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這五個凡人真正的共通點,隱藏在大事件之下的、被人忽略的共通點。
他們是最先通關這個游戲的五個人,後來沒有人出現過異常,再後來游戲就被下架了。
「我記得這五個人里,有一個本來是井中月的員工,」陳月歆歪著腦袋想了想,「于小田,應該是她。」
「最重要的是,她在監獄里消失之後,我們根本沒有查到她被傳送到哪里去了,後面醫院里的賈璇也消失了。」她補充道。
瞿星言的目光更深了,陳月歆的腦子越來越好使了,她現在思考的時候、嚴肅說話的時候,和幾千年前的朱雀大神越來越像了,難道她好不容易磨煉出來的‘人性"又要離她遠去了嗎?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
陳月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想什麼呢?」
「沒什麼,」他回過神來,按下她不安分的手,把話題繼續,「後來汪文迪參破了五方法陣,那些力量撤離了他們的身體,出來布陣對汪文迪進行考驗,後來就沒有人再消失了。」
縱然不知道于小田和賈璇是怎麼消失的,又去了哪里,卻完全可以由此推論,這個‘消失"的行為十有八九是借助十哲的力量做到的。
沒等接話,房間門便被打開,張霏霏一臉心疼從里面走了出來,輕手輕腳地扣上了門,這才接起手中振動的電話,整理了情緒,客氣開口,「喂,您好,請問您是?」
外頭的三人默契地噤聲,只見她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最後眼神復雜,語氣嚴肅道,「好,你們別著急,我這就過來。」
電話掛斷,陳月歆第一個發問,「出什麼事了霏霏?」
「你們還記得那個通關‘OL"的玩家之一,廉昱嗎?」張霏霏系上鞋帶,快語道,「打電話的是他的老父親,老兩口都快急死了,廉昱在自家窗台,說要自殺。」
幾人都記得這回事,這小伙子有自閉癥,基本不和外界交流,只有張霏霏上回和汪文迪一起去看過他,怎麼會好端端的要自殺?
「我和你一塊去,」陳月歆自然擔心她,「免得出什麼意外……」
話音未落,正巧熊巍與方可離回來。
熊巍見她行色匆匆,問道,「小姐,怎麼了?」
「廉昱那出了點事……」張霏霏看見東皇太一抓住了陳月歆的手腕,朝那頭擺了擺手以示拒絕,腳下步子未停,往外走去。
方可離主動道,「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也好有個照應!」
說罷,她便快速跟上了張霏霏的步子。
東皇太一松開手,笑道,「事不宜遲,我們也走吧。」
陳月歆望了一眼瞿星言,對方率先移開了視線,漠然道,「去吧。」
在兩隊人先後出發後,他也未多做停留,只是沖熊巍交代照顧休養的汪文迪,自己也跟著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汪哥怎麼樣?」方可離本來也不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搭話道,「傷得那麼重,天地間靈氣稀薄,恐怕要恢復很久。」
張霏霏眼底有一縷揮之不去的哀愁,強笑道,「好在他還能睡著,我看著感覺要痛死了。他體內還有幾樣靈寶,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和以前一樣生龍活虎地和我說話了。」
「你很在意他。」方可離嘆了口氣。
兩人加快了速度,她又強調了一句,「不過你們很般配,真的。」
「謝謝。」張霏霏簡短答話,她听過很多次用‘般配"二字形容她和汪文迪,她每次都會很開心,這次也不例外,只是眼下,她更希望汪文迪能立刻醒過來,而無心贊美之詞,她轉了話題,問道,「方姑娘有
心上人嗎?」
「沒有。」她果斷得出乎意料,但頓了頓,問了一句,「巍哥有嗎?之前听月歆提到過一個。」
「朱夏。」張霏霏輕柔地念出這個名字。
「有多喜歡?」她追問道。
張霏霏听出了不一樣的情愫,篤定道,「兩情相悅,已定終生。」
方可離默念了這八個字幾遍,隨即笑了起來,「那很棒!」
她打趣道,「只是想想沒機會再吃到那麼好吃的蛋炒飯了,有點可惜。」
「不可惜,」張霏霏安慰道,「你以後也會遇見更符合你胃口的人,和他做的蛋炒飯。」
「還是算了,」她眼中染上一抹落寞,「喜歡一個人要倒大霉的,我才不要喜歡別人。」
來不及多問,兩人已抵達了目的地,方可離利落地收拾了情緒,走到了張霏霏前面,算是終止了這個話題。
不用等上樓,抬頭就能看見六樓的窗台上腿朝外坐著個人,正是廉昱。
張霏霏止住了步子,將雙手靠在嘴邊,抬頭喊道,「廉昱!我已經來了,你冷靜點!不要做什麼沖動的事!有什麼要說的,你先回房間里,我上來你慢慢說!」
廉昱沉平的目光望向她,冷笑了一聲,但語氣很是痛苦,「你別裝好人!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小偷!」
她不明所以,「什麼東西?」
他道,「我的世界!」
「只有你接觸過它,你接觸之後它就消失了!無論我再怎麼通關OL,它都沒有再出現!」怕底下的人不信,廉昱仔細地補充,憤恨道,「一定是你偷走了它!你不還給我,就是要逼我死!」
跟前的方可離听得一頭霧水,低聲道,「什麼世界?」
「是一個廟宇的模型,」張霏霏簡短解釋了來龍去脈,又無奈地繼續高聲溝通,「我沒有拿走它!你心里清楚,那天我只是看了它一眼,而且還是拿在你手上的!你先冷靜下來,我們一起幫你找找!」
兩人又短暫地僵持了一會兒,廉昱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想通了!」他大叫了一聲。
而後他才重新看向底下身形小小的人,喊道,「你們先上來!」
張霏霏在人命關天的事情面前向來不敢怠慢,她拉著方可離一同進了單元門,往樓內走去。
砰!!
這一聲悶響落在了張霏霏緊繃的神經線上,兩秒鐘後,她听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還有門外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她在這些交纏的聲音中回頭,廉昱像一灘爛泥躺在蔓延的大片鮮血中。
方可離皺起眉頭,快步走了過去,伸手一探鼻息,沖後面搖了搖頭。
張霏霏回過神,也走到身邊,只見廉昱瞪著一雙無神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天空,她掏出手機撥打120,一邊想著,不知道死亡能否帶他通往他嘴里說的他的世界。
廉欽和老伴攙扶著跑了出來,兩人本就是淚流滿面,一見到這場景,老太太哀呼一聲,當場昏死過去。
搶救室門外,無精打采、雙目無神的廉欽看上去更加蒼老了,他喃喃地念著,「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樣懲罰我?」
同來的張霏霏明白,普通人在生離死別面前的無力感,她想不通廉昱為什麼寧願用欺騙的手段也要達到死亡的目的,也就無從安慰這個把兒子生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老人。
方可離看得出張霏霏的為難,主動坐到老人旁,輕聲勸慰,「老人家,你放心,奶奶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不知道您能不能給我們講講廉昱……」她把聲音放得更低了,「我知道您剛剛才經歷了喪子之痛,不該在此
時問您,但既然他在之前要你們電話找來霏霏,那一定是看準了霏霏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廉昱有自閉癥,基本沒跟父母溝通交流過,如果不靠張霏霏等人幫忙,想必這二老一輩子也搞不清自己兒子自殺的原因。
廉欽望著手術室亮著的紅燈,緩緩開了口,「昱兒的自閉癥並不是天生的,他本來有個姐姐,十歲生日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去游樂場玩。」
根據他的回憶,廉昱自小很親近姐姐,去哪兒都跟著,那天游樂場人實在太多,兩個孩子和父母被人潮給沖散了,游樂場附近、包括家里,都是遍尋無果。
治安隊找到姐弟倆的時候,已經是四天後了。
兩人昏在游樂場的設備檢修室里,姐姐沒救過來,廉昱撿回了一條命。
「從那以後,昱兒就不說話了。」廉欽老淚縱橫,「我們也不能再提他的姐姐,只要提了或是家里看見了什麼他姐姐以往用過的東西,他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
「他們怎麼會跑到檢修室里去?」方可離問道。
「那天鄰省發生了一場大地動,咱們這里也有很明顯的震感,持續了好一會兒,孩子們根本沒經歷過地震,因為害怕,所以趁著門開著的時候躲了進去。」廉欽邊說邊擦眼淚,可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
結果他們更不知道的是,檢修室里放的設備並不用于日常巡檢,而是一周一用的維修工具,平常根本不會有人去,兩個孩子就被關在里面,沒吃沒喝,活活等死。
方可離疑惑道,「廉昱年紀更小,按理來說應該比他姐姐更不抗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