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和陸啟光說著話,趙珊珊那邊幾番推讓也收下了。然後跟陸啟光幾個一一握過手,走下錦繡山莊的台階。
走出好遠了,陸啟光他們還站在山莊門口的霓虹燈下,揮動手臂目送著我倆,仿佛送別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我和趙珊珊只好一次又一次回過頭去,高揚著手臂,向他們致意。
走出他們的視線後,趙珊珊說︰“看上去,他們好像蠻真誠的。”
我說︰“那還用說麼,不真誠一點,能讓我幫他們聯系業務嗎?”
趙珊珊說︰“你已經答應幫他們聯系業務了?”
我說︰“到時候再說吧。”
很快來到寬闊的新街旁,我們停下腳步,往兩頭望了望。我說︰“往哪里去?”
趙珊珊笑道︰“你不是說要去楓林苑小區嗎?”
我也笑了,說︰“還真的去楓林苑小區?”
趙珊珊說︰“不去楓林苑,那去哪?”
我掏出手機,看看上面的時間,說︰“才八點半,我們到益河大堤上去走走吧?據說大堤最近嵌了瓷磚,我還沒去過呢。”
趙珊珊表示贊成,我們一起來到益河大堤。
這里屬于城鄉結合部,白天車輛行人不少,此時已經比較安靜了。
我們邊聊邊上了益河大堤。
益陽城遠遠地落在了身後,眼前是迷蒙而寬闊的河面。河心有漁火點點,近岸則倒映著明麗的燈光和綽綽約約的堤影。河水無聲地涌動著,看不見翻滾的波浪,卻能感覺到它那深沉的呼吸。也許是離城太遠的緣故,除了我們兩位,河堤上再沒有第三者,大堤仿佛是專為我倆築就的。
我們在護欄邊佇立片刻,感受著益河的氣息,爾後踏著堤上的瓷磚,在幽暗散淡的燈影里,在剛剛栽下的樟樹和棕櫚之間信步向前。
一時都變得無語了,惟有橐橐足音敲擊著他們的心緒。這是一份多麼美妙的夜色!我天天呆在城里,好久都沒感受過這樣的寧靜和幽邃了。偏了頭去瞧趙珊珊,只見她身姿婀娜,步履悠閑,似比我沉浸得還要深。
我想跟她說些什麼,又不忍打破這份難得的夜色,只得伴隨其側,緩緩前行。
最後是趙珊珊先開了口,她說︰“你怎麼不說話?”
我側過頭去,說︰“本來想跟你說些什麼的,卻怕自己粗鄙,張口便落人俗套。”
趙珊珊說︰“這也難怪,我們這些人天天呆在機關里,離了權外,別的什麼文雅的詞兒還真說不過來。”
我說︰“只是國家也好,家庭也好,個人也好,誰離得了這個財字?”
趙珊珊說︰“這倒也是。”
我說︰“所幸上蒼看得起我,賜一個如許可人的女人伴我左右。”
趙珊珊悄悄笑了,說︰“你別臭美,誰伴你左右了?”
這座大堤也不知有多長,不緊不慢地走了一個小時,還看不到盡頭。
當然不可能一直這麼走下去,恐怕體力和理智都不允許。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便自覺下了堤。
這已是遠郊了,沒有公共汽車,的士恐怕也想不到這里會有生意。在路旁遲疑片刻,我們朝著來時方向往回走去,好像要這麼一步步走回去似的。我說︰“你還堅持得了嗎?”
趙珊珊說︰“堅持不了,也得堅持呀。”
我說︰“堅持不了,我背著你走。”
趙珊珊說︰“你敢嗎?”
我說︰“這荒郊野嶺的,我有什麼不敢的?”又朝前走了幾步,後面響起了馬達聲。回頭一瞧,是一輛俗稱慢慢游的小三輪。我對趙珊珊說︰“看來用不著我來背你了。”
攔住小三輪。登上小三輪,我們並排而坐。我順便將兩旁的門簾拉下,里面成了一個封閉的小世界。司機听說要去市中心,說只能到城邊,到城里要罰款的。
我說︰“到城邊再說吧。”
司機這才加了油門,小三輪突突著朝前奔馳起來。
因為是遠郊,路面不太平整,小三輪有些顛簸。我生怕顛著趙珊珊了,忙對司機說︰“慢點慢點,我們不急,你急什麼?”
司機說︰“兩位客人真有意思,人家都覺得慢慢游太慢,你們卻嫌快了。”油門還開得那麼大。
我說︰“你是怕耽誤下趟生意吧,給你加五元錢。”
司機這才減了油門。
車速一慢,就平穩多了。我看一眼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趙珊珊,將頭往後靠靠,說︰“好久沒坐這種車了,其實若沒急事,坐慢慢游比坐的士還舒服些。”
趙珊珊說︰“你到市政府建議一聲,讓慢慢游進城吧,這樣你便天天都有慢慢游可坐了。”
我說︰“是呀,回去就跟顧愛民打個電話。”
慢慢游緩緩前行著。門簾遮著,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我們便只管你一句我一句說些閑話,不去在意外面的世界。
說著說著,趙珊珊就不語了。
我側首瞥了一眼,見她的一雙眼楮不知幾時已經微微合上了。
我想,在堤上走了半天,現在又在慢慢游上顛簸了一陣,看來她是困倦了。我就有了一份沖動,將手臂抬起來,扶到了車座靠背上,想把她的頭攬人懷中。
可手臂正要搭上趙珊珊的肩膀時,趙珊珊的頭偏了偏,我一猶豫,放棄了。
趙珊珊看來是真倦了,身子一點點軟下去,再軟下去,慢慢向我身上滑過來。
我便僵住了,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驚動了趙珊珊。
最後,趙珊珊的身子像一團泥,柔柔地粘在了我懷里,那顆可愛的頭偎在了我的胸前。一股熱流已經傳遍我的全身,我真想將趙珊珊緊緊擁住,又生怕她柔柔的身子在懷里化掉,只得輕輕托著她的腰肢,給她減少點顛簸。情到深處人如泥。我忽然想起這麼一句話來,心想,趙珊珊真是柔軟如泥喲,只是不知,她是困之所致,還是情之所致呢?快到城邊的時候,司機不敢往前開了,踩了剎車。趙珊珊兀地醒了,見自己偎在我的臂彎里,很不好意思地往一旁挪了挪。
我真想就這麼一直攬著趙珊珊,永遠也不改變。但我知道這不現實,騰出手來,掏了錢遞給司機,我和趙珊珊下了小三輪,上了的士。
離趙珊珊家不遠了,趙珊珊讓司機停了車。
我知道趙珊珊還想和我走走路,跟她下了車,和她並肩走進巷子,邊走邊聊,聊著聊著,我們不知不覺間又聊到了金衫制衣公司。
聊到金衫制衣公司,我不由想起他們送給我的信封,因為趙珊珊不是外人,我便掏出信封,打開清點了下。
讓我做夢也沒想到的是,金衫制衣公司給我的信封里竟然裝了整整兩萬元錢,見我打開信封開始清點信封里面的錢,趙珊珊也打開信封開始清點,很快,她就點完了,她的信封里是一萬元。
我和趙珊珊都有些吃驚,沒曾想到錢數會有這麼大。
說實話,自從調到人事科做科長,收受禮品是常事,但大都是購物卡之類,而且金額都在三兩千元之間,像金衫制衣公司這麼多的,還是第一次。
三兩千元,算不了什麼,一旦上萬,性質就變了,一旦被紀委查到,那就是受賄,就是犯罪。
而且我和陸啟光的關系本來就很一般,如果到頭來他再倒打一耙,那就是黃你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
所以說,這錢我一定不能收,但是,也不能退回去。
別忘了,趙珊珊也收了他們的錢。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光我和趙珊珊,陳慶華也收了他們的錢。
另外,崔學民也一定拿了陸啟光的好處,要不然,他不會不遺余力地給陸啟光搭橋牽線,把我介紹給陸啟光。
如果我們把錢退給了,不光陸啟光會防著我,而且會得罪陳慶華和崔學民,另外還有很多從金衫制衣公司拿過好處的人。
所有從陸啟光那拿到好處的人都會像防狼一樣防著我,這樣一來,我在局里就成了孤家寡人。
想到這里,我的心情一下子陰郁起來。
趙珊珊心情似乎也很陰郁,一時間,我們都沉默起來。
後來還是我打破沉默,放低聲音說道︰“前幾天我收到一條短信,說當今五種人際關系最鐵。”
趙珊珊說︰“哪五種關系?”
我說︰“一起下過鄉,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現在可好了,我們的關系再鐵不過了。”
本來我是想調侃自己和趙珊珊,緩和一下氣氛,不想這個時候說這話,不但一點也不感到幽默,相反覺得怪怪的,很不是滋味。
趙珊珊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剜我一眼,說︰“這個時候你還幽默得起來?”
我說︰“那你要我做啞巴?”
一時又沉默了。
過了一會,我才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趙姐,不是我膽小,這錢可不是三千兩千的小數,真要留下,遲早是要出事的。”
趙珊珊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對,這錢不能留,必須馬上退給陸啟光。”
我沉吟了下,道︰“這也不妥,你想想,陸啟光能光給了我們兩個人嗎?”
趙珊珊再次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陸啟光一定也給了陳慶華,另外,崔局長一定拿了他的好處,我們這麼退回去,豈……豈不是要得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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