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蟄點頭答應,並拿出三只大碗,倒滿三大碗酒。
沙場兒郎,一直以來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每逢即將開戰,必會喝摔碗酒,沙場老卒告訴新人說,是為了壯膽。
後來,楚驚蟄才明白,這哪兒是壯什麼膽,不過是提前給某些同袍踐行而已。
每一戰下來,無論大小,總會有一些面孔再也看不到,或新兵或老卒。
喝完這碗酒,沙場不回頭。
生死有命。
這一次也不例外,三人對飲一大碗烈酒,用力將碗砸碎。
這也算應了家鄉那句古話,碎碎平安!
楚驚蟄看出兩人意猶未盡的樣子,拍了拍兩位兄弟的肩膀,笑著說道。
“放心吧!酒多的是,等你們凱旋歸來,大家一起開懷暢飲!就當給大哥慶功!”
慶功,慶的自然是韓玉濤榮登總督大位。
然而,楚驚蟄食言了,至今,他們的骨灰依舊還在南疆。
同樣,他親手準備的那幾壇烈酒,也只有他一人獨飲。
當時留守大營的楚驚蟄,得知前線傳來的急報之後,他頓時一驚,可大軍都在前線,他無兵可用。
只能前往靠近虎牢關的北境駐軍借兵。
虎牢關的位置本就處于南疆和北境的交界處,這種時候,按理說,南疆和北境應該共同聯手抵御外敵。
可,一直以來,南疆和北境就不對付,雙方誰也不服誰,關系不說勢同水火,但也算是老死不相往來。
且,南疆這些年戰功卓著,隱隱有壓蓋北境這個第一軍團的趨勢,這讓北境看南疆更不順眼。
但,事關二十萬同袍和兩位兄弟的生死,楚驚蟄顧不了那麼多,依然硬著頭皮去借兵。
然而,北境那名都統卻有意刁難,讓楚驚蟄下跪求他,他就出兵。
楚驚蟄與他素未謀面,自然沒有什麼過節可言,對方此舉,不過是想要趁人之危,羞辱整個南野戰區而已。
面對北境的嘲諷和無理要求,楚驚蟄強壓心中的怒火,冰冷的目光從那名都尉的臉上掃過。
“你叫什麼名字?”
“喲!怎麼?你這小犢子,難不成還想報復本都統?告訴你也無妨,本都統叫鄭哲!”那都統十分囂張,趾高氣昂地說道。
“記得了!”
楚驚蟄丟下這三個字,轉身走出營帳,躍上馬背,一刻也不作停留,直接朝著虎牢關方向殺去。
虎牢關,血染戰場,尸橫遍野,二十萬將士折損大半,原本他們只是負責牽制和助攻,結果當他們深入敵軍,殺得難解難分之際,己方主帥的大軍卻遲遲沒有出現。
而他們現在已經身陷重圍,想要撤軍,已然是不可能,只能死命硬抗。
可,二十萬人,面對四面皆敵的八十萬大軍,哪里扛得住?
等楚驚蟄趕到虎牢關的時候,發現,整個戰場已經亂成一鍋粥。
二十萬大軍,已經所剩無幾,而韓玉濤率領的主力軍,依舊沒有下場。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只見他單槍匹馬,殺進敵軍陣營。
一路上,鮮血飛灑,頭顱滾落。
他一騎絕塵,宛如一支離弦的利劍,勢如破竹,無人可擋。
凡是胯下戰馬踏過的地方,均是被染紅的鮮血,遍地都是尸體。
有敵人的,也有同袍的。
哪怕是常年馳騁戰場,見慣生死的楚驚蟄,也心如刀絞。
對于一名戰士來說,血濺沙場,馬革裹尸,或許是早已料定的歸宿。
但,他們不該死!
至少,這一戰不該死!
楚驚蟄怒沖九霄,殺意凌冽,直接殺向敵軍主將。
一路上,對方曾有數名強者試圖阻擋他,可結果都被楚驚蟄斬掉頭顱。
“給我殺了他!”敵軍主將見狀,頓時大喝。
此人單槍匹馬,殺進百萬大軍,如入無人之境,用萬人敵來形容他,都顯得不足。
這種勇冠三軍的強者,要是入自己的麾下,何愁南疆不破,何愁天下不平。
但,這一旦成為敵人,那將會成為自己沙場上最大的阻礙,乃至噩夢。
一聲令下,數名強者直奔楚驚蟄而去。
然,幾個回合下來,盡數被斬落馬下。
戰場上的喊殺聲越來越小,楚驚蟄心中一沉,他知道,二十萬大軍,已經消磨殆盡。
而此時,他也終于殺到敵軍主將跟前。
就在他斬下敵軍主將頭顱的同時,韓玉濤率領的主力大軍也發起了沖鋒。
敵軍群龍無首,再加上之前被二十萬大軍傷及元氣,此刻根本無法與這股南疆精銳匹敵,頓時做鳥獸散。
韓玉濤如願以償,大敗敵軍,然,這場勝利卻是以二十萬將士的性命換來的。
敵軍如潮水般退去,整個戰場尸橫遍野,血染大地,唯獨,有一道身影如鋼槍矗立在戰場上,巍峨不倒。
他渾身染血,戰甲殘破,宛如從九幽煉獄爬出來的修羅。
就連胯下的戰馬都戰死沙場。
但,他還活著!
只見他一只手架著一具尸體,一步步朝著眾人而來。
面容冷毅,一言不發,就這麼抱著兩具渾身鮮血淋灕的尸體,一步步穿過南野數萬大軍的陣營,從頭到尾,都沒與韓玉濤說過一句話。
但,眼眸中的憤怒和悲傷,卻無以言表。
楚驚蟄徒步幾十公里,雙腳都磨破,才將二哥姜雲霆和四弟白語堂的尸體帶了回來。
“我數過,二哥的身上有三十七道傷口,最致命的是胸口那處,直接穿透心髒,想來,他死得不是很痛苦!”
楚驚蟄語氣凝重,繼續說道。
“但,老四就沒那麼幸運了,他是身受重傷時候,跌落下馬背,被無數戰馬活活踩死的!”
听到這番話,韓玉濤面色陰沉,無言以對。
“我承認,他們二人的死,我有一定責任,但當時的情況有多復雜,你不是不知道!”
“整個邊境到處都是敵軍,北境隔岸觀火,如果我直接與對方正面交戰,一旦被拖住,其他地方的敵人發起進攻,誰來牽制?”韓玉濤振振有詞。
楚驚蟄眉鋒一擰,反問︰“就因為這樣,你便視二十萬同袍的生死于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