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高希寧抱著一件披風走上城牆,在火把照耀下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城牆邊緣處的李叱。
高希寧走過去,把披風給李叱批好。
李叱笑起來,之前看著黑暗的時候眼楮里也是黑暗的,可是當高希寧出現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的眼楮里就有了光,比這夜空中任何一顆星星都要明亮。
“來這里多久了?”
高希寧問。
李叱回答道︰“天黑之前就來了,已經差不多有一個半時辰了。”
高希寧道︰“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不然的話,怎麼會讓天下最聰明的男人想這麼久?”
李叱笑著說道︰“想事情大概只用了半個時辰,想一句配得上你的情話想了一個時辰。”
高希寧嘿嘿笑起來︰“雖然我知道是假話,但還是想問你,你想到了嗎?”
李叱道︰“沒有,因為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文字,可是組合在一起之後,卻沒有一句情話配得上你。”
高希寧開始掐腰了。
她笑著說道︰“那,要不然我給你講一句情話?”
李叱道︰“說啊。”
高希寧道︰“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文字,組合在一起沒有一句配的上我,可這些不漂亮的文字啊,只要是在你嘴里說出來的,便與我那麼般配。”
于是,李叱的眼楮又開始放光了。
他問︰“你是覺得我有心事,所以才來逗我笑的?”
高希寧道︰“你離開廷尉府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眼楮里有些憂郁,我厲害吧。”
李叱道︰“你看,說到這里,我突然就悟到了一句情話。”
高希寧笑著問︰“是什麼?”
李叱道︰“怨你和想你這兩件事,在你面前一樣都藏不住。”
高希寧︰“哼......為什麼怨我?”
李叱道︰“怨你的美貌征服了我這個天下最聰明的男人,跑也跑不掉。”
高希寧︰“像我們倆這樣臉皮後的人應該不多了吧,能把這些不要臉的話一本正經的說出來,還有誰......哈哈哈哈哈。”
掐腰笑。
李叱笑道︰“所以除了我們倆,誰還配得上我們倆?”
高希寧道︰“豫州這個地方風氣不好。”
李叱問︰“為何?”
高希寧道︰“你到了豫州之後,這滿嘴的油腔滑調甜言蜜語,突然就會哄女孩子了。”
李叱嘆道︰“也就能騙你了,這麼土的情話,除了你這傻不拉幾的之外,哪有人還覺得這是甜言蜜語。”
高希寧︰“哈哈哈哈......放屁!”
不遠處,蹲在城牆上的余九齡嘆了口氣︰“能不能顧及一下我的感受。”
李叱道︰“竟是把你忘了,早知道你在這的話,我也不會受什麼影響。”
余九齡道︰“當家的事情如果想明白了的話,要不然去吃點東西?好餓。”
李叱道︰“剛才還沒吃飽?”
余九齡︰“剛才吃什麼了?”
李叱看向高希寧︰“天上最亮的星星也不如你的眼楮璀璨,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你滿眼都是我在發光。”
說完後看向余九齡︰“現在飽了嗎?”
余九齡︰“嘁......”
從城牆上跳下來,背著手走了。
高希寧問︰“剛才那句的意思是,你在我的眼楮里發光?”
李叱︰“你才反應過來?”
高希寧︰“你是禿了嗎?是反射的月亮的光?”
李叱︰“......”
高希寧走著走著,忽然回頭看向李叱︰“所以月亮也是禿的嗎?”
李叱︰“那你得問黑武人。”
高希寧道︰“如果這麼說的話,一想到黑武人敬畏和信奉的月神是個禿頭,突然就覺得他們都應該是病了吧。”
李叱道︰“還是個女的。”
高希寧︰“這......”
李叱︰“要不然你剃一個?然後我就對黑武人說,我已經把你們的月神搞到手了。”
高希寧想了想,點頭︰“再告訴他們,非但被你搞到手了,而且還睡了!”
李叱︰“說謊話不好。”
高希寧道︰“那就睡了之後再告訴他們!”
李叱點頭︰“對!”
高希寧︰“對黑武人就要狠一點!”
李叱︰“對!”
正在前邊走路的余九齡一個踉蹌......心說自己真不該帶著耳朵來,應該放在房間里的。
與此同時,松鶴樓。
曹獵坐在這整理手下人遞交上來的卷宗,這些,都是之前清查之後需要注意的人,還有審訊之後剛剛報上來的口供。
這次清查雖然沒有抓到那個叫天下第四的人,可是卻有不少意外收獲。
在對周記商行動手之前,就已經查到有幾家商行不對勁,周記商行是曹獵最後一個動手的地方。
這幾家商行,都和楊玄機那邊有關,更讓曹獵吃驚的是,這幾家商行的問題,甚至不是在李叱南下豫州之後的事。
也就是說,在唐匹敵率軍攻入豫州之前,楊玄機就已經派人在豫州城里潛伏了,而且已經有不少勾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天下第四進入豫州城,真的是因為巧合之下和聖刀門的人打了一架?
也許他本就是要來豫州城的,那個意外,也沒有改變他要來豫州城的計劃。
曹獵抬起頭看向窗外......
天下第四那樣的人來豫州城里,一定是有什麼更大的計劃,不然的話他這樣級別的人,完全沒有必要來豫州冒險。
他在城外雖然被葉先生打傷,但以他的能力遠遁不成問題,何必跑到城里來?
城里的人有他的內應。
一念至此,曹獵立刻就打算去李叱那告訴他一聲,天下第四進城或許是要對誰下手。
“岑笑笑。”
曹獵喊了一聲。
岑笑笑立刻從門外進來︰“公子,什麼事?”
曹獵道︰“備車,去寧王府。”
岑笑笑看得出來曹獵的急切,他不知道公子想到了什麼,可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與此同時,城中的一家包子鋪里,天下第四把房門打開後邁步出來,他身後的屋子里的燈火昏暗。
桌子上是他吃剩下的包子,地上躺著的是包子鋪的掌櫃和妻子。
天下第四把門關好,緩緩吐出一口氣。
“難吃。”
他自言自語著說道︰“所以死也不冤。”
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好像有些陰沉,不知道什麼時候雲層遮住了月,這個惱人的季節,雨水總是會來得很快。
天下第四想著那就要快一些了,他不喜歡雨。
兩刻之後,在豫州城里一戶很普通的宅院後門,天下第四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一滴雨落下來掉在他腦門上。
他眉頭皺起來,抬起手把雨水抹掉。
他非但不喜歡雨,也不喜歡水,甚至畏懼水......自從他小時候被人追趕著不小心掉進河里之後,那種恐懼到現在他都無法戰勝。
每次噩夢也都一模一樣,掉進水里的他,不管怎麼掙扎都起不來,隱隱約約的,在水中看到了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腳踝。
他踢打,他掙扎,無濟于事,那只手一發力把他拉了下去,力是相對的,他被拉下去,拉他的東西往上來,一張慘白慘白的臉就出現在他眼前。
天下第四再次深呼吸,然後一掠跳進了這戶人家的後院。
這戶人家的院子前後兩進,規模不算特別大,後院有些稀疏的燈火,看得出來院子里很空蕩,沒有任何陳設布置。
天下第四朝著前邊走,仔細的听著四周的聲音。
他的听力極好,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在練武上比比人更為出色的原因之一。
靠聲音做出判斷,尋常人判斷的不能格外準確,可他卻能听的很準。
可惱人的是,今夜有雨。
就在走著的時候,後邊院子里的狗叫了起來,這讓天下第四眉宇之間的厭惡更濃。
他討厭水也討厭狗,前者差一點把他淹死,後者總是阻礙他去偷東西。
他的童年,可算不上有多愉快。
幾名護院挑著燈籠過來,腳步很急。
他們看到了後院的黑影,于是喊了一聲,朝著天下第四這邊跑過來。
燈火搖曳,腳步聲急。
“什麼人!”
一名護院大聲喊著。
後院只有兩三盞風燈,只能照亮很小的區域,所以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黑影。
“請問......”
天下第四客客氣氣的問了一句︰“這里可是武奶魚武大人家里嗎?”
一名護院怒問︰“你是何人?!竟敢深夜闖入私宅!”
天下第四點了點頭︰“看來是這里。”
他邁步往前走,那幾名護院隨即將棍棒舉了起來,天下第四又怎麼會把這些棍棒放在眼里。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們不值得我殺,所以還是讓開一些的好,或許你們可以去請武夫人出來,比你們在這里咋咋呼呼的喊著有用,也可以讓她快跑。”
諸葛井瞻查到了嚇跑了傅白雨的那個人,就是豫州城的主官武奶魚武先生。
所以他想著,沒有什麼是比武先生在外追查凶手,卻被凶手把妻子殺了的事更打擊人。
天下第四確實不是躲進豫州城來的,他是專門來豫州城的。
只是巧合之下他與聖刀門的人打了一架,以至于他受了傷,而且還壞了他的古琴。
可是這並不影響他殺人。
他往前走,那幾個護院被他震懾的往後退,這些護院已經可以感受到天下第四身上那種森寒的氣息。
“你們又不逃,又不去喊人,那你們就死好了。”
天下第四輕嘆一聲。
然而下一息,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幾個護院真的掉頭就跑了,穿過後院的月亮門,一口氣跑回前院去了。
天下第四忍不住替武先生覺得有些不值,這些護院的工錢發的不值。
他也穿過月亮門,然後就楞了一下。
後院太黑,前院也很黑。
但他走進前院的那一刻,忽然就亮了起來,無數火把點燃,黑暗被驅散。
那幾個護院已經跑到遠處去了,而前院,密密麻麻站著的都是身穿黑色錦衣的廷尉,他們那樣漠然的看著天下第四。
舉著火把的廷尉照亮了他們的臉,也照亮了身上的錦衣,照亮了他們的佩刀。
更照亮了站在廷尉們身前的那個年輕男人。
李叱負手而立,平靜的看著天下第四。
他在城牆上想了一個半時辰,總算是想到了天下第四為什麼要到豫州城里來。
曹獵是靠審訊得來的情報推測而出天下第四可能是要殺誰,然而曹獵還沒有來得及去見李叱。
如果李叱是等著曹獵匯報了消息之後再做判斷的話,一定已經晚了許久。
天下第四看著李叱,忽然笑了。
“寧王?”
他問。
李叱沒回答,依然那樣平靜的看著他。
天下第四好奇且認真的問︰“你是妖怪嗎?不然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里?”
李叱這次回答了。
“我不是妖怪,我擅長捉妖,所以知道妖怪們都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