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趕緊去,女人最怕的是糾纏,你本就長得俊美,哪個女人見了不怦然心動?你只管多去幾次,定然能讓公主動心。”
&esp;孫氏一邊笑著,一邊為孫振整理衣裳,“看看我的阿弟這般俊美,若是能尚了新城公主,她定然會為你痴迷,她可是陛下唯一的同胞妹妹,只要她肯為你說話,榮華富貴算的了什麼?”
&esp;一個侍女捧著銅鏡過來,孫振看了一眼銅鏡里的自己。
&esp;俊美!
&esp;他信心十足的出發了。
&esp;到了公主府,他報上了名號。
&esp;“等著。”
&esp;門子進去稟告。
&esp;“孫振?”
&esp;張廷祥皺眉,“此人俊美,黃淑當初說乃是公主的良配,不過咱們都沒資格為公主張羅此事,報進去。”
&esp;新城剛吃了早餐,此刻正在院子里指導侍女們修剪花樹。
&esp;修剪花樹的過程很愜意,甚至能產生些神游物外的感覺。
&esp;“公主。”
&esp;感覺被破壞了。
&esp;“那個孫振來了,說是剛作了一首詩,想請公主指點。”
&esp;黃淑神色木然。
&esp;這位孫郎君俊美的讓她都心動了,所以極力為他創造條件來接近公主。可沒想到公主對此人不屑一顧,她還因此挨了一頓打。
&esp;新城板著臉,“我不是他的先生,指點什麼?趕走!”
&esp;黃淑應了,隨即到了前院。
&esp;鬼使神差般的,她親自出門去解釋。
&esp;“公主說不是你的先生,去吧。”
&esp;黃淑看著這個男人……肌膚白嫩,眼睫毛比她的還長,一雙眸子里全是柔弱……
&esp;這樣的男人才是男人啊!
&esp;“這……”
&esp;孫振吃了閉門羹也不惱火,露出了自以為最俊美的微笑,“那孫某下次再來。”
&esp;鍥而不舍也是一種姿態。
&esp;黃淑心中微動……那我以後還能經常見到他?
&esp;身後傳來了張廷祥的聲音。
&esp;“公主是如何說的?”
&esp;前院和後院的管事要形成制衡,新城對此門清。
&esp;黃淑身體一震,屁股覺得有些痛……她抬頭,木然道︰“公主讓你……滾!”
&esp;孫振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
&esp;“公主這是正在生氣?無礙,我下次再來。”
&esp;他好堅定!
&esp;黃淑心中感動。
&esp;看著孫振遠去,張廷祥呸了一口,“什麼下次再來,這便是想黏上公主,一心想謀取富貴呢!不要臉!”
&esp;黃淑回身,不滿的道︰“孫郎君是喜歡公主。”
&esp;張廷祥不屑的道︰“喜歡公主的人多了去,公主憑什麼看上他?”
&esp;黃淑嘆道︰“你看他這般俊美……還多才。”
&esp;你這是腦殼又糊涂了?
&esp;張廷祥覺得這個女人又犯傻了,“他俊美如女人,可男兒的俊美從不是柔弱,連鄉間的女人都知曉要尋那些有擔當的男人共度一生,也不肯去尋一個柔弱俊美的男人苦熬一生。什麼俊美,能當飯吃?”
&esp;俗人!
&esp;黃淑搖搖頭。
&esp;“說俊美,你看看賈郡公,英俊中帶著英武,走路昂首闊步,目光自信。你再看看那孫振,一臉細皮嫩肉的,那眼神看著就如同深閨婦人般的柔弱,楚楚可憐……在我的眼中,他連給賈郡公提鞋都不配!”張廷祥放低了聲音,眸色深沉,“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再這般下去,遲早會觸怒公主。”
&esp;黃淑悚然一驚,“我知曉了。”
&esp;張廷祥笑道︰“你若是丟掉了自己的前程,孫振可會給你重新尋一個?這人啊!喜歡誰都得有度,自己和家人才要緊,旁人俊美……關我屁事!”
&esp;這話粗俗……但竟然頗有道理。
&esp;“有人來了。”
&esp;一個內侍急匆匆的趕來,“公主可在?”
&esp;隨後他進了後院。
&esp;新城站在院子里,內侍進來行禮後說道︰“午後宗室議事……陛下的意思,讓公主去看看。”
&esp;新城點頭,“我知曉了。”
&esp;等內侍走後,黃淑說道︰“公主,那些宗室可不消停。”
&esp;新城點頭,“當初長孫無忌等人興起大案,宗室不少人都跟著倒霉,那些人把長孫無忌恨之入骨,可如今長孫無忌去了,他們把仇恨轉到了皇帝這邊。”
&esp;當初長孫無忌對宗室下狠手李治是參與者,他默許長孫無忌清理了那些可能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宗室,譬如說戰功赫赫的江夏王李道宗。
&esp;宗室那麼多人自然不會都是傻子,有人指出皇帝在那件事里也不干淨,至少他默許了。
&esp;所以從那以後,宗室和皇帝的關系就變得微妙起來。
&esp;“此事不該讓公主去!”
&esp;黃淑老母親的心態發作,“讓太子殿下去也好,滕王也行。”
&esp;新城只是默然。
&esp;她是皇帝唯一的親妹妹,這份血緣關系讓她頗受寵愛,各種賞賜,各種關愛都是頭一份,宗室中無人能比。
&esp;但皇帝在宗室的名聲有些臭。
&esp;讓李元嬰去當然可以,但李元嬰是事外人,他說一千道一萬,那些宗室都不會買賬。
&esp;要麼是皇帝去,要麼是皇帝的親人去,別人都不可能。
&esp;太子不可能去直面那些宗室老流氓,那樣會造成不可估測的巨大風險。
&esp;皇帝更不可能,若是去了威信全無。
&esp;所以想來想去,皇帝就想到了妹妹新城。
&esp;你去看看,听听就好。
&esp;這是李治的要求,讓她去做個錄音機,再回來做個傳聲筒。
&esp;但……
&esp;有榮華富貴就安然享受,遇到了麻煩時跑的比誰都快,那不是聰明,而是狼心狗肺。
&esp;新城看著那些侍女在整理花圃,就在邊上緩緩踱步。
&esp;晚些她進了房間。
&esp;“更衣!”
&esp;一身紫色的長裙,讓新城看著多了幾分雍容華貴。
&esp;她上了馬車,旋即往宗正寺去了。
&esp;……
&esp;宗正寺議事的大堂里此刻坐滿了人。
&esp;從須發皆白到意氣風發的濟濟一堂。
&esp;主持的是個老人,他緩緩說道︰“晚些陛下就會派人來,誰會來老夫不知,你等也不知,不過你等有何訴求就趕緊說。”
&esp;下面一陣嘈雜。
&esp;“會不會是太子?”
&esp;有人猜測著。
&esp;老人搖頭,“太子來這等地方犯忌諱,想都別想。”
&esp;“那是陛下?”一個看著吊兒郎當的年輕人問道。
&esp;老人看著他,“七郎你越發的紈褲了,陛下來此,要麼殺人,要麼就是來求人。你覺著陛下此刻能來求咱們?”
&esp;七郎冷笑道︰“他把咱們都忘光了,可如今那些士族和權貴,以及不少豪強都被他得罪了,他難道不差幫手?若是說幫手誰能比咱們更穩靠?”
&esp;有人附和道︰“是啊!皇帝也是昏了頭,為了百姓能讀書和那些人鬧翻了。百姓讀書作甚?讓他們種地,讓他們做工匠才是正經。”
&esp;“就是,朝中補貼讓百姓讀書,後人定然會嘲笑皇帝的荒謬!”
&esp;“皇帝為何不為宗室興辦個好些的學堂?請了那些大儒來,不過儒學不怎麼靠譜,老夫覺著最好還是請了些士族的人來教授經世之學。”
&esp;“對,儒學就是哄人的東西,還是經世之學好。”
&esp;士族的家學並非是單純的儒學,而是經世之學。
&esp;譬如說孔穎達帶著人編修的五經正義在某些人的眼中就是個渣。
&esp;士族子弟為何能出彩?家族的資源自不必說,加之經世之學……也就是人脈名氣加上實用的學識,讓他們在官場上如魚得水,鶴立雞群。
&esp;一個官員進來,老人干咳,“噤聲。”
&esp;可聲音依舊,老人拍著案幾,惱火的道︰“噤聲!”
&esp;官員提高嗓門說道︰“新城公主來了。”
&esp;安靜了!
&esp;值房內瞬間雅雀無聲。
&esp;七郎良久才說道︰“竟然是她?”
&esp;老人嘆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esp;皇帝的親兄弟都完蛋了,太子不可能來,李賢和李哲還小,沒法來主持這等局面。可派了李元嬰等人來又顯得太過敷衍,于是新城的到來就順理成章了。
&esp;“安靜!”
&esp;老人緩緩起身。
&esp;“她一個女人難道還要咱們迎接?她好大的臉面!”
&esp;七郎不屑的道︰“當年沒有我阿翁出力,大唐能有今日?”
&esp;他突然覺得太安靜了些,就回身看了一眼。
&esp;穿著紫色長裙的新城頗為令人驚艷,此刻她緩緩走了進來。
&esp;老人頷首,新城頷首。
&esp;“說吧。”
&esp;新城坐下,開門見山的道︰“有什麼話只管說,我能答的就當場回答,不能的我會轉告給皇帝。”
&esp;一個男子說道︰“皇帝為何不弄一個類似于國子監的大學堂讓咱們的子弟讀書?”
&esp;新城秀目微眯,“國子監收的都是權貴官員的子弟,皇室也在其中。那里聚集著全天下最好的先生,你可是覺著不滿意?”
&esp;男子冷笑道︰“我等乃是宗室,為何要與那些人在一起讀書?”
&esp;“可在那些人的眼中,李唐只是沐猴而冠!”
&esp;新城冷冷的道︰“為何?皆因你等的子弟不學無術,但凡你等能上進些,皇帝何至于會不給你等安排官職?親不親自家人,可看看你等,去國子監嫌棄丟臉,那要去何處?難道把帝位交出來給你等來分?”
&esp;老人干咳一聲,“新城這話卻是偏激了。”
&esp;男子也干笑道︰“我只是想著讓孩子們能有些好處罷了。”
&esp;新城淡淡的道︰“給孩子最大的好處就是學識。國子監隨便你等的子弟進,新學也敞著門,你等卻看不上。可宮中的皇子們,包括太子也是儒學啟蒙,如今在學新學,他們能學,你等的子弟為何不能?”
&esp;男子訕訕的坐下,“我不過是一說。”
&esp;新城看著眾人,“可還有話?”
&esp;一個男子說道︰“新城,咱們好歹是一家人,可這些年家中增添的人口不少,賞賜卻越來越少,這讓他們以後如何活?”
&esp;“對!如今賞賜確實是越來越少了。”
&esp;“上次老夫看中了一個名妓,和幾個權貴子弟爭奪,竟然爭不過!哎!就是錢啊!”
&esp;新城看著他們,“你等想要怎樣的日子?錦衣玉食?看看你等養尊處優的模樣,如今還有幾人能騎馬沖殺?還有幾日聞雞起舞?”
&esp;“這不是天下安穩了嗎。”
&esp;“是安穩了,可你等的子孫也越來越多了。”新城皺眉道︰“你說了一番話不外乎就是想著不降等襲爵,此事斷無可能!”
&esp;男子惱火的道︰“都是李家子,憑什麼不可能?”
&esp;新城厭惡的皺著秀眉,“一人生七八個兒子,自己是親王,一個兒子襲爵親王,其他兒子都是郡王,若是不降等,你等的兒子再一人生七八個,襲什麼爵?難道還得給他們郡王?到時候天下的錢糧都給了你等都不夠。”
&esp;她伸出小手拍了一下案幾,肅然道︰“去看看那些權貴分家,長子大頭,剩下的兒孫們分小頭,皇家若是如你等所想,那便是強行弄出錢糧來分封你等……哪來的錢糧?只能去奪了天下人的錢糧來滿足你等。讓天下人來奉養一家人,李氏可有這等德行?”
&esp;老人干咳一聲,“新城吶!咱們好歹是一家人,那些田地……錢糧不說了,好歹田地多分些吧。”
&esp;新城搖頭,“長安周邊的田地都分的差不多了,從何處給你等弄田地?難道去奪了百姓的田?”
&esp;七郎霍然起身,“你今日就是來給咱們添堵的吧?什麼都不給,那不如分家可好?”
&esp;這是氣話。
&esp;但新城卻點頭,“若是誰想分家只管說。”
&esp;七郎呆立原地。
&esp;我只是氣話啊!你竟然就這麼頂上來了。
&esp;“皇帝很忙。”
&esp;新城說道︰“宗室的錢糧不差,每年都是頭一份,為何不滿?欲壑難填罷了。有人想買女妓……”
&esp;那個老蛇皮干笑道︰“買了又怎地?”
&esp;新城微微眯眼,“賣宅子自家買去,難道皇帝還得為你等做牛做馬?你也配?”
&esp;老蛇皮陰陰一笑,“都是李氏子孫,憑什麼不配?你一個小娘子也敢這般和老夫說話,皇帝都不敢!”
&esp;這才是今日的主菜!
&esp;先前的各種不合理要求不過是醞釀氣氛,此刻由此人一擊,便是要讓新城變色。
&esp;高祖皇帝和先帝都親近宗室,可李治卻不同,對宗室沒啥感情,給你們錢糧就行了,別鬧事。
&esp;加之當初處置了李道宗等人,所以這些宗室今日就存心想鬧一鬧。
&esp;新城小白花般的柔弱,她能怎麼處置?只能回宮去稟告皇帝。
&esp;新城雙手按著案幾,眾人心中冷笑。
&esp;這就要走了?
&esp;新城看著此人,“讓皇帝為你買名妓?你是誰的子孫?高祖皇帝的?就算是高祖皇帝的子孫也不敢如此,你何德何能?”
&esp;老蛇皮卻不是高祖皇帝的直系子孫,他老爹乃是高祖皇帝的兄弟。
&esp;新城知曉此人,但卻故意問了,“你是誰的子孫?”
&esp;老蛇皮看了老人一眼,老人木然。
&esp;新城冷笑道︰“你此番話頗有些挑撥離間之嫌,回頭我自然會稟告給皇帝。”
&esp;老蛇皮看看眾人。
&esp;老夫可是為了大伙,現在你們不出來幫襯一番?
&esp;新城起身環視一周,“可還有事?無事我便回去了。”
&esp;七郎嘴唇蠕動,可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esp;新城對老人頷首,隨即離去。
&esp;“這是新城?”
&esp;一群老鬼瞪大了眼楮,“這怎地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esp;……
&esp;今日工部啟動了在長安城中修建學堂之事,李治一直在等待著臣子們的反應。
&esp;“就三份勸諫的奏疏。”
&esp;李治揚揚手中的三份奏疏,“那些人看似氣勢洶洶,可最終還是偃旗息鼓。朕想了許久,為何能如此?那些人是在懼怕什麼?他們懼怕的不是朕,而是百姓。”
&esp;武媚此刻正在走啊走。
&esp;醫官們就在邊上,產婆也在邊上。
&esp;她看了皇帝一眼,心想我都要生產了,你還有心思弄這個?
&esp;“讓新城去宗正寺也是朕的一個態度,親切有余,但卻疏離。”
&esp;李治在沉思。
&esp;毫無疑問,對于帝王而言,宗室漸漸變成了雞肋,但他卻不能棄之如敝履,否則薄恩寡義的名聲就跑不了。
&esp;但宗室不能抬的太高!
&esp;李治微微眯眼,看著一個內侍進來。
&esp;“陛下,新城公主去了宗正寺……”
&esp;李治的面色漸漸變化。
&esp;正在走動的武媚止步。
&esp;“這是新城?”
&esp;李治覺得自己大概是听錯了。
&esp;內侍惶然,“奴婢不敢妄言。”
&esp;……
&esp;皇後要臨產了。
&esp;賈平安也在操心此事,他更操心的是這一胎是誰。
&esp;按照歷史來說就是李旦那娃。這貨出生就自帶毀滅氣息,生個兒子李隆基直接把大唐拖進了無盡深淵。
&esp;但蝴蝶的翅膀說不定吹一下呢?
&esp;賈平安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小。
&esp;他準備進宮去探望一番,卻意外的先迎來了新城那邊的人,“公主請賈郡公一敘。”
&esp;“我沖動了。”
&esp;靜室里,新城的面頰上依舊帶著些紅暈,但神色平靜,“我一番話把那些宗室鎮住了,看似好事,可……”
&esp;可你的小白花人設一下就崩塌了。
&esp;所以玩什麼都別玩人設,看看歷史上多少人設崩塌的大佬,看看後世多少人設崩塌的德高望重。
&esp;“你在擔心什麼?”
&esp;“我擔心……以後那些人……”
&esp;新城一拍案幾,“我擔心那些人會詫異的看著我。”
&esp;“那又如何?”
&esp;賈平安皺眉反問道︰“你為誰而活?”
&esp;新城一怔。
&esp;這妹紙在嘗試著走出自己原先的世界,第一次就有些怯了。
&esp;“你為自己而活。”
&esp;“別人的看法與你何干?”
&esp;“大膽些,再大膽些!”
&esp;“去做你想做的事,那些閑言碎語不過是過眼煙雲,你看看千年以來,無數人被非議,可誰還記得?”
&esp;“尸骸都化為了灰燼,那些閑言碎語何在?”
&esp;“活你自己的,妹紙!”
&esp;賈平安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他很忙,還得進宮。
&esp;黃淑一臉見鬼的模樣。
&esp;天神啊!
&esp;公主被人輕薄了!
&esp;可公主的眼楮卻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