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李窟哥一直很老實。”
&esp;程名振和甦定方在營房外說話。
&esp;“但他帶來的那個阿卜固看著桀驁不馴。”甦定方最喜歡打磨這等人，可這不是大唐將領，而是契丹未來的接班人。
&esp;“那又如何？”程名振淡淡的道︰“若是他敢齜牙，老夫便把他的牙拔掉。若是他敢反叛，老夫會親手斬下他的頭顱，傳首四方。”
&esp;“此戰首要是震懾牽制。”甦定方轉換了個話題，“老夫以為首要是逼迫敵軍，讓他們慌亂。”
&esp;“那最好的手段便是破城。”程名振有些頭痛，“攻城艱難！”
&esp;這不是手段百出的時代，攻城不是一般的艱難。
&esp;“對了。”甦定方問道︰“你對小賈如何看？”
&esp;“是個人才，難得。”程名振笑道︰“當初老夫回長安，打馬竈v庇齙攪慫 戲蚪ㄑ裕 罄垂 恢ス盜恕４俗友酃舛賴健！ br />
&esp;“老夫教授了個弟子。”甦定方苦笑道︰“老夫傾囊以授，可卻要差他些。”
&esp;“談及這個，老夫便想到了自家孩子。”
&esp;程名振的兒子在軍中也算是赫赫有名。
&esp;“不談這個。”甦定方一臉憋屈。
&esp;人活到了這個歲數，基本上就比拼下一代。可程名振的下一代太出色了，老甦憋屈。
&esp;“也罷。”程名振莞爾，心中暗自得意，“高麗此次征伐契丹失敗，是輕敵還是什麼，目前還不得而知。李窟哥想借勢來展示武功，若是不能壓制，以後這邊會很麻煩。”
&esp;“就算是契丹崛起了，可這不還有高麗作為牽制？”甦定方卻很樂觀，“高麗此次攻伐契丹兵力不足，若是起大軍而來，老夫敢斷言，契丹必敗。”
&esp;“希望如此吧。”
&esp;程名振作為營州都督，肩負著管控契丹的重任。
&esp;“他們來了。”
&esp;李窟哥和阿卜固來了。
&esp;行禮後，阿卜固看著程名振，眼中的桀驁一閃而逝。
&esp;李窟哥微笑道︰“都督，按照時日，哨探早就該回來了。”
&esp;是啊！
&esp;程名振和甦定方就是覺得不對勁，這才出來散心。
&esp;可戰陣就是這樣，為將者哪怕遇到了再大的壓力，你也得保持從容，否則軍心必亂。
&esp;按照規定的哨探距離，此刻的賈平安早就該回來了。
&esp;“已經派人去查探了。”
&esp;程名振輕描淡寫的說道。
&esp;阿卜固忍不住說道︰“都督，我等願意去接應。”
&esp;此人果然是桀驁！
&esp;程名振冷冷的道︰“老夫自有處置。”
&esp;阿卜固還想說話，李窟哥給他一個眼色，然後說道︰“都督，既然如此，我等告退。”
&esp;程名振點點頭。
&esp;二人出去，阿卜固怒道︰“憑什麼不讓咱們出戰？我看程名振是擔心咱們立功，到時候聲名大振。”
&esp;“是有這個考量，可你不能這般質問。”李窟哥覺得阿卜固太強硬了些，“要學會和他們轉圈子。”
&esp;“轉什麼圈子。”阿卜固不屑的道︰“若是我領軍前去，敢在甦南城下耀武揚威！”
&esp;李窟哥覺得他太沖動，“除非是大軍圍城，否則高麗人守城大多是分兵出城，和城頭配合固守，你……”
&esp;耀武揚威可以，隨即你就得逃竄。
&esp;“那個賈平安怕不是長安某位權貴的子孫？”
&esp;阿卜固覺得自己一身本事卻沒有施展的機會，“否則程名振和甦定方為何對他這般另眼相看？換做是旁人此時未歸，早就喝罵了。”
&esp;李窟哥點頭，“我也懷疑，不過姓賈的……好像沒听過。”
&esp;“多半是私生子。”
&esp;“有人來了。”
&esp;二人抬頭，就見數騎沖了進來。
&esp;“是哨探的人馬！”
&esp;阿卜固興奮的道︰“這是敗了！走，回去看看。”
&esp;“不要沖動。”
&esp;李窟哥一邊告誡，一邊轉身回去，眼中多了異彩。
&esp;在先帝駕崩後，大唐軍隊這幾年都一直在蟄伏。偶有小打小鬧，但都無法和以前相提並論。契丹內部對此也有些看法，覺著大唐這是刀槍歸庫，馬放南山了，于是野心漸漸勃發。
&esp;他需要重新評估大唐軍隊的實力，而此次出征就是最好的機會。
&esp;若是大唐軍隊虛弱，那麼……
&esp;什麼時候忠心都是有代價的，也是有期限的。所以指望誰誰誰能一百年、一千年都對你忠心耿耿，那不是蠢就是瘋。
&esp;最好的法子就是保持自身的不斷強大，讓對方世世代代只能俯首稱臣。
&esp;二人急匆匆的往前去。
&esp;雙眸中閃爍著莫名的興奮。
&esp;“閃開！”
&esp;前方有軍士擋路，往日的話李窟哥會繞過去，可此刻他竟然呵斥。
&esp;那軍士回頭，“你說什麼？”
&esp;“我說……”
&esp;李窟哥覺得自己該展示一下契丹的尊嚴。
&esp;“捷報！”
&esp;前方的騎兵高聲呼喊。
&esp;李窟哥馬上堆笑，“麻煩讓讓，都督還等著我呢！”
&esp;軍士看著他，“自己繞路！”
&esp;契丹只是羈縻性質的部族，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大唐一員，這個軍士自然不會搭理他。
&esp;“你！”
&esp;阿卜固怒，軍士冷笑，“來，耶耶若是叫了幫手就不是大唐男兒。”
&esp;“阿卜固！”
&esp;李窟哥拉著他繞了過去。
&esp;“他們越發的不客氣了！”
&esp;阿卜固不滿的道︰“遲早有一日我會擊破這一切！”
&esp;“住口！”
&esp;李窟哥喝住了他，二人近前。
&esp;“哪來的捷報？”
&esp;程名振有些懵。
&esp;甦定方笑道︰“莫非小賈遇到敵將出來巡查？”
&esp;程名振也笑了，“若是如此，那便是天上掉功勞。”
&esp;至于什麼不敵……不存在的，這個時候的大唐，哪怕是一百騎也敢去沖擊優勢敵軍。
&esp;騎兵下馬，昂首道，“稟告都督，早晨我等過了貴端水哨探，左行數里遭遇十余敵軍斥候，被我軍全數絞殺，活口問了口供，得知甦南城中有敵軍兩千……”
&esp;“兩千的話，我等攻城不劃算！”
&esp;甦定方搖頭。
&esp;歷史上他和程名振聯袂出擊，高麗都是背城而戰，唐軍擊破敵軍後就揚長而去，壓根就沒想過攻城。
&esp;程名振點頭，二人的看法趨于統一。
&esp;“隨即武陽伯帶著十余人換了敵軍的衣裳……”
&esp;臥槽！
&esp;甦定方失聲道︰“他想去城下哨探？”
&esp;李窟哥嘆道︰“阿卜固，這便是唐軍，看看一個年輕人就這般大膽，你的那些野性都先藏起來吧。”
&esp;“是個好辦法，不過只是使巧。”
&esp;阿卜固頗有些頭鐵，歷史上就是如此，最後以身試刀。
&esp;“武陽伯帶著十余人一路到了城下，叫開了門……”
&esp;“這……”甦定方的腦海里有個念頭在噴薄欲出。
&esp;程名振目光異彩，“他……他可進去了？”
&esp;襲擾一把也行啊！
&esp;也能讓高麗人喪膽。
&esp;騎兵說道︰“武陽伯帶著人沖殺了進去，一路殺到了守將府……”
&esp;耶耶後悔了，當初就該把他拉來，和守約一起教導……甦定方捂額，“那個小子！那個小子！”
&esp;程名振身體一震，“戰況如何？可全身而退？”
&esp;“都督。”騎兵昂首，“南甦城已經是大唐的了！”
&esp;“什麼？”哪怕穩沉如山，可也壓不住心中的震驚，程名振喝問道︰“竟然拿下了南甦城？”
&esp;“是。”騎兵得意洋洋的道︰“武陽伯令人在城中點火，隨後一路絞殺，守將戰死……”
&esp;程名振和甦定方面面相覷，然後一起大笑。
&esp;“哈哈哈哈！”
&esp;李窟哥呆若木雞。
&esp;“兩百騎……兩百騎竟然就拿下了南甦城！那個年輕人，他不是權貴之子，必然是大唐的後起之秀！”
&esp;“那人竟然能如此？”阿卜固身體一震，眼中多了堅毅之色，“我們無懼！”
&esp;“拿下南甦城，咱們就算是有了據點，老夫親領兩千騎兵去增援，老甦你帶著後續人馬緩緩而來。”
&esp;程名振急不可耐了。
&esp;甦定方笑道︰“不是說後日再出擊嗎？”
&esp;程名振笑道︰“誰知道他竟然打下了南甦城，那邊擇日不如撞日。”
&esp;“出擊！出擊！”
&esp;大營沸騰了。
&esp;騎兵們蜂擁而出，旋即列陣。
&esp;有人喊道︰“前方武陽伯領軍拿下了南甦城，他拿下了頭功，兄弟們，咱們該如何？”
&esp;眾人歡呼，“殺光高麗狗！”
&esp;喊聲如雷，李窟哥不禁色變。
&esp;“這士氣如虹啊！”
&esp;阿卜固低聲道︰“那年輕人……回頭我和他試探一番。”
&esp;……
&esp;一支數千人的軍隊正在緩緩而行。
&esp;太陽西斜，照著人馬，一股子孤寂的氣息就這麼散發了出來。
&esp;“那是什麼？”前方的斥候很是好奇。
&esp;巨大的土堆矗立在道路中央，肢體伸出來，頂端一個頭顱孤零零的看著他們。
&esp;幾只黑色的大鳥飛了下來，啄食著。
&esp;“呱呱！”
&esp;有大鳥抬頭，那眼珠子竟然是紅的。
&esp;“是咱們的人！”
&esp;有人認出了守將。
&esp;“是南甦城的守軍！”
&esp;領軍將領渾身僵硬，“是唐軍來了，是他們來了！全軍止步，哨探，馬上哨探！”
&esp;斥候去了，將領站在了京觀的下面，仰頭看著上面的人頭。
&esp;“他竟然戰死了？”
&esp;“還有血！”
&esp;一個將領一刀把伸出封土的手臂斬斷，把斷臂拿給領軍將領看，“還有血。”
&esp;血已經凝固了，但能看出死亡時間不會太久的痕跡。
&esp;將領眯眼，“多少人？”
&esp;“千余人！”
&esp;“那唐軍少說上千人。”將領毫不猶豫的道︰“先撤離。”
&esp;他帶著的大部分是步卒，若是撤晚了，被唐軍的騎兵追擊，這一路將會成為死亡之路。
&esp;一群步卒回頭狂奔，不知跑了多遠，斥候發現情況。
&esp;“有人來了。”
&esp;數騎從右邊緩緩而來，停一下，觀察一下，然後有人在揮手。
&esp;“去看看。”
&esp;那數騎被帶了過來，卻是甦南城的潰兵。
&esp;“敵軍開始十余人騙開了城門，隨後進來沖殺。後續他們又來了百余騎，加起來大約兩百余騎……”
&esp;將領深吸一口氣，“兩百余騎就奪了甦南城？”
&esp;大莫離支得知消息後，大概率會把守將的全家都收拾了。
&esp;“那我們……”
&esp;唐軍只有兩百余騎，而且全是騎兵，這點人守不住甦南城，他們只需分兵就能攻上城頭，隨後絞殺他們。
&esp;“那些卑鄙的唐人哄開了城門，縱火讓城中混亂，若非如此，他們打不下甦南城。此刻我將帶著你等去把甦南城奪回來！”
&esp;大隊出發了。
&esp;……
&esp;城中依舊有些潰兵在躲著，唐軍人少，不可能挨家挨戶的搜索，所以只能加強巡查。
&esp;火已經全滅了，但廢墟里依舊有煙霧在渺渺升起。
&esp;幾個百姓畏畏縮縮的在廢墟里找東西，見到賈平安等人過來，趕緊跪下。
&esp;“令他們回去！”
&esp;後續大軍趕到，自然會分發食物，安置那些百姓。
&esp;“都回去！再不回去都殺了！”
&esp;這時候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威脅最為有效。
&esp;一個老婦人顫顫巍巍的帶著家人往回走，她的家就在前面，推開門，里面看著烏漆嘛黑的。
&esp;低矮的木屋里，床上躺著一個老人。
&esp;“你回來了。”
&esp;老人干咳著，“是誰殺來了？”
&esp;老婦人用高麗話說道︰“是唐軍，好凶，說是兩百人就破城了。剛才我帶著大郎他們想去撿些東西，被他們趕了回來，說是不回來就殺死我們……你……”
&esp;老人突然抓住她手，“是大唐來了？”
&esp;老婦人點頭，“可你不是啊！”
&esp;老人一迭聲吩咐道︰“大郎！大郎！”
&esp;他霍然說的是大唐話。
&esp;一個大漢走過來，“阿耶。”
&esp;老人說道︰“你可看清了是哪里的軍隊？”
&esp;大漢說道︰“阿耶，他們說的便是中原的話。手中的刀和這邊不一樣。”
&esp;“快扶我起來！”
&esp;老人激動的道︰“快，扶我出去。”
&esp;大漢猶豫了一下，“阿耶，你的身子……”
&esp;“快！”
&esp;老人竟然自己坐了起來，老婦人一邊埋怨一邊給他穿衣裳，“你要是死了，這個時候連埋都沒地方埋。”
&esp;隨後大漢架著老人出去。
&esp;“有人出來了！”
&esp;剛過了這里的賈平安聞聲抽刀。
&esp;木屋里先出來了那個老婦人，賈平安心中一松，“令他們回去！”
&esp;有人剛想過去，就見一個大漢扶著一個老人走了出來。
&esp;“回去！”
&esp;老婦人明顯的害怕了，大漢也是如此。
&esp;老人抬頭，渾濁的眼楮看著賈平安等人。
&esp;他的身體顫抖了起來……
&esp;他掙脫了兒子的攙扶，緩緩走了過來。
&esp;“別動！”
&esp;賈平安擺擺手，皺眉看著老人。
&esp;老人近前，緩緩問道︰“你等來自于中原？”
&esp;這是大唐話！
&esp;賈平安點頭，“大唐武陽伯賈平安率軍至此，你是……”
&esp;老人渾身顫抖著，大漢上來扶著他，被他甩開，他抬頭，顫聲道︰“大隋河南郡洛川府府兵王賓在此！”
&esp;竟然是前隋的府兵？
&esp;賈平安的腦海中閃過了一段記載。
&esp;——大唐立國後，遣使前去高麗，那些隋煬帝三征遼東被丟棄的將士已經在高麗安家，望著使者嚎哭。
&esp;老人顫栗著，“老夫……老夫可能歸鄉？武陽伯，老夫可能歸鄉？”
&esp;他跪在地上嚎哭了起來，“那年我被征發出征，阿娘在路邊送我，塞了好幾個雞子，還塞了她做的鞋……阿娘，我只想歸家去看看阿娘。”
&esp;老人看樣子也得有六十歲左右了，哭的涕淚橫流。
&esp;賈平安點頭，“能。等大軍到來，驗證了你的身份，隨即你就能渡過遼水，回歸家鄉。”
&esp;“阿娘！”
&esp;白發蒼蒼的老人狂喜過望，竟然大步流星的回家。
&esp;“快，收拾東西！”
&esp;“把值錢的都收起來。”
&esp;賈平安看著這一幕，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前隋在遼水前的潰敗。
&esp;不論怎麼打，都無法越過這條防線。
&esp;上面的政治斗爭慘烈，到了下面就演變成了不斷葬送大軍的悲劇。
&esp;這樣的悲劇不能再上演了。
&esp;“武陽伯！”
&esp;斥候回來了，“城外四里不到發現敵軍。”
&esp;“敵軍約三千人。”
&esp;這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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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看看周圍將士的眼神，興奮的無以復加。
&esp;什麼時候漢兒兩百人就覺得三千人的敵軍是菜了？
&esp;漢唐！
&esp;“兄長，我帶人先去。”
&esp;李敬業急不可耐的想立功。
&esp;“不要急。”
&esp;賈平安覺得這是個機會。
&esp;“城中有百姓……”
&esp;若是程名振等人的動作迅速，那麼……
&esp;“守沒法守。”賈平安很清醒，“兩條路，撤離和出擊。”
&esp;甦南城留下十余騎看守完事，真要有百姓鬧事，那就丟下，隨後等大軍到來，這一切都會成為鬧劇。
&esp;“出擊！”
&esp;賈平安當先出了甦南城。
&esp;前行不過兩里地，就看到了烏壓壓一片敵軍。
&esp;賈平安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先前那個老人的話。
&esp;“我們從來都是禮尚往來，絕不會虧欠了誰！”
&esp;他拔出橫刀，“今日，不勝不歸！”
&esp;“萬勝！”
&esp;兩百不到的唐軍騎兵對三千高麗軍發動了進攻。
&esp;“唐軍來了！”
&esp;敵將一怔，旋即喝令，“列陣！”
&esp;“唐人上次來的時候……”一個將領低聲道︰“他們的騎兵，數百就敢沖擊十倍于己的對手。”
&esp;將領冷冷的道︰“我不是那些蠢貨！”
&esp;雙方在不斷接近。
&esp;“那是什麼？”
&esp;唐軍中當先一個巨漢拖著一個長東西，此刻靠近後，奮力一甩，那東西就砸進了陣列中。
&esp;�V br />
&esp;陣列中倒下了一片，眾人才發現是一根鐵棍！
&esp;好大的力氣。
&esp;將領喊道︰“補上！把空缺補上！”
&esp;步卒阻攔騎兵唯一的倚仗就是整齊的陣列，一旦陣列出現缺口，那就離崩潰不遠了。
&esp;賈平安就順著這個缺口殺了進去。
&esp;……
&esp;兄弟們，求月票……有推薦票的也別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