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脫的靈魂讓色孽大魔的身軀再不穩定,三重魔法的奏唱下,他的身軀開始瓦解。
“我會再造新的軀體,你們這些渺小如蟲的東西,我會把這個世界碾成廢渣,當你們沉浸在永世的痛苦中時,你們就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盧克修斯張狂地咆哮著,但不能改變他的步伐已然停滯的事實。
“滾回你的地獄去吧。”埃爾斯佩斯抬起蒼白鐮刀,被折磨的亡魂在寂靜中被釋放,強行抽離時的痛苦令盧克修斯又發出一陣咆哮。
盧克修斯感覺到又一股連接被切斷了,他轉頭看向努恩的方向,知道那個竊取力量的凡人恐怕也已經戰敗了,他目光中的怨毒如實質化的荊棘,身軀上的裂隙中電光溢散。
“我還得詛咒你,巴托尼亞騎士,如果不是你我就已經自由了,你不會明白自己將受怎樣的苦。”盧克修斯起身,強行邁開步伐,身軀的碎片如黑色的雪般飄落,他腐爛的肌肉下,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眼眶中靈魂之火閃爍著不甘的怒焰。
他並沒有前進,反而是後退回法陣的中央,原本束縛著他來到此地的魔法已經隨著盧克修斯本身瀕臨瓦解而弱化了,陰影之矛靜靜地佇立在原地。
盧克修斯伸出枯槁的手,緊緊握住漆黑的矛身,矛身纏繞著紫色的陰影,仿佛活物般蠕動,色孽大魔在洪流般噴吐的靈魂火光中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將陰影之矛高舉過頭頂,殘存的魔力涌入矛身,紫色的陰影膨脹、翻滾,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令人不安的色彩。
色孽大魔的拼死一擊,維等人打起十二分警惕,施法也未斷絕。
盧克修斯在陰影之矛旁低語了一陣,陰影之矛懸浮在空中吸收著周圍的魔力,發出嗡嗡的震顫聲,矛尖指向天空,綻放的光芒如同晨星,盧克修斯猛地將陰影之矛擲向天際,長矛劃破空氣,留下一道扭曲的紫色軌跡,消失在雲層之中。
盧克修斯的軀體如放出了最後一箭的朽爛長弓般開始崩塌。
***
尚保羅感覺自己的意識沉沒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之中,許久許久後,輕微的響鈴聲在他耳邊悅動,他伸出手,感受到涼爽的水從自己的指尖滑落,接著涌入鼻腔與口中……
他猛地坐起了身,噴掉口鼻中的水,抬頭看清了周遭的景象,原本繁盛的玫瑰花叢已經變成無數碎片,玫瑰花瓣自由地搖曳在風中,流瀉的雨水將塵埃與碎屑一同帶走,露出干淨的岩石表面,遠處的星光開始黯淡,晨光微微掠過地平線。
尚保羅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人類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臉,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不遠處靜靜凝視著他的騎士。
“我,你……這是……”尚保羅幾乎語無倫次。
彌昂終于開口︰“我說過,如果你的內心還有一絲人性的話,我會將他從痛苦中解放出來。”
沉默片刻,尚保羅挺直身子,還是不相信般搖著頭說道︰“所以你是說,這些年來的痛苦,我走過的那些道途,陰謀與背叛,最後因為你一個人而毫無意義嗎,這簡直,簡直……”他忽然平靜下來,認真地凝視著彌昂,“了不起。”
“不過你依然快死了。”彌昂指明這點。
“是啊,我也能感覺到,但這感覺很好。”尚保羅看著遠方的天空。
“還有一點,能做到這一切的可不是我。”彌昂側過身,看向半邊崩塌的歌劇院拱頂,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廢墟中努力攀爬上來,金色的發絲比晨光還要耀眼。
夏洛蒂手腳並用地爬上歌劇院殘破的頂層,碎石順著傾斜的屋頂滾落,她扶著搖搖欲墜的欄桿,劇烈地咳嗽著,吐出一口帶著灰塵的唾沫,晨曦的光輝照在她沾滿煤灰的臉上,她站在沒過小腿的水中,清風將玫瑰花瓣推向她。
她看著彌昂和尚保羅。尚保羅倚靠著斷牆,平靜無比,仿佛剛剛的落敗對他毫無影響,彌昂也只是肅穆的站在一旁,一時間相對無言。
“你還真是老樣子,如果我更卑劣冷酷一些的話,也許事情反而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尚保羅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夏洛蒂凝望著他,蒼藍的雙眸亮得令人不願直視。
“感覺就像做了個很長的夢,但最後,被你的歌聲喚醒了。”尚保羅滿是傷痕的臉被晨曦的光芒覆蓋,“我最後,听到了你自己的歌。”
夏洛蒂的笑容仿佛是回憶著被淡忘的悲傷往事,她緩步上前,輕聲開口唱出最後一首歌︰“時光的洪流會親吻我們的面頰,你顫抖的雙臂終將得到解放。”
當她前行的時候,她身上的塵埃自然而然地落下,說是走,但彌昂覺得更像是飄,每一步都無聲無息,周圍的煙塵、碎石,如同敬畏般在她邁步時紛紛落下,彌昂看到一點光芒在她的背後綻開,凝聚成羽毛,然後延展為翅膀,半透明的雙翼,接著是六翼十二翼,無盡的光芒在她的背後延伸,比拂曉的光芒更輝煌卻完全不灼痛人的眼楮。
夏洛蒂走到尚保羅的身邊,像很多年前一樣再次握緊了兄長傷痕累累的手,她身後光芒化成的羽翼緩緩垂落,擁簇在兩人身旁。
“謝謝你們。”尚保羅向彌昂點了點頭,面容消失在無盡的光中,接著凝聚的光芒轟然爆散,化作無邊無際的金色星芒,隨風而去,消失在遠方的天空中。
伊嵐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彌昂的身旁,但她的神情卻異常警惕地凝視著眼前正在逐漸消散的光芒。
當那些光的飛羽完全消失之後,只剩下夏洛蒂一人的單薄背影,風吹亂她金色的頭發,像是一盞即將熄滅的燈火。
但當她回過頭,目光交錯時,一切都被不同了,那雙曾經含悲蓄憫的蒼藍色雙眼此刻卻如同星雲般深邃,彌昂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萬花筒中,看到池上繁花、滄海落日,直到伊嵐一手扶在他肩廈職翰嘔毓 窶矗 裁靼琢艘玲暗木 璐雍味 礎?
此時在他們面前恐怕並非那個曾在廢墟中歌唱的女孩,而是一尊超然神只的塵世化身。
伊嵐半透明的身影閃爍了一下,擋在彌昂身前,空氣中彌漫的緊張的氣氛仿佛一根繃緊的弦。
“不用那麼緊張,只不過當維系心靈的事物消失了,夏洛蒂這個人也該隨之離去而已。”夏洛蒂輕輕一笑,聲音中充滿了神性的漠然。
伊嵐與她之間波動更加劇烈,空氣中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縫。
她將目光移向彌昂,彌昂握劍的手緊了緊,穩住心神。
“替我向維姬問個好,就說,我很抱歉沒法實現我們的約定了。”她輕聲開口,溫和得仿佛還是扮演作夏洛蒂的模樣,隨後背過身,在升起的晨光中如霧氣般逐漸消散了。
彌昂走到夏洛蒂消散的地方,眺望努恩,轉頭看向一旁的伊嵐︰“剛剛那段話,你覺得會是詛咒嗎?”
“我也不能妄言比我更強大的混沌神只在想些什麼。”伊嵐搖頭,“但不管程度與意願與否,色孽也是一位愛之神。”
彌昂輕輕嘆了口氣,再次抬頭時看到了遠方天空一點變化的紫色電光。
“那是……”在彌昂的話音落下前,那道光芒擊穿帷幕的薄紗來到彌昂身前,陰影之矛纏繞著深紫色的閃電。
剎那間,時間仿佛凝滯,世界在彌昂眼中分解成無數細微的碎片,他能看到陰影之矛螺旋狀的紋路,每一寸深邃而古老的刻紋,空氣被撕裂的尖嘯聲如巨獸瀕死遲緩的呼吸,心髒的跳動此時如死亡的倒計時。
彌昂感覺到自己用上每根肌肉的力量取下泰波克之翼擋在身前,古聖遺留下的古老盾牌一直是幾乎堅不可摧的,然而陰影之矛卻像幽靈一樣無視了物質世界的阻礙,徑直穿透而過,而即使是真正的幽靈也不敢輕易觸及帶有古聖神力的盾牌,但陰影之矛跨越了諸多現實帷幕的薄紗直撲向目標。
死亡的陰影近在咫尺,彌昂試圖後退,但他快不過撕裂萬物帷幕的電光,更逃避不了必定命中的陰影之矛,矛尖離他的心髒還有兩寸的距離。
此刻瞬間,伊嵐的手擋住彌昂身前,竟抓住了那柄幾乎如純粹陰影的長矛,深紫色的閃電在她手臂上跳躍,如同一條條毒蛇,伊嵐半透明的身體劇烈顫抖著,接著她的身影帶著陰影之矛一同消散在彌昂身上,而彌昂則在心髒傳來的苦痛沖擊中脫力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