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大人就不怕我強人所難嗎？”
看到穆北城那鄭重的模樣，甦清歡輕輕一笑，忍不住走上前一步，與對方距離又近了一分。
女孩子周身傳來一陣清淡的幽遠香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仿佛一直要往人的肺腑里鑽去！
其實對于穆北城這樣的軍官而言，這輩子很少會放心讓別人跟自己離得這麼近，尤其是後背這樣的位置，多多少少會心存警惕，可是甦清歡卻是那個例外。
也說不出什麼理由，就是莫名覺得這個女孩子不會害他。
這是屬于男人的直覺。
穆北城定定地望著甦清歡，他嚴肅搖頭。
“我相信甦小姐的人品，一個能為國家、為戰士思考的人，就算不是聖人，也是無冕英雄了。”
英雄？
“還是頭一次有人這樣形容我。”
甦清歡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其實比起所謂的英雄，她更寧可做一個自私的人。
對于九州國如今的局面，甦清歡可能比旁人更清楚的多。
按照系統的說法，她明明可以選擇完全冷眼旁觀。
可是真正身處其中，哪怕知道無法改變那注定的宿命，甦清歡也希望自己所在的國家，能不要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去冒那麼風險，不惜花費巨資買下那些盤尼西林的原因。
如今九州國國內的生產水平太糟糕，一些基礎的提煉西藥的設備更是近乎于無。
在沒有抗生素的戰場，那麼九州國如果想要取勝，付出的代價會更大，哪怕經過十數年的努力能翻盤，也要無數人為之流血犧牲。
……
甦清歡想到歷史上那些慘痛的畫面，她心中有些不舒服，再看穆北城的時候，更多了幾分無名的憐惜。
“其實督軍大人真的就沒有想過，遠赴重洋不回來嗎？你也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心頭肉，如果你願意，今後還會成為別人的夫婿，別人的父親，本該擁有更為多姿多彩的人生。”
甦清歡不是規勸，更多的是好奇。
看男人一襲藏青色的軍裝，風紀扣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面那一顆，甦清歡就知道，對穆北城這樣的人來說，穿衣如做人，這輩子幾乎嚴格遵從紀律，一切盡量追求規整。
那除了紀律之外呢？
人又不是機器。
……
“以前從沒有人會問過我這些話……甦小姐，你真是個妙人。”
都說士為知己者死，可能甦清歡就是這樣特別的存在。
即使兩個人只見過短暫幾面，卻好像有一種莫名的緣分將他們倆牽扯在一起，無法散開，更無法忽視內心的聲音。
在旁人看來，可能他出生于權貴之家，有才有貌，一切的一切都唾手可得，這一場戰役缺了誰不行呢？
就算沒有穆北城，也許也會有其他的沈北城、周北城。
可是如果所有人都這樣想的話，那九州國的局勢就完了，一切只會越來越糟。
……
“甦小姐你知道嗎？可能旁人習慣于仰視我，或者天生認為我就該是強者，但甦小姐你卻有一種怪異的悲憫，甚至都不符合你這個年紀的人所應該有的思想。”
男人自嘲的一笑，長睫在眼瞼下覆蓋出一層陰影，遮去了所有神色。
他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臉上並非視死如歸的悲壯，也不是那種隨意敷衍別人兩句的戲謔。
穆北城神色漸漸堅毅起來，雙手緊攥成拳。
“可是甦小姐，就算不是我，也要有別人，可能我天生的尊嚴不允許我逃避，也不允許我退卻。”
“沒有國哪里來的家呢？即使我選擇遠渡重洋，即使日後子孫滿堂，錦繡富貴，但是終究是身在異鄉，總覺得自己心中壓著什麼大石頭。”
但是，沒有人會希望永遠剛強的，戰士也並非無堅不摧的存在，總有一個人，她或許並非最好，最美，但是對方的同理心，卻能讓人感覺到一絲溫暖。
……
甦清歡望著男人俊美剛毅的面容，只覺得自己心中那一絲酸澀更深。
“督軍大人，所以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其實我的心願也很簡單，第二個不過是希望你能允許我旗下的百樂門開業罷了，您當初的初心是好的，但這亂世之中，許多無家可歸的女孩子也需要吃飯、養家。”
“我不敢保證我能帶著她們過上多麼好的生活，但是最起碼，我不會允許我旗下的舞女歌女出賣自己，至于十八歲以下的那些少女，更不可能會有您想象中的那些交易。”
“……”
穆北城沒想到甦清歡竟然會說這個，他怔怔地听著女孩這一席話，只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啞然失笑。
“我還是頭一次听到有商人說，自己行商不是為了利益，倒是要為了保障人權和別人的生活的。”
如果換別人來說，穆北城肯定不信。
但或許是因為那五千板盤尼西林的緣故，男人開始有點相信甦清歡的話了。
“督軍大人覺得可笑嗎？但我能保證，我既能夠維護那些亂世弱女子的安全，又能把錢掙了。”
賺錢和人身尊嚴本來就不沖突。
“只是有的人會把舞廳這種東西想得太齷齪了罷了，其實在您要求全江城的舞廳歇業後，已經有上百舞女上街游行了。”
“如果放在以前的世道，這世上只有男人掙錢，女子要依附于男人，那她們自然只能遵從三從四德、無法拋頭露面。”
“但是如今這世道不一樣了，那些舞女與其說是掙的一塊大洋的月薪，倒不如說掙得是一份尊嚴與謀生之本。”
後世所謂的女子解放、還有男女平等運動，也是因為這場戰亂掀起的。
絕不僅僅是在九州國，就連東辰國這樣標榜自由開放的地方，也是因為戰亂後人力不足、女子開始走上工廠流水線，才讓這個世道有了不一樣的改變。
……
穆北城完全沒想到這些話竟然會出自于一個只上過幾年學堂的傳統女性之口。
他雙眸深深地望著甦清歡，忍不住就伸出手，給甦清歡鼓起了掌。
“甦小姐，如果不是因為我事先調查過你的背景資料，我一定以為你才是那種留過學的新式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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