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齊看向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臉色大變，她趕忙湊上去，輕聲叫道，“老頭了、老頭子你沒事吧？”
說著話的功夫她伸手搭在對方的額頭上試了試，沒有發熱。
“老頭子，你醒醒。”
王老太太眼力不濟，為了看清老王頭的臉色，她彎著腰身前傾著身子努力的瞪大了眼楮。
“啊呀，爹病得這般厲害得趕緊看大夫才行，可是耽擱不起啊，快！相公快背爹去醫館。”
不甘寂寞的蔣氏再次跳出來，指手劃腳的張羅起來，“我看爹多半是餓暈過去的，這都快晌午了，咱們早上飯都沒吃，能不餓才怪……”
她嫡溜著眼珠子，目光在王老太太衣袖上轉來轉去。
賀馨兒那麼有錢又一向大方，總不能拿幾兩碎銀子打發她姥，至少也得百兩銀票起步，不然都對不起她的身份。
蔣氏心急火燎的正要開口要銀子，就見老太太左手伸進了右胳膊的衣袖里，似是在掏什麼。
見狀，蔣氏大喜。
“哎呀，娘把銀子給我就好，我先去買些吃食……”
“……”
見王老太太始終不理會她，蔣氏恨得直唆牙花子，面上卻是難得的恭敬，“就說嘛，馨丫頭最親娘，怎麼可能看著您老人家吃苦？”
她這頭絮絮叨叨說話的功夫，王老太太終于窄袖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蔣氏愕然的瞪大了眼，馮氏也滿臉的不解，王大舅與王二舅他們卻是沒瞧見，只一個勁的催促道，“向東，你趕緊帶他們幾個去看看附近哪有醫館。”
王向東哎了一聲還沒行動呢，就听王老太太說道，“都別亂動，縣城人多，你們路又不熟，別走散了就不好了。”
王大舅便道，“那我去打听打听哪里有醫館，你們在這里等著。”
王老太太言道，“咱們沒錢抓藥。”
王大舅詫異的轉身，目光落在老太太手上的油紙包上，“這是？”
“糕點。”
王老太太言簡賅，“給你爹吃點東西興許就好了。”
王大舅眼神復雜，長長嘆子一口氣方伸手接過了油紙包，“老二，先把爹放下。”
王二舅聲音有些啞，“娘，馨丫頭她……”
蔣氏突然大叫，“什麼馨丫頭，那分明是個不孝親長的混帳……”
王老太太大怒，“閉嘴！”
“她敢做還不讓人說。”
“你是哪棵蔥，哪頭蒜，也敢說自己是賀家四小姐的親長？八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憑什麼要人家孝敬你？”
“我不管！”
蔣氏想著那一萬兩銀子，就忍不住的嫉妒，“管她姓賀還是姓葉，她都是吃王家女的奶長大的，就得認王家是外家。”
她激動的嚷嚷著，“外家遭了大難，她連管都不管，就是不孝順！”
眼見著婆婆氣得發抖，呂氏臉色也很不好，“沒有馨丫頭幫忙，二嫂這會還在陰暗潮濕的地牢里數老鼠玩呢。
怎麼？
剛過去一個時辰的事，你就給忘了？莫不是老糊涂了，得了健忘癥？
救命之恩你轉眼就忘了，還倒打一耙，罵馨丫頭不管不問，你也好意思。”
她很是不屑的眼睨了蔣氏一眼，“要不是你忘恩負義惹惱了賀大老爺，馨丫頭至于為難嗎？還不是被你害的。”
蔣氏一噎，隨後惱羞成怒，“外家有難，她幫一下還不是應該的？”
“那不是幫一下，那是救了我們全家的命，是救命之恩。”
呂氏沉聲繼續道，“再說馨丫頭的外家姓宋，是縣城里有名的大富商，跟王家沒關系。”
“那怎麼一樣？她可是二妹妹一手養大的……”
妯娌兩人吵的不可開交，王老太太隨沉著臉也不說話
王大舅三兄弟還有王向東哥幾個都圍著老王頭，又是拍背，又是撫胸的，還小心翼翼的掐著人中試圖將人喚醒。
結果徒勞而功。
老王頭依舊昏迷不醒。
王二舅著急的抬起頭來，“娘，這樣不行啊，爹一直昏著怎麼吃東西？”
“捏碎了，一點點的喂。”
王老太太沉聲吩咐，干脆果斷，不容置疑。
王大舅哥幾個沒法，只得照做，卻不認為昏撅過去了的老王頭能吃進去，然而事情出人意料。
糕點香甜綿軟，入口即化，餓極了的人在不清醒的狀態下也能憑本能吞咽，一整塊糕點很快就全部喂進了老王頭的肚子里，王三舅又掏出藏在懷里的水囊，將僅存的一點水全喂給了他。
老王頭緩緩睜開眼楮。
“爹，你醒了？感覺怎麼樣？現在好些了嗎？”
“我沒事。”
看著一臉關切的兒孫，老王頭頗感欣慰，只是目光對上王老太太的目光時，神色微滯。
“沒事就好。”
王老太太說道，“你身子不爽利，就別撐著了，讓老大他們幾個輪流背著你，省得累出個什麼好歹來。”
王大舅張大了嘴，但瞧著一臉平靜的王老太太，卻是不知怎麼開口，便轉頭看他爹。
老王頭長嘆道，“那就老大先來吧。”
王大舅合並嘴巴，然而擼著袖子蹲了下去，王二舅與王三舅扶著老王頭趴到他的背上，王向東哥幾個也在旁招呼著。
王大舅咬牙起身，大步前行。
“娘也走累了吧？兒子背你。”
就在王二舅欲言又止之際，王三舅蹲在王老太太身前，準備背著她行走。
“不用，娘腿腳利索著呢，走這點路不算什麼，且不用人背，你還是留著力氣，一會背你爹吧。”
老太太執意不肯，王三舅只得作罷。
于是一行人再次出發。
呂氏立時結束了與蔣氏的無謂爭執，繼續攙扶著王老太太。
眾人俱都心情低落，便不願多言，只顧低著頭默默走路，只有蔣氏嘀嘀咕咕的抱怨個不停，一臉的不甘不憤，怨念沖天。
王老太太懶得打理她，其他人也沒心情跟她吵，就隨她去了，想著她一會累子也就沒氣力再折騰，哪知她竟然越罵越精神，越罵越來勁，聲音也越發大了起來。
“你們幾個是不是傻？食鋪的營生眼看著是做不成得了，你們還將家里所有的銀錢全拿了出來，送給姓賀的小子與人吃喝，這下好了，咱們這一大家子分文沒有，又沒了賺錢的生意，往後要喝西北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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