對望了半晌,當中一人似是鼓足勇氣一般道︰“牛蛋爺爺,那廟宇我們的確去過,不過只是送些役奴進去...”
“繼續說。”卓立成盯著那潑皮道。
那潑皮顫顫巍巍,只好繼續道︰“那...那廟宇里...實在太恐怖...但凡進去過的人便再沒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