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張白是個狠人,標志性的病癆鬼模樣與開天刀早在他尚且混跡帝都時便名聲在外,當那些二世祖們還停留在爭風吃醋花天酒地搶風頭的時候,張白就已是無人敢惹一煞星。
他們斗狠不假,可沒張白這麼個斗法,當有人吃了大虧將家中長輩搬出後,這才知道,那個一點瞧不出顯赫身世的張白,竟是夏獅狂的徒弟。
今日張白大笑著仰倒而下,那些已是混出一定名頭的紈褲子弟們,面面相覷不敢言語,當年的狠人經歷軍旅洗禮已是另一個層面的武道大師,可武道大師,卻也淒慘收場,從出場到結尾,剛斟上的茶水尚且冒著熱氣。
丁一收刀返回項塵身後,目不斜視對那一干欲要將其里外看透的灼灼目光置之不理。
關滿紅與夏卜再狂,也保持不了那悠閑姿態。
關滿紅滿是老繭的灰白手掌緊了緊手中長槍,掃了眼立在原地未曾動過分毫的夏清平一眼,後者正面無表情。
“老關!動手!”夏卜袖袍鼓動,“加個小心!”
很明顯,那長發刀客的威脅,比那厚實的光頭大漢來得棘手得多。
二人當下一前一後,在眾多注視下全力出手,夏卜在前,直取項塵首級,關滿紅在後,槍尖直指丁一後腦。
關滿紅一抖長槍,周身真元飄忽不定,在場的武道大師一時都有些難辨他的武意為何,只听他遙對丁一長嘯道︰“好刀法,讓我見識一下如何?”
丁一並未回頭。
被朝關滿紅,丁一只是平淡道︰“我是練刀的,你是玩槍的,自然有人忍不住要會會你。”
真元掛起的風讓丁一的長發向前起舞,拋開在刀道上的造詣不談,單是他這泰然樣子,就令得相當多實力尚在丁一之上的武道大師心中暗暗稱贊。
稱贊他們卻也好奇,關滿紅的槍尖距離丁一後腦不過十米左右,這等距離以前者的速度瞬間便可磨平,丁一不出手,誰來擋?
是那龐然大物,是那倆位先前聯手射了夏清平一箭的十四星武者,亦或是那嘴巴奇大無比雙手扛著跟大棍在肩膀的瘦削男人?
可這幾人,表明都沒有動手的模樣,倒是那瘦削男人身上升騰起了逼人戰意,只是卻非向後,而是棍指身前。
他看著夏卜大喝一聲︰“這家伙我來,小子,且將腦袋伸過來,讓你楊爺爺敲打敲打!”
而後便炸碎一地泥土一躍而出,鎢鋼長棍猛甩成一夸張弧線,大聖打妖。
又是一位武道大師!
這次連江楓以及負劍中年連劍生等武道宗師都是輕吸涼起,一個一個又一個,這幫不知從何聚集而來的青年軍,好像底牌層出不窮一般。
整個華夏,又有多少這般年紀的武道大師?這只年輕軍團,明顯看上去比之關滿紅三人小了不少,撐死平均二十四五,可氣勢不輸絲毫,甚至還將對方死死壓制。
況且還有那最深不可測的項塵一直未曾出過手。
關滿紅殺到了。
斜方亮起一片寒光,百轉千回的龍吟聲吼得望夏園的草木都在震顫著,又何止是望夏園,整個長夏苑,乃至長夏苑之外相當大的範圍之內,都能听到這清遠的吟聲。
神機槍終究沒能傷到丁一分毫,斜地里殺出的烏黑長槍鎏金纓逼迫得關滿紅只得臨時變招,他槍招秒到毫巔,關滿紅在剎那間竟是用不過嬰兒碗扣粗細的槍桿精準找到了敵手的槍尖,槍尖撞在槍桿上,關滿紅踉蹌跌出,雙腳擦著地面劃出數十米。
丁一對身後的交鋒置若罔聞,只是看著自己耳側因身後激烈對撞而被勁風吹下的一縷發絲,道︰“太慢,再慢些我就替你收了。”
“不勞操心!”來人一手握著槍,一手扯了扯衣領,又將禮服的前扣扯開,正規場合還好,動起手來,這等裝扮,實在礙手,“老丁,吃獨食可不是好現象!”
丁一一撇嘴,沒再答話。
至于那擎槍男人不必多說,自是悄然從賓客席中繞出出手的雲紹軒。
帝都的環肥燕瘦痴了,這樣的雲紹軒與先前他文雅做派侃侃而談的模樣有著強烈反差,卻更是猛叩她們的心房,帝都那些裝模作樣的膏粱子弟,有幾個有這般氣場?
而其余的一道道目光先是掃了掃雲紹軒,再看了看不見喜怒的雲雀,最後看了看夏獅狂與夏家的幾位族叔尊老,一時間已是有不知多少人悄然滾動了下喉嚨。
熱鬧大了。
看雲紹軒的模樣,分明與他們是一伙人的。
連劍生側目掃了眼身側之人,問道︰“雲雀,我說你怎麼會來這,原來還有這麼一出,怎麼,你準備在夏家抽瘋?”
“連劍痴,別問。”雲雀看著已入戰局的雲紹軒,緩緩道,“別問。”
……
這支青年軍,陣容齊整華麗到令人眼暈。
潛力,或者說不只是潛力,他們已是集體兌現了自己的天賦,正要以席卷之姿,在這華夏掀起山洪海嘯之勢。
搶婚?
往來無白丁,不少賓客已經不認為這其中是這麼簡單,他們此番作為,未嘗沒有要踩著夏家這老牌豪強,踩著夏清平這隱約的華夏三十以下武者第一人,強勢崛起的意思。
想通這點的人不約而同目光流連在項塵與夏清平之上,究竟是新人席卷天下,還是老牌天驕一步過江,再上層樓,這二人間是關鍵。
鏗鏘撞擊聲不斷,氣浪掀起的氣浪已是將好端端的望夏園徹底犁成了一片翻新的泥土地。
大山已是與馬蒂亞斯尼爾斯邊璽三人退至大後方,唯留項塵與夏清平二人對立而視。
一個樂呵呵地抱著膀子,一個冷著臉負手而立。
他們在等,等此戰結果。
項塵忽然道︰“關滿紅,夏卜是吧?一個神機槍,一個狂人,看樣情報收集的不錯,雖然都是初入大師,這兩人在 ‘醒獅 ’的戰績表現,都要略高張白一些。”
“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夏清平顯然恨極了項塵,再沒杜尚別那時那般俯瞰螻蟻的閑適,抓住機會他便是嘲諷道,“可惜,你廢再多的心力也是無用。”
項塵聞言連笑著擺手道︰“可別誤會,這些小事都是我家軍師忙著操勞,我確實費了點心思,可卻不是為你。”
對此夏清平只是嗤笑一聲,全當項塵在裝模作樣。
激烈踫撞不斷,戰局已是趨于白熱化。
狂人夏卜不負狂人之名,戰起來以傷換傷,越戰越瘋,雙拳不要命似的對轟楊不死的鎢鋼大棍。
終是在一片驚呼聲中,夏卜瘋狂到極致之時,包裹在他四肢軀干上的真元猛地一震,而後其體內翻涌出了更為磅礡的真元。
這下楊不死遭不住了,夏卜接連五拳穿過他的棍陣,生生轟在他的身體之上,血肉崩碎,骨骼斷裂聲清脆得令觀看賓客頭皮發麻。
楊不死似個破麻袋一般跌了出去。
夏清平總算輕舒口氣,呵呵一笑,道︰“不愧是夏卜表哥,這便是他的狂道,呵呵,死戰中突破,一步成小成境,算上前三次,這便是他修武一來第四次與戰中突破嗎?”
看似自言自語,實則是說給項塵听。
只要他心神不穩,他們的潰敗便是不遠。
轟得一聲響,望夏園內半邊的天都燒紅了,雲紹軒的神龍百挑與關滿紅的神機百變正相互纏斗,被這火海波及,二人當下在一記對拼後,頗有默契地齊齊倒撤。
雲紹軒長槍頓地止住身形,皺眉看向火海深處,暗罵楊不死殃及無辜。
真元鼓動,火海漸歇,從中走出一人影。
裝若狂魔的夏卜腳步為之一頓,看著以棍拖地走來的楊不死,失聲道︰“怎麼這樣?!”
夏家的三位族叔四位尊老齊齊站起。
先前那被五記轟得皮開肉綻骨骼崩碎的楊不死,正沒事人似的掏著耳朵,咧嘴看著夏卜。
可他破敗的衣衫又分明證實著,先前的一切並非幻象。
怎麼回事?玄機為何?
楊不死身上還掛著那好似熄不滅的火苗,生龍活虎地再次與夏卜戰在了一起。
夏卜雖狂,卻也因眼前一幕心神受震,難以發揮十成戰力,狀態多少有些懷疑人生,反觀楊不死越戰越瘋,長棍舞得毫無章法,只攻不守,比狂人更狂。
楊不死是大師境初入,夏卜是小成,終究是後者實力更強,因此楊不死也沒討得好處,二人再次陷入相互換傷的階段。
就這麼換了片刻,夏卜狂吼一聲,嘴中不斷罵咧,腳下卻是一撤再撤。
楊不死窮追不舍,緊緊黏住。
夏卜的慘狀令人不解,一手好牌卻打成這幅模樣。
身為夏家族叔的夏平芝眼楮一合不願再看,澀聲道︰“夏卜輸了,對手是個怪物。”
被撕裂開的肌膚在一陣火苗燒過後已是愈合,烏紫的皮膚下已是隱隱開裂的骨骼,片刻後烏紫盡消,骨骼重生。
眼楮尖的人都能看到這樣離奇的一幕幕,且這樣的一幕幕就在他們眼前上演。
夏卜與楊不死換傷,換來換去,夏卜渾身烏紫難尋到一塊好皮肉,其下骨骼更是處處開裂,全憑他一身真元和狂道武意在苦苦支撐。
反觀楊不死,除了衣衫更破,哪有什麼傷勢?
反撲?夏卜的天賜之法乃是修行之技,拿什麼反撲?
楊不死的棍子燒得通紅,膀子掄圓,一棍甩出,無視夏卜歇斯底里砸來的拳頭,一棍甩在其胸口。
胸骨盡碎,夏卜慘呼一聲摔飛而出,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楊不死揉了揉身上被再次砸得滿是血印之處,不在意地咧嘴一笑。
夏卜被擊碎的何止是骨骼,更是他的道心。
今後狂人能否再狂,都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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