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他這話，瞬間惱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你來到這之後闖了多少禍，做了多少任性的事，難道你自己心里還不清楚嗎！誰允許你和別的男人同居的，誰允許你自作主張進監獄的？夏芊芊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老板放在眼里！哦不！你的眼里應該只有你那個小情人吧！”
他像一把干柴，被我話里的火星點燃。
“靈，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請你不要牽扯到肖燁。不要用你齷齪的思想衡量我們的關系！”
靈緊咬牙警告道︰“記住你此時此刻說得話，從幻境出去以後，你我之間便沒有任何關系！”
“夏芊芊，你被解雇了！”
他甩下這句話，轉過身敲那扇略顯落魄的房門。
我退到一邊，沉默不語。狂躁而又委屈的情緒宛若驚濤巨浪一般在我的心中翻涌。在我的視線里，周圍的一切景物都在顫抖。我不想看到宋靈，不想看到听到這世界上一切紛紛擾擾的聲音。
肖燁的死，本就讓我的情緒游走在崩潰的邊緣，靈的誤解和無理取鬧讓我痛若萬箭穿心。
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沒有人肯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為什麼總強迫著我去寬容我本不應該承受的傷害。
我沒有不把宋靈放在眼里，分明是他幾次三番拋棄了我，分明是我不想成為他的羈絆！
可為什麼到頭來結果會是這樣？
我想守護的人殞命于槍林彈雨，想保護我的人棄我如敝履，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一陣拖沓的開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一個形容枯槁的黑衣女子從半開的門縫中閃出小半個身子，狹長的眼楮呆呆的看著我們。仿佛一只被主人擲出房間的木偶。
她的臉，干瘦而蠟黃，神色恍惚而迷離，若不是那標志性的黑色綢緞旗袍還松垮垮的掛在她的身上，我幾乎認不出這便是幾日之前還叱 上海灘影壇的絕代佳人李秋桐。
“李小姐。”
靈的聲音較與我說話的時候平和了太多，他垂頭看著李秋桐，大概是前些日子與她調情的心動感又從他的心間復活。
他說話的語氣很輕柔，“秋桐，幾天不見，你瘦了這麼多。”
李秋桐不答話，依舊是那一副若木偶般痴呆的表情。靈嘆口氣，推開門，走進了小旅館昏暗而潮濕的房間。
我猶豫了一下，本不想跟著宋靈再進去，但是攥在手心里的黑寶石忽然一陣寒涼，刺激的我又回想起起肖燁的囑托。
我與他朋友一場，這是他的遺願。我一定得替他完成。
秋桐坐在鋪著白色粗布床單的雙人窗前，呆呆的看著手邊的大紅請帖。
那燙金的喜字下面，用黑色的自來水筆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名。
“肖燁”
“王珍妮”
那喜帖紅的是那麼的鮮艷，龍鳳呈祥的圖案，仿佛是要匯聚這世界上的一切好運氣給這對新人，但是……可悲的是，這兩個名字的主人都已經故去了。
我將喜帖一把奪過來，撕了個粉碎，“李小姐別看了，這喜帖是假的，肖燁再也不可能和王珍妮結婚了。王珍妮已經死了。”
還有，肖燁也死了……
秋桐的眸子里猛然閃過一絲光亮，她抬眸期待而又小心的看著我︰“真的？王珍妮死了？喜帖是假的？”
“是，我在李公館親手殺了她，當時肖燁也在。”我平靜的說道，將悲哀的情緒埋藏在心底，走到秋桐身邊，將黑色的寶石放在她攤開的手心︰“李小姐，這個是肖燁讓我送給你的。他說，這東西永遠屬于你。”
秋桐看到寶石，開心的笑，她攥過寶石貼到自己胸口，像是努力回味愛人的溫存與承諾。
“王珍妮死的好！蒼天有眼呀！”
“燁呢？我的燁呢？他怎麼沒有和你們一塊來？是不是還在怪我……”
“不，秋桐。他讓我告訴你，他很愛你，他一點兒也不愛珍妮，如果可以，他願意拋棄這世界上一切榮華富貴與你長相廝守。只是……”
“只是什麼……肖燁人在哪？我也願意！我什麼也不要了，我只要他！只要他心里還有我，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算是當農婦我也樂意！”
“若是肖燁听到你這番話，一定會很開心……只是……”
“他帶我走吧，我再也不背叛他了！我再也不了！”
李秋桐的情緒像噴發的火山，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波光粼粼的淚眼里，翻涌著絕望和悔恨。
我見她這個樣子，生生把肖燁的死訊咽回口中，我的靈魂仿佛也被她那強烈的哀傷給感染了，只覺得世界除了一片咸淚與哭聲外，再也不剩其他。
若是肖燁沒死該多好，若是我當時攔住他該多好，那這世間不就又少了一對陰陽兩隔的愛侶，多了一對執手天涯的神仙？
他們的命，本來不該如此，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不是他不想來，是他再也來不了了。”靈把欲言又止的我推到一邊，以冷靜的可怕的調子宣布出了這個悲傷的消息。
“他死了。就在今晚，死于亂槍之下。”
李秋桐怔住了，她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里 里啪啦流流出晶瑩的水珠，仿佛兩泓從石縫中蹦出的山泉。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一定是肖燁不想讓我再糾纏他！不可能，你在騙我！”
她獰笑著否定道，可是身子卻不受控制的顫抖，她的悲傷出自本能，可是她嘴上卻怎麼也不肯相信愛人離去的事實。
她咒罵著肖燁，撿起請帖的碎片看了又看。
“你看！你看我這沒良心的丈夫，他居然要明天結婚咧！呵！別騙我了！誰相信他虛情假意的愛，說得好听，還不是轉眼間就娶了闊太太！
誰稀罕他的寶石！誰稀罕！
我只要他……我只要他回來……我要見肖燁……肖燁……嗚嗚嗚嗚……我的燁……”
她接下來的話，淹沒在嗚咽聲中無法听清，她跪在地上大哭大笑，哭得仿佛要把心腸都嘔出來，笑得仿佛要把口鼻震碎。
“不可能！肖燁，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愚蠢最最拙劣的騙子！大騙子！現在指不定琢磨著，怎麼和他新婚的闊太太怎麼度蜜月呢！他這麼說只是為了甩開我！”
“李小姐，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
“順變？順什麼變！肖燁根本就沒有死！是他聯合你們一起騙我！”
宋靈的臉色並不因她的古怪行為而改變半分。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他凝著冰藍色的夢幻眸子，說道︰“李小姐，祁導演派來的殺手馬上就會來到你的房間刺殺你。只要你願意跟我們走，我們便一定會護你周全。若你要留在這里，這大概便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她的神色在那一瞬間又恢復了交際花的傲慢，她正了正旗袍彎下去的領子，說道︰“走？哈哈哈哈哈，我不可能走！在找到肖燁之前，我要留在這里！這個混蛋居然想賴賬，我收了他的祖傳寶石，我便要做他一輩子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