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樓蘭夜雪，雅間。
&esp;陳壽笑著和巴依塔什對飲，他發現這個喀喇汗人很有意思，首先他極度自負，甚至不允許手下的奴隸踫到自己。
&esp;有一個女奴，倒酒時候踫到了他的衣服，這廝直接起身換了一件。
&esp;第二就是他又有些自卑，體現在他對漢人文化又愛又恨的復雜性上。
&esp;他十分喜歡詩詞歌賦，努力學習漢話，一口地道的開封話比陳壽說的正宗。但是他卻從不穿漢服，整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老一套。他其實十分年輕，但是卻留著個大胡子，看上去分外老成。
&esp;他稱呼陳壽，從來不叫大人或者侯爺，只是說“我的朋友”。
&esp;陳壽對此心知肚明，這是人家自矜王子的身份，不肯低人一等。
&esp;陳壽看重他有錢，又很務實，不搞虛招，讓人十分放心。
&esp;他自己早就坦誠了，結好陳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幫他奪回王位。
&esp;陳壽也就毫不客氣地把他當成了一個錢袋子，時不時來取一些，供給越來越大的花銷。
&esp;巴依塔什賺錢是一把好手，在汴梁這麼多的胡商里，他的店鋪是起的最快的。
&esp;“我的朋友，你在汴梁抓捕那個白蓮教，到底是真的清繳邪教，還是乘機剪除敵人。”
&esp;“怎麼這麼問？”陳壽有些奇怪，這話問的突兀了一些，不符合這小綠王子的性格。
&esp;巴依塔什笑道︰“因為你的行動，我這兒的生意越來越差了，能來樓蘭夜雪的，非富即貴。我的客人少了，說明你抓了一大批的官員和富商。”
&esp;陳壽哈哈一笑，放下手里的酒杯，滿臉誠摯地說道︰“這兩點都有吧，你們也不要掉以輕心，這白蓮教就像是會鑽地打孔的小螞蟻，沒有什麼地方是他們滲透不進的。”
&esp;“這些信佛的人，就像是肥肥胖胖的小羊，最是懦弱。你覺得白蓮教難對付，那是你們的手段不夠厲害，我們滅了于闐國之後，把他們的寺廟全部燒了。每捉到一個僧人，就綁到鬧市燒死，誰家信佛，我們就剝了他的皮，將頭骨做成酒器，腿骨做成火炬，把他們的妻女拴在集市售賣。原本舉國信佛的于闐，不到三年就算你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一尊佛像了。”
&esp;陳壽听得頭皮發麻，這些騎著駱駝，頭纏白巾，從沙漠出來的狠人確實有一手。至少心黑手毒這一點，是其他種族和宗教難以比擬的。
&esp;自己要是學他們，別說剿滅白蓮教了，自己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且遺臭萬年。
&esp;泱泱中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哪一個人，能靠這種手段長期佔據高位，而不被推翻的。
&esp;中原絕非誰狠就能鎮得住的，要想統治中原，必須有好名聲，即使做事沒有底線，表面工作也要做好，不然難以服眾。
&esp;這是一個道德感，碾壓其他任何同類的種族，並非蠻夷能比。
&esp;兩人喝了幾杯酒，又說了會兒閑話，陳壽正要移步，忽然遠處一陣喧嘩。兩人扭頭望去，只見御街天際升起一片紅光，接著有人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esp;陳壽心里打個突，汴梁人口繁密，城中建築大又多是木結構，一旦遭遇火災，損失恐怕十分驚人。
&esp;那火燒得極快，不過片刻，半個天際都被大火映得通紅。陳壽沉聲道︰“今日恐怕不能久待了，趙鴻，備馬！”
&esp;張正元的禁軍大營，首當其沖，火勢已經蔓延過來。
&esp;一名武官飛奔而入，顧不得免冠便單膝跪地，說道︰“稟將軍！城中失火，火頭從金梁橋起，三面分風，已蔓延近十里……”
&esp;“城中失火自有都巡檢處置。”張正元打斷他，“各廂巡檢、各鋪差兵正為預防火事而設，何必來稟報？”
&esp;“可是沒人救火！”那武官大聲道︰“而且有些百姓，趁機搶劫店鋪，讓局勢更加難控。”
&esp;那火自北而起，火借風勢分外凶猛，雖然離大營相隔尚遠，也能感覺到火焰的熱度。
&esp;張正元嘆了口氣，道︰“來人吶，隨我前去滅火！”
&esp;陳壽縱馬趕來，心中有些不確定，這大火究竟是不甚失火，還是有人故意縱火。
&esp;自己這幾天，打壓白蓮教，如同剝絲抽繭，很是抓了許多的教徒。
&esp;也許是白蓮教為了轉移注意，故意縱火，而且大火之後，他們又能兜售自己那套理論，發展信徒了。
&esp;等他到了橋畔，只見起火不過半個時辰，過火面積已超過十余里，數不清的樓台館閣在烈焰下化為廢墟，空氣中充滿焦糊的氣息。天空仿佛被烈焰�禤寣@氡嚀旒識急簧盞猛 br />
&esp;火場外，無數軍士四處奔走，從汴河汲水滅火，還有更多的受災民眾扶老攜幼地從火中逃出來，哭聲震天。
&esp;有幾個潑皮，趁機搶財務，摸婦女，在人群中嬉嬉笑笑，看的陳壽心中怒氣攀升，剛想說話，只見一個參將打扮的武官，提刀上前揪住一個閑漢，當場砍下首級，血淋淋地提在手中。
&esp;不一會的功夫，他就提著三顆腦袋，站在高處大聲喊道︰“將軍有令，禁軍撤退避火者斬！趁火打劫者，斬！所有救火者，無論軍民各賞二兩銀子，勇于滅火者賞二十兩！”
&esp;他的嗓門奇大，再加上手里提著三顆血粼粼的腦袋，極具視覺沖擊力，一下子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esp;這名武將連喊三遍，已經有禁軍把幾箱子銀子抬了上來，腦袋和銀子擺在一塊。
&esp;張正元又下令，讓將士們開始拆房子，隔離火源。
&esp;很快，這場大火慢慢被熄滅，只剩下一些地方，還在冒著濃煙。
&esp;陳壽沒有進去，在外圍看著張正元指揮滅火，忍不住連連點頭。
&esp;新的禁軍，在這個人的帶領下，和以往的禁軍大不相同。要知道，這里面有很多人，是老禁軍出身，被張正元重新招募，還沒來得及操練的。
&esp;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原來的進軍不行，是頂層的將領一輩輩的迫害的結果。
&esp;如今的新禁軍，正在成長，早晚是自己手中的一個重重的砝碼。
&esp;陳壽回頭對張和說道︰“你去告訴張正元，讓他把今天的賞銀，如數發放，然後做出一個賬單來，到金羽衛領錢！”
&esp;張和輕咳一聲，面色有些古怪，說道︰“大人，您忘了，咱們昨兒個剛從金羽衛查賬，已經沒有多少錢了。”
&esp;“還有這回事？”陳壽調轉馬頭，道︰“回樓蘭夜雪。”
&esp;陳壽去而復返，巴依塔什疑問道︰“我的朋友，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esp;“哈哈，哈哈，實不相瞞，我想你了。”
&esp;“我們不是剛剛分別麼？”
&esp;“一刻不見，如隔三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