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顧天涯這就是逼著對方做選擇。<r />
<r />
要麼站我這邊。<r />
<r />
要麼站高句麗那邊。<r />
<r />
想要左右逢源？<r />
<r />
你們吐蕃人的臉很大嗎？<r />
<r />
……<r />
<r />
祿東贊明顯陷入天人交戰之中！<r />
<r />
這位號稱吐蕃智者的人物，一眼就能看出顧天涯的決心，也正是因為他看出了顧天涯的決心，所以他才會在心中產生了後悔。<r />
<r />
自古梟雄之輩，按說是永遠不會後悔的。<r />
<r />
但是，他偏偏就後悔了。<r />
<r />
足足良久之後，這人忽然一聲嘆息，他陡然鄭重拱手一禮，看著顧天涯問道︰“顧領主，祿東贊想問您一句，若是我今夜不再參與地權競拍，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走出這座幽州城……”<r />
<r />
這話才一說出口，四周登時一片肅殺。<r />
<r />
大家都听懂了祿東贊的意思。<r />
<r />
他為什麼要問能不能走出幽州城，分明就是心中已經下定了決斷，他所說的不再參與幽州的地權競拍，分明暗示著吐蕃會選擇高句麗。<r />
<r />
果然不再左右逢源。<r />
<r />
可惜選的卻是對面。<r />
<r />
幾個大唐國公臉帶殺氣，森森然道︰“好啊，好得很，既然不是朋友了，那可就方便我們動手了。”<r />
<r />
李世民的面色也微微發冷，只不過身為皇帝不方便親自下場，僅是淡淡說了一句道︰“吐蕃的選擇，讓朕很是惋惜。”<r />
<r />
顧天涯同樣像是有點意外，他目光深深看了祿東贊兩眼。<r />
<r />
忽然顧天涯若有所思一笑，意味深長的道︰“如此看來，那位高句麗國主下了大本錢呀。否則以你祿東贊智者名頭，不可能放棄幽州轉而去選擇高句麗……顯然，你們收了無法拒絕的好處。”<r />
<r />
說著微微一笑，狀似好奇又道︰“我能問問你們收了高句麗多少好處嗎？”<r />
<r />
祿東贊再次嘆息出聲，再次的鄭重拱手行禮，道︰“顧領主您是帝王層面，何必為難在下一個吐蕃大相，我雖然是個大相，按說在吐蕃已經位極人臣。可我就算再怎麼位極人臣，但我始終還是一個臣子啊！”<r />
<r />
這番說辭有兩層意思。<r />
<r />
首先，他婉言拒絕了回答顧天涯的問題。<r />
<r />
其次，他語帶深意的向顧天涯做了點暗示。<r />
<r />
是什麼暗示呢？<r />
<r />
正是吐蕃選擇去幫高句麗的原因。<r />
<r />
他說他只是個臣子，隱含之意就是說自己做不了主，做臣子的人哪怕權力再大，但是在國家層面的決策上也要听君主的。<r />
<r />
顯然，吐蕃選擇去站隊高句麗的並不是他。<r />
<r />
顧天涯何等精明，祿東贊這番暗示他一听就懂。<r />
<r />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悠悠然回答對方最開始的那個問題，道︰“中原自古有句老話，叫做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既然連交戰中的對手都不斬使節，我們又怎會為難一位並未交戰的異國大相……”<r />
<r />
說著看了祿東贊一眼，微笑道︰“閣下隨時可以離開，我保證整個幽雲之地無人攔你。”<r />
<r />
祿東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道︰“出了幽雲之地呢？”<r />
<r />
這次顧天涯沒有回答，而是李世民淡淡開口，道︰“整個大唐境內，同樣不會有人刁難你。”<r />
<r />
祿東贊再追問一句，鄭重道︰“這算是兩位的保證嗎？”<r />
<r />
李世民看他一眼，仍舊語氣淡淡，道︰“以你的身份層次，還達不到讓我們作保的資格。我們之所以出言作保，只是因為中原漢家的風度。”<r />
<r />
祿東贊渾不在意這種嘲諷，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辭了。今夜真是讓人遺憾，惜我吐蕃人無法在幽州立足。”<r />
<r />
顧天涯忽然伸手提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幾行字，道︰“我給你寫個條子吧，你離開的時候隨身帶著，雖然我已經保證你不會出事，但是幽雲一代畢竟還有匪患存在。你帶著我的條子，那些匪患不敢動你……”<r />
<r />
祿東贊目光忽閃幾下，像是十分震驚的問道︰“莫非那些匪患都是您的麾下？”<r />
<r />
顧天涯大有深意看他一眼，笑道︰“你不用故作這樣震驚的試探我，我在一年之前就不玩這一套了。以前我確實讓麾下偽裝過匪患，但是如今的幽州已經不需要這麼干。我剛才所說的匪患，乃是實實在在的匪患。”<r />
<r />
說話之間，條子已經寫好。<r />
<r />
他伸手把條子遞給對方，再次道︰“雖然他們是真正的匪患，但是畢竟在我的地頭上討生活，所以無論是突厥匪還是吐谷渾匪，又或者西域諸國的小匪，甚至從萬里之外過來討生活的天竺匪，不管是哪一方匪患，都得給我這個主人三分薄面，你拿了我這個紙條放在身上，那些匪患絕對不會對你怎樣……”<r />
<r />
祿東贊若有所思，忽然目光看向大殿之中許多外族高層，笑道︰“在下懂了，那些匪患未必是真的匪，就如我們吐蕃選擇站隊高句麗一般，想必這座大殿之中也有很多人選擇站隊漢人。既然站隊，就是盟友，身為盟友，自然要做點示好的事……”<r />
<r />
顧天涯不置可否，僅是微微一笑道︰“話說的太明白有時候也不是好事。”<r />
<r />
祿東贊緩緩點頭，突然臉色微微一怔，肅然道︰“感謝顧領主的點醒，但是祿東贊還有話說，鄙人此次前來幽州，並非是獨身一人前來。我乃吐蕃大相，出入皆有護衛。只要不是幽雲和大唐的正規軍力刁難，普通的匪患對我來說根本不在意。”<r />
<r />
這話說的很傲，分明是不把某些小國的戰斗力放在眼里，<r />
<r />
他目光掃視整座宴會大殿，突然冷笑又道︰“我們吐蕃乃是當世大國，麾下的兵卒能征善戰，若是真有不開眼的匪患，鄙人倒是可以順手幫著顧領主調理一下。”<r />
<r />
顧天涯呵呵而笑，擺擺手道︰“場面話就不用多說了，吐蕃大相還請自便。我們忙著拍賣土地權限，就不專門派人送你出城了。”<r />
<r />
“如您所願！”<r />
<r />
祿東贊陡然彎腰下去，這次極其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r />
<r />
但見這位吐蕃大相滿臉敬佩，由衷道︰“顧領主不愧是帝王層面的人物，心胸堪稱光明磊落廣闊如海。您明知我們吐蕃已經站在了對立面，然而您仍舊願意和顏悅色對我。可惜我只是個臣子，左右不了我家主君的決斷……”<r />
<r />
顧天涯徐徐吐出一口氣，不知為何突然笑聲爽朗，道︰“其實這樣也挺好，如果不這樣反而不好了，以前我常听人說，吐蕃的松贊干布是位明君。可他這個明君乃是異族的明君，並且國土還和我們漢人接壤，這對于中原大唐來說，等于臥榻之側趴著一頭猛虎。”<r />
<r />
他說著微微一停，緊跟著又道︰“臥榻之側有猛虎，要麼打，要麼安撫。按照漢人自古傳承的外交政策，很可能會嫁出一位公主作為和親。本來這事我挺犯愁的，因為我不舍得讓哪個佷女嫁去吐蕃受苦……現在好了，不用犯愁了，既然松贊干布選擇了去站高句麗，那麼我們漢人就不需要再考慮使用和親安撫的手段。”<r />
<r />
祿東贊面色一凜，沉聲道︰“顧領主這番話，鄙人可以理解為威脅嗎？”<r />
<r />
顧天涯淡淡看他一眼，搖搖頭道︰“不，你還不夠資格。我只是因為解決了一個多年的遺憾，所以才會一時忍不住有感而發，興之所至，不吐不快。呵呵呵呵，吐蕃人不能娶我們的公主，你知道這件事會讓我何等的開懷嗎？”<r />
<r />
祿東贊滿臉莫名其妙，他隱隱感覺顧天涯是真的因為開心。但是為什麼會開心，他卻百思不得其解。<r />
<r />
所謂的嫁公主和親，只是一個猜測而已，難道就因為一個猜測的事情不需要去做了，所以這位名動天下的幽雲領主就變得開懷無比嗎？<r />
<r />
不應該啊。<r />
<r />
顧天涯不應該城府這麼淺啊。<r />
<r />
可惜他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r />
<r />
這時顧氏門徒忽然走出一人，赫然是弟子之中排名第二的李崇義，拱拱手道︰“吐蕃大相，我送你出大殿吧，不管如何，遠來是客。但是我家師尊還有事務要忙，他肯定是不可能送你離殿的，所以吐蕃大相還請莫怪，就由我負責送你離開大殿吧。”<r />
<r />
祿東贊連忙拱手還禮，鄭重道︰“彼此已經是敵對陣營，然而顧氏仍舊以禮相送，能由真傳第二親自送我，祿東贊心中頗感榮耀也……”<r />
<r />
李崇義笑了一笑，伸手道︰“請！”<r />
<r />
祿東贊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目光看向牆壁上的那副立體投影。<r />
<r />
他仿佛要將這個畫面永遠記住，足足好半天之後陡然轉身，大呼一聲道︰“惜我只是個臣子，無法左右君主的選擇。唉，幽州，幽州，為什麼不選幽州……”<r />
<r />
大呼之中，滿是悲憤，轉身朝著門外而去，腳步明顯有些踉蹌。<r />
<r />
宴會諸人面色各異，不發一言看著他離開。<r />
<r />
直到這人的身影在大殿消失，李世民才忽然淡笑著看向顧天涯，意味深長問道︰“你說他的悲憤是真是假？”<r />
<r />
顧天涯莞爾一笑，道︰“不管是真是假，這番演戲是過關的，如果世上戲子評獎的話，我肯定要頒發給他一塊獎牌。”<r />
<r />
李世民放聲大笑，道︰“吐蕃祿東贊，人稱陰狐也。所以呀，妹夫你確實該給他頒個獎。”<r />
<r />
皇帝這話不言自明，分明是說剛才祿東贊就是在演戲。<r />
<r />
房玄齡笑呵呵的插了一句，道︰“同為相，我不如，這位吐蕃銀狐，演的極其精彩。”<r />
<r />
李世民哈哈大笑，打趣道︰“那麼還請房卿家多多努力，以後再和吐蕃人打交道的時候爭取追平他。他是吐蕃大相，你是大唐宰相，若是演戲演不過他，朕的臉上可不怎麼光彩。”<r />
<r />
房玄齡轉身看了一眼門外，嘆口氣道︰“可惜了，吐蕃人選擇了高句麗。彼國與我們的劍南道接壤，若是在邊境進行滋擾會有很大麻煩。”<r />
<r />
顧天涯悠悠抬頭，目光眺望著大殿門外，道︰“這也怪不得他們，無非是遠交近攻而已。對于高句麗來說，越過大唐境內交往一個國度有利于給我們下絆子。而對于吐蕃來說，收下高句麗的好處本就是意外之喜。他們吐蕃就算不收好處，這輩子也不可能和大唐好好相處的。”<r />
<r />
李世民慢慢品味這番話，好半天後才徐徐吐出一口氣，冷聲哼道︰“好一個遠交近攻。”<r />
<r />
這時大殿內猛然擠上前一群人，赫然是西域那群小國的國主，紛紛道︰“吐蕃選擇戰隊高句麗，那是松贊干布瞎了眼，但是我們的眼可沒瞎，我們一直是漢人的好朋友……”<r />
<r />
這是締結盟約的意思。<r />
<r />
李世民連忙起身，顧天涯同樣也起身，雖然這群國主都是小勢力，但是顧天涯和李世民仍舊面色肅重，同時拱手還禮道︰“多謝朋友。”<r />
<r />
十幾個小國國主滿臉榮耀，頓時順著桿兒往上爬，試探問道︰“既然是朋友，那總得享受一些便利吧。”<r />
<r />
顧天涯豈能不知對方心里，毫不遲疑開口道︰“從今天開始，幽州商稅減半。持續三年時間，才會重新恢復不減。”<r />
<r />
說著微微遲疑一下，咬牙又道︰“另外，我再送出五百萬貫的減稅票據，任何人只要手握這種票據，就可以抵扣幽雲之地的稅收。”<r />
<r />
十幾個小國的國主登時大喜。<r />
<r />
商稅減半，持續三年。<r />
<r />
光是這一個政策，最少也要讓大家節省幾十萬貫。<r />
<r />
除此之外，還有五百萬貫的減稅票據，這是更加動人的好東西啊，因為它代表的是實打實的錢。<r />
<r />
就算自家生意規模太小用不了這麼多減稅票據，但是完全可以拿出去賣給其他國家折算錢財，等于是說，顧天涯為了結盟直接給了他們五百萬貫的好處。<r />
<r />
自古結盟，講究有來有往，既然顧天涯給出了好處，這群小國國主肯定不會不做表示。<r />
<r />
只見一個國主首先開口，面色鄭重的道︰“我們車師前國雖然國小民寡，然而國內兵力還是有一些的，此次本國主前來幽州，帶領了一支五千人的護衛，說件不怕大家笑話的事，本國主到了幽州之後竟然供養不起護衛們的吃喝，導致護衛們轟然而散，也不知去了何處當土匪去了。時候若是被本國主找到他們，必然要惡狠狠的懲罰一番……”<r />
<r />
眾人哈哈大笑，其他小國國主也紛紛道︰“一樣一樣，我們也一樣，帶的護衛成千上萬，到了幽州之後供養不起，所以護衛們一哄而散，不知去哪里當了土匪。等著這群混賬歸來之後，必然要狠狠的懲罰才行。”<r />
<r />
顧天涯和李世民對視一眼，皆笑道︰“稍微懲罰一下就行了，畢竟護衛們出去也是自謀吃食嘛。說不定在當土匪的時候還能順手建功立業，那樣的話我們漢人還要給點報酬答謝呢……”<r />
<r />
這等暗示，幾乎已經是明示，頓時十幾個小國國主眉開眼笑，目光之中盡是興奮的色彩。<r />
<r />
這一幕，落入大殿無數人的眼中。<r />
<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