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鼻尖幾乎就要觸踫到他的鼻尖,然而我們之間的情感必須在理智和道德面前低下頭來,我們默契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默契地側轉過頭逃避著對方的眼神,默契地沒有說話,我能清楚听見暗蟲在唧唧切切,之前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蟲鳴的聲音。
“我們該回宮了。”片刻的沉默過後,金伊王子用手撐著身下的栗鈣土地試圖站立起來,然而腳部的重傷令他根本無法正常地雙腳著地。
“王子殿下!”我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我沒事。”金伊王子忍著劇烈的疼痛勉強直挺著身子。
“這斜坡太過陡峭,您的腳又受了傷,我們不可能原路攀爬上去。不知道這里有沒有其他的路徑?”
“有,向南一直往前走有一條小路,小路蜿蜒向上,能通往山頂。不過,我們得等到天亮。”
“得等到天亮?”
“嗯,因為沿著那條小路上行必定會經過的那片地帶夜間會有野狼出沒。”
“野狼!”我立刻用石塊和草葉將金伊王子流下的血跡掩蓋起來,生怕血腥味會將那些豺狼虎豹招引下來。”
“別害怕,有我在。”
我抬起頭望著金伊王子,有他在我的身邊,豺狼虎豹也好,蛇蟲鼠蟻也好,我都不害怕,我害怕的是他受到傷害,僅此而已。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前面不遠處應該有一個山洞,夜里天氣涼,我們可以在那里歇息。我想,不久宮里頭的人就會因為我遲遲沒有回宮而尋過來的。”
“王妃殿下該著急壞了吧……”我擔心著伊蒂絲公主會因為金伊王子和我的安危而焦慮。”
“看來你和伊蒂絲的感情真的很好。”
“恩,我們不僅是主僕,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我們一邊說著,我一邊扶著金伊王子朝他所說的山洞走去。
山洞口堆著幾塊不大的亂石,沒有樹木的遮擋,顯得有些突兀,周圍還有一些凌亂足跡。
“因為這山洞處地毫不隱秘,動物們一般不會選擇這樣的地方作為棲息的巢穴,所以有一些獵戶偶爾會在此歇腳。”
月光從洞口傾瀉進來,勉強能將里頭照亮看個大概,山洞內貼著石壁疊著幾塊破舊的麻布,應該是獵戶打盹兒的坐墊,若是再往深里走一些,則是一片漆黑了。我們背倚著石壁,在麻布墊子上並肩坐下。
我多希望時間能夠停滯,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只要把他留在我的身邊就好,等到侍衛們趕到的時候,我們,就再也沒有我們了,只有金伊王子,和王妃的陪嫁侍女。
金伊王子合上了眼楮,我想他一定是很疲憊了,我偷偷地看著他,即便是知道他已經熟睡,我也不敢直接注視著他。我看著他的睫毛,他的嘴唇,他就像是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他的呼吸很輕,輕到我生怕自己一點點的動彈都會打擾他,而不自覺地我的呼吸卻隨著我的眼皮一起越來越重。
夜里的風吹來絲絲涼意,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睜開眼,卻不見金伊王子在身邊,我突然覺得莫名的不安。
“嗖”地一聲,不遠處傳來了箭離弦的聲音,我立刻站起身來,胸口的寶石卻開始刺痛,然而我根本沒有心思去顧慮我的生命正在面臨著什麼樣的威脅,我只知道我必須去尋找金伊王子。
我跑出山洞,只听見又是“嗖”地一聲,我循著箭聲傳來的方向用盡全力奔跑過去,一直跑到了一泊小水塘邊,我並不記得這里原本有個小水塘的。
我望向對岸,卻見金伊王子的腿上插著一支箭半蹲在地,有七八個人拿著弓箭正與他對峙,其中一個架起了弓箭,又是一箭,射中了金伊王子的肩膀。
“不要!”我胸口的寶石愈發劇烈地疼痛起來,就像是要從我的身體跳出來將我撕裂,然而再令人窒息的疼痛都比不過我此時此刻心里的疼痛。
金伊王子見我踩下水塘向他淌過去,幾乎是咆哮著︰“快回去!露娜!快回去!”他掰斷了右腿和肩上的箭,努力想站起來。
“不,我不走!”
“滾啊!”他踉蹌著朝我跑來,池水沖刷著他淌血的傷口,飛濺的水花弄濕了他英俊的臉。
一支箭飛了過來,射中了我的胸口。
“不!”他撕心裂肺地叫著。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跪倒在水塘里。
那幾個人紛紛拉開了弓。亂箭射來,一支支插在他的背上,也刺穿了我的皮肉。
他倒在我的面前,我們幾乎是用爬的,向彼此靠近,我想要抓住他的手,還只差那麼一點點距離……
我突然驚醒過來,而金伊王子也在同時驚醒,我們仍然並肩坐在山洞里,原來這只是一場噩夢而已,然而這個夢實在太真實,我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而他竟然也在流淚。那一秒,我們同時緊緊地抱住了對方。
“我愛你,露娜,我愛你。”他用力地親吻著我的嘴唇。
“我也愛你,金伊。”在感受到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後,我一定要讓他知道我愛他,因為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並不是死亡,而是親眼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死亡。
“我夢到我們被亂箭射死……”金伊王子說著話的時候有一些哽咽。
“水塘都被我們的血染紅了……”我望著他,也向他敘述著我的夢。
“你說什麼?”
“我們倒在水塘里……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們……做了同一個夢……也在同一時間醒了過來……”金伊王子很震驚,當然這也是我從不曾經歷和能夠想象到的巧合,只不過自從莉絲王後離開後,我的生命里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奇跡,我知道夢可以是平行世界的另一個可能,或許在另一個世界,這就是我們的結局。
“事實上,這是我第二次做這個夢了,只是這一次,我才在夢里看清了你的臉……”曾經和伊蒂絲公主躺在吉爾國王宮樹林里的時候,我就做過同樣的夢。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夢里常出現的那個人,不是漢克,而是金伊王子,我這才想起了那個人身上的香味。
“我不知道這個夢預示著什麼,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我無法再欺騙自己了。你知道嗎,我一點兒都不害怕死亡,我害怕的是失去你。”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金伊王子痛苦的樣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