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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謙的短信發過去,趙敏沒有回。
他怔怔地盯著趙敏的對話框,自己消息上面那條超長的微信,逐字逐句地讀著。
寫得實在太長,他之前壓根沒有耐心去讀,也在盡可能地逃避。掃了個大概。無非解釋她跟父親的關系,還有叮囑他不要把音頻隨意轉發。
那會他更關心輸血的事情。相對于婚外戀之類的,救人更重要。
何況這些長輩間情情愛愛的所謂真相,關他什麼事?!
平日里最煩她媽疑神疑鬼,陰陽怪氣地懷疑他爸外遇有小三,然後沒事找事吵得歇斯底里。最後又哭著可憐兮兮地說,都是為了他,才不離婚的。
以前他會混賬地跟母親懟回去,說要離就離,快點離,不要用他做擋箭牌。總覺得母親懦弱無能又小題大做。
甚至下意識地覺得成功男人像父親那樣,有錢有顏,財富,社會地位,閱歷,才華在同齡人里屬于佼佼者,更是甩楞頭小伙子幾條街。吸引年輕女孩子,乃至有情人很正常。
美女配帥哥屬于童話,美女配有錢人才屬于現實。
只要把家顧好,不拋棄糟糠之妻,就是好男人。要是能做到,家里彩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屬于個人本事。
之前還只是猜測。
趙敏的這一大段話,把她被父親這種關系擺在台面上進行討論。
不管是承認還是否定。都肯定了他們的關系不一般。今晚他們在一起不是偶然。或許引發事故的原因里面有很多香艷或狗血的秘密。
這樣毫無前兆地直面父親的小三。跟她討論如何挽救父親。听她辯解與父親清白的關系。讓他感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相信媽媽也看到了照片底部的那只黑色的女士鞋子。也許就是故意的。可他當時情急之下,壓根沒有p圖,直接轉發給了所有人,尤其是所有親人。
相當于把媽媽的傷口和恥辱撕開,放在眾人面前。也相當于間接承認了這個女人的存在,還有與父親不簡單的關系。
可是,照片發已經發出去了,無法挽回。
網絡時代就這樣。一個信息發出去了,他的傳播速度和範圍就不在普通人的控制範圍之內。
他為自己的欠缺考慮給媽媽帶來的傷害感到內疚,也為媽媽感到悲哀和心痛。
站的立場變了,讓他心態完全不一樣。
可剛剛還在電話里懟她。
作為兒子,他應該跟媽媽站在一條線上,手撕小三,為媽媽維護家庭。可此時沒法跟小三撕破臉。尤其人家主動示好,說父親跟她之間沒有什麼,是純潔的。
他對著“清白的、純潔的”這六個字笑了笑。心想,重要嗎?
簡單地打了三個字“知道了”作為回復。心下不安,又給母親發了條信息,“媽,早點休息,晚安。”
“好的。有消息告訴我。”飛快地回過來一條語音。
做完這些,司馬謙有些不自在,感覺做事風格完全不像自己。
好像已經開始學習做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患得患失,圓滑世故,總在妥協”的大人。
好像成為大人在所難免,只存在早一點或者晚一點的區別。
仰頭看天,深藍一片中似乎隱著點點恍恍惚惚的星光,臉上露出深深的疲倦和痛苦。
一陣風吹過,他高大魁梧的身材此刻顯得格外悲涼。
隨手點開之前趙敏發來的音頻。父親熟悉的聲音傳來,心里的悲傷漫涌開。
第一句話就是給他。“司馬謙,我最放心不下你。你經常闖禍,但我知道你本性不壞。”
才兩句,便擊潰了司馬謙長久以來與父親對抗的城牆。
他習慣地掏出煙盒想點煙。又塞回口袋。
心里好堵。又好像空蕩蕩的。
“希望你改邪歸正,學點本事,照顧好你媽,照顧好自己。”這句老生常談,曾經讓他厭煩無比的話,此時听來,卻格外讓人悲傷。
音頻才听到交代姑姑代理董事長搞好疫情階段生產那段,就有電話打進來。
是姑姑。
他努力克制住內心痛苦悲傷,神色中有了父親堅毅的影子。
男人再難,也要咬牙堅持住。
他長得很像父親。
無論身材還是眉眼。
但唯有此時,才真的像父親。
“老頭,你得堅持住。你還沒有看到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司馬謙心里這樣對父親說。
父親明明才五十三歲,明明還年輕。
司馬接起電話,以為姑姑又給父親找到了新幫手。
哪知一接通,被姑姑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質問是不是他的主意,公開懸賞一百萬。
司馬謙一听就知道是他媽做的決定。只有媽媽有這樣的決心願意出這麼大的代價救爸爸。
于情于理都沒什麼錯吧?司馬謙心里很不服氣。也不知道父親怎麼想的,讓姑姑代理董事長。
听姑姑語氣不善,索性承認是自己發的。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闖的禍多了去了。
“是你媽發的?”
“沒有。是我。不是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嗎?我就是想救我爸!不就是一百萬嗎?小意思。拿得起!”
“還算是個人。還有那麼點良心。”
雖然這樣貿然懸賞,交代不清,權責不明,會帶來方方面面的麻煩。但听到佷子這番話,心里稍稍有點安慰。
法律層面的事情已經交由律師們處理。董事會那邊,也聯系了一直關系不錯又德高望重的幾位元老,提前進行了溝通。
“你?!”一連串懟人的話被司馬謙強行咽了下去,“我爸那邊有消息了嗎?”
竟然沒有隨口懟人,也沒有掛電話。語氣談不上謙卑,但非常關切,誠懇。
司馬謙的轉性讓姑姑有些刮目相看。
看來苦難真的是幫助人成長的良藥。孩子還是不能慣,得吃點苦頭,經點風浪。
“听說進了急救室。但兩個人受傷,人手怕是不夠。”姑姑眼底積滿了擔憂,“謙謙,假如做道選擇題,一個電車司機他如果要救五個人就會撞死另外一個無辜的人。如果是你,你選哪個?”
這是經典的“電車難題”。
“選個毛線!我不是司機。”
司馬謙雖然口里這麼說著,腦子里本能的選擇卻是救五個,犧牲一個。
犧牲小部分人,顧全大局,似乎刻入了每個人中國人的思維。
“必須選。”
“不知道!你們文化水平高就喜歡強人所難,搞這些文字游戲。”
其實什麼意思,他都明白。
就是明白,所以異常痛苦。
道理他都懂。
什麼都懂。
可如果被選擇犧牲掉的那個人是父親,還是根本無法接受……
那是父親。
“謙謙,你肯定明白,”司馬秀禾深吸了一口氣,壓住眼淚,“這就是當下的情況。不僅僅是你爸,也是武漢。抗疫是第一重任,關乎整個國家的生死存亡。所以,謙謙,我們只能盡力而為,但不管結果怎樣,都要平常心對待,好嗎?”
說完,差點失聲痛哭。
司馬謙也沉默了。
她是最小的妹妹。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哥哥讀大學時勤工儉學,畢業後極度省吃儉用,長期營養不良。所有的錢都寄給家里,供幾個弟弟和她生活和讀書。
有了初戀女友,司馬謙媽媽黃珍以後,不僅一如既往地如此,還說服黃珍也把工資匯回來。為了供養弟弟們專心念完大學,哥哥辭掉鐵飯碗去了企業。
甚至因為這個,哥哥嫂嫂根本沒錢養孩子,在司馬之前不得不選擇流產了一胎。
哥哥在任何選擇面前,都沒有放棄年幼的弟弟妹妹。
那自己呢?
司馬秀禾很難過。
剛剛那番話何嘗不是說給自己听的?
“姑,你不用跟我講這些雞湯。沒用。那是我爹。我是他兒子。”司馬謙把拇指關節捏得 響,帶著當初打架時的狠厲。
“但凡有一線希望,我都要救。一百萬,算我的。”
司馬謙摁掉電話。
熟練地掏出一根煙,點了幾次才點上。
斜眼一瞟,那保安竟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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