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說‘你終于來了",」她搖了搖頭,遲疑道,「不知道,也許是我听錯了,最近沒睡好,可能是我神經太緊繃了。」
周圍的確有不少往山上去的游人,她掃視四周,漸漸放下心來。
「奇了怪了。」汪文迪倒跟著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張霏霏疑惑道。
他一揮手,收回浮在她周身的清光,也有些不解,「本來想查查你體內有沒有什麼不妥,但我的靈氣進不去了。」
汪文迪想了想,低聲強調道,「以前從來不會這樣。」
停好車的熊巍走過來恰巧听見,也不由得擔憂起來,「怎麼回事?小姐,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張霏霏凝神靜氣,半晌否認道,「我沒有任何地方不舒服的啊。」
另外,她自己就是醫生,如果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她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或許會和為什麼韓信能上你身有關,」汪文迪沒有絲毫松懈,一切不尋常必然都是有其原因的,他拉住她的手,用眼神告訴她,只要是和她有關之事,他一定都會找到解決辦法,「先上山。」
她也收緊手上的力度,重重點頭,「好。」
山內氣候更加濕潤一些,樹木豐茂、花草靈秀,空氣中沒有什麼悶熱的氣息,路上游人雖不少,可人工修葺的痕跡極少,自然的氣息更加充盈,行人駐足欣賞風景的模樣又構成了另一道風景。
似乎無論有什麼煩心事,到此處都能被洗滌一般。
越往上走,人變少了,帳篷倒變多了,此處山丘連綿,除了他們眼下踏入的這座山外,遠處還有六座地勢陡峭的山峰,若從山腳上,極難攀爬,不過如果從這座山上過去,路途就會更平緩得多。
對于喜歡探險的人來說,這里卻也是個好去處,一連探完這麼幾座山脈,不僅對體力是極大的考驗,生存知識、專業避險等等,都需要有很深的了解。
接近傍晚的時候,四人抵達了山間的第一個休息區。
這里開著一家售賣登山設備的店,鄰鋪是一所小酒館。
門口最醒目的地方擺著一個招牌,上書︰酒水免費,謝絕浪費。
熊巍湊近一看,驚奇道,「免費?那店家不是太虧了?」
身後走來一個身系圍裙的小姑娘,手里拎著一桶山泉水,笑道,「酒水是不要錢,但是听故事要錢呢!」
「故事?有什麼故事?」汪文迪跟著她進了店里,店里的燈都是開著的,裝潢比尋常的酒吧要更素雅一些,他看著小姑娘走到調酒台後,自己便隨意的找了個位置坐下,儼然是打算在這里休整一番。
小姑娘大方道,「普通的故事五十一位,精彩的故事嘛……就貴多了。」
另外三人與汪文迪圍坐在一張桌邊,江生翹起了腿,問道,「得多貴?」
「三百以上,上不封頂,」她打量了幾人,答道,「給多少錢,就講對應價位的故事。」
他眨了眨眼,問道,「要是故事的精彩程度配不上我們給的價格呢?」
「不退。」小姑娘也嬉皮笑臉起來,看著陽光極了。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為了不砸自家招牌,還是補充了一句,「不過真沒有客人對我們的故事不滿意過,我也是慕名而來,後來實在覺得故事太精彩了,還不帶重樣的,我才留在這里做服務生的。」
汪文迪挑眉道,「真有這麼厲害?」
不說江生了,就是他,時至今日也是閱人無數、歷事無數,一般的故事還真不能讓他們說出精彩二字。
小姑娘自信點頭,「當然啦!」
汪文迪立刻取出二百元現金遞過
去,「那就先來個開胃菜听听?」
「開胃菜就簡單啦,都不用等我們店長來,我就能給你們講,」她收下錢,洗了個手道,「我一邊給你們調喝的一邊講。」
「你們知道吳建亥是怎麼死的嗎?」她整理了臉上的表情,詢問道,顯然已經進入了講故事的互動狀態。
「吳建亥?」張霏霏想了想,也跟著認真起來,「你說的是‘書聖"吳建亥嗎?」
「嗯。」
「史書有載,他不是老死的嗎?」
小姑娘手上的器具發出清脆的踫撞聲,宛如奏出了一曲輕快的背景音,她搖頭道,「不是哦,他是中毒死的。」
「中毒?怎麼回事?」張霏霏反問道。
小姑娘道,「他一直在吃一種叫做‘五色石膏散"的東西,在五十多歲的時候,就被那里面含有的毒素毒死了。」
「那是什麼東西?」熊巍也听的認真,問道,「他為什麼要吃那個?」
「你們可以理解為一種丹藥,但就像朱砂一樣,里面有一些微量元素是普通人身體不能分解的,久而久之,他就中毒咯,」她接著說道,「他吃那個當然就和修道人士一樣,是為了增長壽元,追求長生不老。」
張霏霏對于史書上沒有記載的東西興趣更甚,「照你的說法,吳建亥修道?」
「對呀。」她點頭。
張霏霏連忙追問,「具體怎麼說?」
小姑娘不慌不忙,仿佛是手到擒來,「第一,在咱們華夏地區,古時候取名是很有講究的,有國諱,指的是,不能與當朝皇帝的姓名同字,否則就是重罪,當然也有家諱,在一個龐大的家族中,晚輩不能與先輩用同樣的字。」
她專注的目光集中在手里的酒具上,可絲毫不影響她說話的流暢度,「吳建亥出生于官宦名家,按理來說應該也有這樣的避諱,他家卻沒有。」
「他所有作品中都沒有留‘建亥"二字,留的是‘羲之"二字,」她繼續道,「他的子孫名字中也都有‘之"字,經過考究,他後世至少十代以內,都有人用‘之"字取名,為了用這個字,連這麼重要的傳統都可以不顧。」
「但也不能只憑這一個字,就說他修道吧?」熊巍撐著下巴道。
「當然可以。」小姑娘分別遞來兩杯紅橙偏棕和兩杯金黃偏橘色的酒,笑答。
熊巍接過第一杯,遞給江生一杯和自己顏色一樣的酒,問道,「為什麼?」
她道,「因為吳建亥一生雖未經歷什麼大風大浪,可當時時代下的世界卻很是動蕩,根本沒有一統的和平。道在傳播中也因此遇到了阻礙,而如何區分教中人和非教中人,就成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熊巍道,「‘之"字就是他們用來區分的標志?」
小姑娘又點了點頭,「第二,吳建亥很喜歡鵝,不僅是因為他要從鵝走路的姿勢中學習到運筆的技巧,更重要的是他以為吃鵝肉能解五色石膏散中的毒。他後來稱病棄官,找了個風景秀麗的地方養老,一面寫字,一面尋山訪道。」
她道,「結果真有一位山***人被他找到了,山***人很喜歡他的字,就要他為自己抄一本《黃庭經》,吳建亥欣然應允,抄完後,道人就把自己的鵝送給了他,所以這帖子又叫《換鵝帖》。」
「你講的精彩是挺精彩的,」熊巍喝了口酒,開起玩笑故意挑毛病道,「但也都是些道听途說的事,拼湊起來,算不得真。」
「怎麼算不得真?」小姑娘到底年紀輕,叉腰道,「這就是真的!難道沒有記載,就不是真的嗎?」
夜幕漸起,酒館的生意跟著好
了起來,等听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張霏霏等人才注意到已經有好幾張桌子坐滿了人,但里頭的氛圍真不錯,沒有大吵大鬧劃拳的,或許走到這里,大伙都是為了休息來的。
「好了好了,小姑娘也是賺個辛苦費,」江生和熊巍踫了下杯子,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她講的故事確實是真的。吳建亥的確與道有關,只是修道講究機緣,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條路上留下一筆的。」
听了他為小姑娘佐證的話,熊巍才覺得這個故事算得上完整,便也停止了爭執。
「還有別的故事沒?換個更精彩點的,」汪文迪覺得這故事中規中矩,不過對頭一次听的人來說已經足夠新鮮,便又掏出一疊現金,「就用這些換,听完咱們就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
「這……」這回小姑娘面露為難之色,沒有收錢。
「怎麼?」
「你給的太多了,恐怕要等我們店長來,才能講出相匹配的故事。」
「你們店長幾點會來?」汪文迪看了一眼時間,端走剩下的兩杯酒,並把其中一杯遞給張霏霏,說話時指針正好指向晚上七點五十。
小姑娘老實答道,「倒不是說幾點會來,店長就在店里,在里面的休息室睡覺呢,什麼時候醒還真沒個固定的。」
此時,門簾一動,跟著傳出來一個悅耳的聲音,「小萬!又和客人說我壞話是不是?」
眾人循聲望去,高挑的女人出現在眼前。
她留著利落的短發,五官因妝容的點綴顯得十分精致,但夸張的眼影並沒能掩蓋住她眼底的一絲柔情,皮衣加牛仔褲,更是讓人覺得她氣質非凡,感覺隨時都能騎上一輛摩托狂飆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