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宙斯之眼14
要說以往，談到住院，恐怕所有人都要頭疼，一方面是可能面對巨額的醫療費，另一方面，則是巨大的精力消耗。
這個消耗並不單單只病人一人，甚至包括整個家庭。
在醫院，一旦住院，則護士只負責換好床單，在計劃時間負責分發藥物、注射藥物，其他事情幾乎一概不管。于是，家屬陪床，則成為了必要的工作。
謝曉麗曾經住院，住在一間8人間的病房，為此，李杰和李建國輪流值班，一個星期之內，一家三口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然而這一次，權利的滋味再次讓李杰品嘗到甜頭，別的不說，曾佩一天180小時的靜脈注射，就幾乎不能離開病床，要不是有專門護士伺候，還不知道多折騰人……
曾佩的妊娠劇吐出乎意料的嚴重，體內的電解質嚴重失衡，最終，禁食禁水，緊靠輸液維持自身與胎兒的營養供給，即便如此，曾佩依然不停的嘔吐著，黃綠色的膽汁已經不止一次被她嘔吐出來。
盡管一家人萬分擔心，卻無濟于事，李杰甚至專門找了醫院內最負盛名的婦科專家，可得到的結果依然是只能輸液維持。
這種治療，甚至已經算是奢侈了——塔克市所有的藥品，都是從全國各地的倉庫中搶救出來，然後運輸過來的，塔克市並不能自行生產，由此而言，藥物的珍貴性可見一斑。
最終，實在沒辦法的李杰心疼的不行，看著備受煎熬的妻子，認真的說出了一番讓曾佩感動的話︰“老婆，要不咱們不生了吧？”
“沒事，我扛得住。”
“我認真的，你這樣……”
“滾蛋！”
“.…..”
就這樣，曾佩足足在醫院躺了10天，劇烈的反應讓醫生都開始為之擔心，他最終有些忐忑的找到李杰。
“李少將，我得跟你談談。”
“岳醫生您說。”李杰有點兒意外的看著主治醫師。
“您愛人的情況比較嚴重，這些天已經連續輸液，但腸胃功能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如果繼續無法好轉的話，導致長時間無法進食，可能……可能會對胎兒造成一定的影響。”斟酌了一下，岳醫生還是咬牙把實際情況說了。
盡管這樣可能得罪李杰，但總比以後真的出現什麼問題來得好。
“.…..什麼影響。”李杰卻沒有他想象中的激動，反而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冷靜的問。
“.…..現在您愛人懷孕12周，正是整個孕期比較重要的階段，如果這個階段她抗不過去，依然無法進食，僅僅依靠營養液，攝入的營養可能無法維持胎兒的正常發育……當然，這也並不絕對。”
……
得知這一消息，李杰壓在心里，並沒有對任何人講。而曾佩卻仿佛察覺到什麼，到了住院的第十二天，她在打完針以後，勉強自己開始吃一些流食，盡管吃多少吐多少，卻依然堅持吃……看著一邊流著眼淚，吐著膽汁，卻依然堅持往嘴里倒著稀飯的曾佩，李杰在衛生間偷偷的哭了……
就在李杰一心撲在曾佩身上，陪妻子克服孕吐的癥狀時，一通電話打斷了他。
“喂，李杰？”
“嗯？院長。”李杰疲憊的打了聲招呼。電話那邊的，是華科院劉院長。李杰之前已經跟他請過假了，除了每三天去治療一次感染者以外，其余時間不去華科院上班了。
“這幾天你得抽空回來一趟，關于你開的那片地，現在需要抓緊了。”劉院長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上面的意見。
“啊，院長，我最近恐怕沒有時間，我妻子……”李杰楞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現在卻提起土地的問題。
這事情在李杰看來，完全不著急，前些日子工程隊還經常請假，支援塔克市其他地方，急需建設的工程——種地這事兒，本來就是李杰推動，他不著急，其他人也並不非常上心。
“你妻子的事情我知道，岳醫生是咱們塔克市現在最好的婦產科醫生，這一點你放心，只要塔克市有的治療手段，你愛人都可以享受到……現在讓你回來，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可……算了，你今天抽空過來一下，我讓你看些東西。”劉院長說道最後，嘆了口氣，自覺也有些過分，可情況已經由不得他了。
……
當天下午，李杰在5點的樣子趕到了華科院劉院長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看李杰進來，劉院長緊皺的眉頭微微一松，笑著招呼︰“李杰，坐。”
李杰坐下，劉院長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遞上了一份文件。
李杰疑惑的看了劉院長一眼，隨手接過文件，狐疑的翻開。
文件的內容一目了然，詳細說明了每天塔克市的物資消耗量，尤其是糧食的消耗量。
據文件中的記錄，塔克市現如今，軍民總人數達到了112萬人，而每人每天消耗食物……李杰直接略過，明白了對方意思，直接看結果。
每天，塔克市需要消耗各類糧食總共572……噸！
而其中，塔克市可以自行產出的，平均只有1%的樣子，這1%當中，80%來自于塔克市農科院的大棚，而20%則來自于塔克市周邊小型綠洲中種植出來的，可以適應當地氣候的蔬菜。
盡管被每天消耗572噸糧食的數字驚到了，李杰卻不是太在意，疑惑的看著劉院長，不明白對方給自己看這個干嘛？即便種地，也沒有這麼快啊！
苦笑一聲，劉院長說︰“咱們國家這些年建設的糧食儲備計劃中，儲備的糧食總量大概有2億噸，只是，這些糧食卻分散在全國各個地區，倉儲量大小不一，這給咱們的收集帶來了很大問題，但前期還好，到了現在，哎，你看看吧……”
接下來，電腦上放出了不少衛星圖片，以及不少現場拍攝的圖片，圖片中，糧食要麼因為糧倉的停止運行而霉變，要麼被一把大火燒成廢墟，十幾層樓高的大型糧倉被燒成廢墟，看起來觸目驚心！
“前期，塔克市建設的匆忙，咱們只運來了12萬噸糧食作為儲備，這些糧食作為我們的救命糧，而平日的消耗，則由部隊繼續運輸，多余的入倉，但現在，收集糧食越來越難……”劉院長緩緩說著。
李杰明白了劉院長的意思。
簡單在大腦中計算了一下，他就呆住了！
12萬噸糧食，听起來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而這些糧食供給塔克市的100多萬人吃，只夠吃……
“……目前的儲備糧，只夠塔克市消耗200天……這是建立在不繼續救援幸存者的基礎上。”劉院長仿佛看得到李杰的想法，幽幽的說。
“……現在一點兒都收集不到了嗎？”李杰有些不可置信，2億噸啊！現在才剩下12萬噸？
“很難。”劉院長搖搖頭，繼續解釋︰“咱們人口達到百萬的縣級地區，就會建立當地的倉儲中心，但全國這麼大…太分散了，鐵路系統的情況非常不樂觀，除了咱們修復的，其余的大都已經崩潰，這給咱們的運輸帶來了太大的困難……而且……算了，你先看看這個吧。”
一邊說著，一邊點擊電腦，開始播放一段視頻。
視頻是由攝像機定向記錄的，看情況，應該是一處鐵道，而且是在沙漠中的鐵路。
在景象沒有絲毫改變的視頻中，唯有光線的明暗表示著並沒有按下暫停，大約過了十幾秒，數個身影開始陸陸續續的到達這里，然後，竟然用工具，開始破壞鐵軌！
“他們在干嘛！？”李杰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破壞鐵軌。”劉院長的聲音也顯得咬牙切齒。
“為什麼？”李杰大惑不解，不敢相信現在竟然有人這麼干！不搶破頭往塔克市來就算了，竟然破壞鐵軌！？要知道，搜集隊以及救援隊都是通過火車前往全國各地的！
“.…..再看看這個！”劉院長苦笑一下，並沒有解釋，再次播放一段視頻。
這段視頻，是兩撥人正在交戰，而視頻攝制方從衣著上看，就是華國軍隊，而另一方，則五花八門，有軍裝的，有警服的，有便衣的，明顯是一只雜七雜八的隊伍！
在視頻中可以看到，一直有人喊話，請對放下武器，前往塔克市接受安置，可以提供安全的生活環境和完善的設施，包吃住，可對方好像沒有听見一樣，無數的子彈傾瀉而出，對軍方的勸降置之不理！
而他們的身後，數十米高的大型糧食儲存設施就那麼矗立著……
“地方武裝勢力，攪合在一起，什麼人都有，霸佔了當地的糧食儲備地，誰去拉糧食，就打誰！這種情況已經越來越普遍……”劉院長一邊說，一邊再次播放視頻︰“還有這個……”
這段視頻中，可以看到，烏泱泱的感染者，密密麻麻的圍堵在一所地下儲備中心附近，視頻采取航拍作業，畫面中，怕不是有數萬感染者，天知道它們是怎麼匯聚到這里的……
“這，地方的雜牌軍咱們打不過嗎？”李杰有些納悶，按道理軍方應該把這些家伙揍得找不著北才對啊！
“沒那麼簡單……不少人假意要求來塔克市，還幫忙運輸糧食，趁著咱們不注意，就猛然發動襲擊……前期咱們損失慘重，後期有了防備，情況好一些，可由于咱們的全套生化裝備，行動不便，傷亡率實在太高。”劉院長解釋。
“那感染者呢？直接炸彈伺候，要不然坦克壓過去不就完了！？”李杰不死心，繼續問。
而听了這話，劉院長看李杰的眼神有些奇怪，讓李杰渾身不自在︰“怎麼了院長？”
“這得怪你。”劉院長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李杰納悶的看著老頭兒，不滿的說︰“為什麼？跟我有什麼關系？”
劉院長的臉色嚴肅起來，沉聲道︰“你可以治療感染者……嗯，你起這個名字確實起的好，比那些什麼喪尸，行尸……嗯，現在不說這個……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感染可逆，那麼，感染者究竟算是病人，還是算……沒有思想的怪物？”
“這……”
李杰一時語塞，這個問題他考慮過，可其背後的深遠意義讓他撓頭，抱著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原則，直接拋之腦後，可今天想起來，卻讓他心里一堵。
“塔克市宣布了咱們可以階段性治療，那麼，在不少人心里，感染者就不再是怪物了，而是被感染的民眾，是病人，這些人中，誰知道有沒有自己的親人？現在，誰敢向病人傾瀉火力？誰能背得起這口鍋……”劉院長說到最後，眼中也不由得閃過一絲茫然。
而李杰，更是滿臉懵逼，對自己的舉動產生了極大的不自信，喃喃低語︰“那……那我救人，反而錯了麼……”
……
沉默了半晌，劉院長深吸一口氣，緩過神來，目光炯炯有神的盯著李杰，堅定的說︰“不，沒錯！”
“你沒有錯！他們既然可以被治愈，那麼就說明他們並不是真的無藥可救，哪怕我們無法做到，卻不能因為我們的無能為力，就隨意剝奪他們的生命！”老頭兒重重的說，然後，話鋒一轉︰
“跟你說這麼多，是讓你明白，我們的糧食現在非常緊缺，最近的形式越發緊迫，運輸鏈的斷裂，我們一方面盡力疏通，修復鐵路，清理非法的武裝1勢力，另一方面，上級給我們華科院，給我們農科院下達了命令！”
“必須在半年以內，收獲第一茬農作物！在一年內！產出可以養活百萬人的糧食！”劉院長滿臉嚴肅的對李杰說。
“就在這兒？”
“就在這兒！就在這片沙漠里！我們華國人作為傳承了數千年的農耕民族，我們依然可以做到我們祖先能做到的事！”
……
李杰神情恍惚的回到醫院，一邊繼續照顧曾佩，一邊默默盤算。
劉院長說道，應付屬實。
塔克基地建立的倉促，是在末日爆發一段時間以後，才集全國之力建造而成的，那麼，這麼短的時間內，儲存的糧食必然有限。
別的不說，單單火車的運力就把物資的儲備量限制的死死的。
那麼。整個塔克市竟然只有不到一年的儲備量，而且還是在塔克市不具備生產糧食的情況下！
這種幾乎可以稱之為朝不保夕的情況，讓李杰大為不安！
國無三年之食者，國非其國也；家無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此之謂國備。這是古人的遺訓！是前人的血淚凝結而成的經驗之談！
而現在，情況竟然更加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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