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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底,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的雨絲夾著零零星星的雪花,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
時令己到小雪,秦灣多雪而漫長的冬天才剛剛開始,在這樣雨雪交加的日子里,除非有要緊事,大家都寧願守在家里,待在廠里,陪著暖烘烘的爐子和暖氣過冬。
嶸啤門前的大街上,早已冷落下來,可是伴隨著自行車的鈴聲,清早起來的廠區又一次熱鬧起來。
宣傳欄前,又一次人頭攢動,紅色紙上用黑色的毛筆字寫著的內容,有人正在高聲朗讀著,“……廠里承諾大家,凡是主動銷售啤酒的,每售出一瓶啤酒,廠里獎勵兩分錢……”
“兩分錢?”有人抬頭看看陰沉的天空,冰涼的雪花飄進脖子里,渾身上下就打了個哆嗦。
“好事啊,”也有人興奮地喊著,“一捆啤酒十瓶,兩捆二十瓶,也就是廠里能給四毛錢,兩盒煙錢,反正我們門口有家小賣部,下班順帶著就捎過去了……”
听他這樣一說,許多人心里都是一動,誰還沒有人熟人啥的,就是下班路上或是住的小區里也都有飯館和小賣部,多了賣不出去,十瓶八瓶總沒問題吧。
“這個秦癲子,太扣門,這又是下雨又是下雪的,怎麼著一瓶五分錢吧……”有人又開始發牢騷,可是一轉頭,一些下了夜班的職工已經往倉庫那邊跑去了。
自己廠的酒,手續也不麻煩,管庫的大姐登記,交錢後直接拿啤酒走人,你拿了十瓶啤酒,就交給廠里九塊五毛錢,額外再在本子上給你記上兩毛錢的獎勵,第二天當面結清。
雖然天上下著小雪,但是場面很是熱烈,“小秦,這不相當于我們自己買啤酒嗎?”洗瓶車間一個老大哥拍拍頭上的雪花,清醒了一點。
“這是說哪的話,你賣出去就不是別人買我們的啤酒嗎,每瓶還有兩分錢獎勵!”秦東笑眯眯道,“大家注意啊,啤酒就賣九毛五一瓶,不能加價,加價後廠里知道,你一分錢獎勵都拿不到,還要扣發全年的獎金!”
“這樣啊,那先給我來一捆吧,十瓶!”
“我兩捆,多了自行車也帶不了!”
……
自行車後座上,有職工就開始用繩子捆起啤酒來,更有甚者,自行車前梁的帆布兜里,也塞上了四瓶啤酒。
“劉軍,你弄這麼多啤酒,賣給誰去?”包裝車間主任張慶民喊住自己車間一個青工。
“我就滿大街吆喝,誰願意買誰買去,我就不信賣不出去……”小青工樂樂呵呵回答道。
張慶民看了一眼站在倉庫門口的秦東,“這小子,想的就是這個主意啊!”他走過倉庫又掃了一眼,肉眼可以見到,堆在倉庫門口的啤酒卻不見減少多少。
他又看看往板車上裝著啤酒的魯旭光、夏雨,還有高佔東等人,在他眼里,這些人開票字都寫不好,他們怎麼去賣啤酒,走街串巷,就象喊著“磨剪子戧菜刀”一樣去賣啤酒?這丟不丟人啊,還有個國營廠的樣子嗎?
樓上,陳世法和周鳳和也在看著宣傳欄前的人群,看著雪地上或是推著自行車或是一溜小跑向倉庫的下了夜班的職工。
“秦東就是想的這個辦法啊?”周鳳和的語氣中透著失望。
他與陳世法都是背著語錄歌成長起來的,發動群眾還用這小子現學現賣?他們這一代人,群眾路線,他們比誰都更明白里面的威力。
“他在每瓶啤酒里加了兩分錢……”陳世法不作聲地掏出煙來,最近煙抽得越來越勤了,大冬天的,就一直咳嗽。
哦,周鳳和沒有反對,生死存亡關頭,大事他不糊涂,也不算這些小賬,秦東回來前,他也發動了群眾,可是沒有推銷出去多少,大家就是賣給了親戚朋友,或者鄰居街坊,讓他們出去到大街上吆喝著賣啤酒,或是到小賣部里推銷啤清醒,許多人都認為丟人掉價!
他們可是國營廠的職工!
可是現在,只有三分錢,大家的積極性就調動起來!已經有小青工開始行動了。
……
“賣啤酒了——”
“啤酒——賣啤酒!”
雪中,胡同里,一聲聲吆喝,路人驚奇地打量著板車上的啤酒,啤酒還能這樣賣,象趕大集賣白菜一樣賣啤酒?
“啤酒,誰要了,九毛五一瓶!”
看著大家的眼神,夏雨倒很興奮,“九毛五一瓶,有買的趕快來啊!”
“小伙子,給我來兩瓶。”一個大爺走過來,掏出兩塊錢。
“好,您兩瓶。”吆喝了半天,終于開張了,夏雨比自己第一天領工資還興奮,兩瓶冰涼的啤酒就遞到了老大爺手上。
“給我兩捆。”一家小賣部推開了門,張著手揮出兩根手指頭……
……
魯旭光、高佔東等人推著板車也不含糊,還有廠里的小青工,騎著自行車,見人就賣啤酒,一時間,嶸崖區一條條大街小巷,一個個或深或淺的胡同里,都是嶸崖啤酒廠職工的身影,都響起了嶸啤的叫賣聲。
第二天,當清晨的朝霞映紅東方,廠里的倉庫門前已是圍滿了人群,上夜班的工人,上白班工人的家屬,都在等著拿啤酒。
“劉軍,昨天獎勵九毛六分錢!”秦東鄭重地把幾張毛票和鋼 遞到小青工手里,樂得劉軍直 牙,反正休班閑著也是閑著。
這不,听說有錢賺,一些家屬都來了,騎著自行車的,參著三輪車的,還有的推著自家的杠鈴車……
人數,也比昨天多了將近一倍,嶸啤,也走出了嶸崖區,開始向市里其它幾個區滲透。
“啤酒,嶸啤,賣嶸啤了——”
一聲聲叫喊,一聲聲叫賣,引得無數人回頭,也引得無數人張望,儼然成為冬季秦灣的一條風景線。
“秦科長,我們能不能批發幾捆啤酒?”看到嶸啤的職工沿著大街小巷子叫賣,幾個個體戶就主動上了門。
“能,都能,要批發多少有多少!”秦東答應得很痛快。
當第三天時,張慶民再一次走過倉庫,喲呵,他看到,倉庫門前垛滿的啤酒已經不見了,庫存已經開退縮回倉庫里了!
“這小子,行啊!”他哈口白氣,停下了腳步。
倉庫門前,又一次聚滿了很多人,大家興奮地說著話,交流著,那表情比過年還要高興。
“你昨天掙了多少?”
“四毛八,我上午上班,下午出去賣酒……”
“我掙了兩塊,兩塊!听我的,你別往熟人那里送,你就沿著胡同賣,肯定有人買……”
……
哈著白氣,戴著圍脖,戴棉帽子戴著棉手套,可是大家的興奮藏都藏不住。
“小秦,中午請你吃烤地瓜,這幾天,讓哥幾個掙錢了!”劉軍見到秦東,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大家一陣大笑,工資之外,誰都想有個補貼,好了,現在掙錢名聲言順了,還是打著為廠里排憂解難的名義。
“行啊,那中午我等著。”秦東也開著玩笑。
他一步挎到花壇上,看著眼前的一張張笑臉,他知道,自己組織的胡同戰役,已經打響了,並且,第一炮已經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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