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中年男人一直答非所問，卻始終沒有說出曲承澤具體的落葬之地，就連自認好脾氣的顧初白，眉眼間也忍不住泛出幾分戾氣。
“這位大叔，你不要在扯東扯西了，直接說那個年輕人到底讓你們把棺木埋在哪里了吧！”
“噢噢……好的好的！”
中年男子看顧初白都火冒三丈，心知這里的大人物沒有一個是好惹的，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連忙開始詳細講述其他和兄弟們具體的抬棺下葬過程。
霍景尊與顧初白經過這一番費力盤問之後，總算問到了方位。
……
今天是個極好的天氣，偏僻的小山村中，花開爛漫，陽光萬里，仿若世外桃源般美好。
只是霍景尊與顧初白的心情，卻並不似天氣這般明媚。
“總裁，沒有弄錯的話，應該就是這里了，你看這土堆前，雖然沒有墓碑，但是根據那個中年男人的說法，曲少是選了一株高大的合-歡樹下的。”
“而且這山坡附近，就只有這一株合-歡樹開得最茂盛，諒那個中年男人也沒有膽子愚弄我們。”
霍景尊听到李特助的話，他眉頭微皺，掃過那株茂密盛開的紅色花樹，恰好一陣微風襲來，香氣馥郁，而花朵纏-綿地攏在一起，仿佛是戀人間的絮語。
霍景尊眯起眼楮，忽地覺得這株合-歡花無比礙眼。
合-歡花語，向來用于比喻夫妻之間琴瑟和諧，白首永偕。
然而曲承澤，怎麼配跟他妻子同葬在合-歡花下？
……
“boss，我們現在開挖嗎？”
李特助看霍景尊眼神陰郁仿佛要把那株花樹砍了的眼神，他嚇得心尖一抖，連忙小心翼翼地問道。
誰料，身著高定西裝的男人，不顧一身清冷矜貴，一把搶過李特助手中的鐵鍬，開始親自挖土。
“……”
李特助看到霍景尊親自拿起鐵鍬，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boss，這種髒活累活，還是小的來干吧。”
“滾！”
霍景尊漠然地掃了對方一，五髒六腑泛出來的焦灼，幾乎快要將男人的心髒洞穿。
這一路的煎熬誰也無法理解，夢里心里全是甦清歡的音容笑貌，此刻心上人近在眼前，他哪里會願意假手他人。
而顧初白看到李特助嚇得兩條腿發軟、其他保鏢也不敢貿貿然上前的樣子，顧初白連忙溫和地對李特助笑了笑。
“還是我和霍先生一起挖吧。”
說著，一身禪衣的年輕男子很快也拿起了一把鐵鍬，加入了挖土的隊伍。
……
大約挖了十幾分鐘，便露出一口小葉紫檀做的棺槨，棺木還很新，顯然是這兩天剛剛入土。
霍景尊看到這幕，當下呼吸變得加快。
“拿工具來，立刻把這棺槨上的釘子拔了！還有小心，千萬不要傷到里面的人！”
“好……好的，boss！”
幾個保鏢折騰了一會兒，很快，棺木應聲而開。
只見純黑色的棺槨中，一個年輕俊美的男人正靜靜地擁抱著身著素色白裙的女孩。
女孩面容蒼白而精致，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而抱著她的青年，唇角還勾著一抹笑容，眉眼之間依稀還能看出幾分溫柔寵溺，似乎十分滿足。
當看到那里面那兩個相擁而眠的身影，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這，天哪——”
隨行的下屬哪怕這麼多年見慣了大風大浪，但誰看到過活人給死人殉葬還這麼開心的！
他們早就嚇得雙腳踉蹌，離得最近的李特助簡直震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他捂著嘴巴，震驚地低呼。
“曲少他竟然真的……天……”
為了一個死去多時的女人殉情，值得嗎？
……
相較于下屬的驚駭，霍景尊卻雙眸赤紅，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分開棺槨中的兩人。
這一幕太礙眼了！
——曲承澤那種渣滓，也配跟他心頭摯愛的妻子葬在一起？！
“把曲承澤拽出來！”
顧初白看出霍景尊的想法，連忙攔住了他。
一身素色禪衣的男人迅速揪住霍景尊的手腕，慈悲地道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霍先生，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執著呢？”
顧初白說著，悵然地掃過棺木中合葬的兩個人，心里也像是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塊。
——無論如何，此刻他還是有些敬佩曲承澤的。
——他曾痴痴地想過，為了贖罪，他願生前出家念佛，死後再與她合葬，誰料自己的情敵，竟然能為甦清歡做到這個地步。
顧初白眼神漸漸泛出淚意，他揪緊佛珠，最後，那沉香木做的珠子終于承受不住壓力，極快地四散開來。
“霍先生，就讓清歡葬在這里吧。”
“那曲承澤呢？！”
霍景尊厲聲質問。
顧初白淡然一笑。
“你要是不滿，就額外再給曲承澤挖一個墳吧。”
他們三個都自詡對甦清歡無限深情，但無論他們之中的哪一個，都不配與那個女子合于一墳。
是的，他們不配。
但就算這樣，他們仍然心存妄念。
——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她，陪著她，也是好的。
……
回到帝都後，顧初白便真的落發為僧，遁入空門。
曾經萬人追逐的影帝，如今家財散盡，在長樂寺做了一個和尚，法號念清，每日笑容悲憫，吃齋念佛，普度眾生。
這是他贖罪的方式。
而曾經一心沉溺于締造商業帝國的霍氏掌舵者霍景尊，如今終日奔忙于清歡慈善基金會，為那些需要救助的山區女孩送去資助。
但哪怕這樣，霍景尊仍然每夜每夜地睡不著。
眼里心里，全是甦清歡的音容笑貌。
“清歡，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一片漆黑的屋子中，男人蜷縮在角落里，他低低嗚咽著，失神地在自己手腕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直到那些傷痕，都匯集成一個女人的名字。
……
後來某一天，有人發現不對勁，因為霍景尊反鎖了臥室的門，佣人重復呼喊他好幾遍，也沒有回應。
等到他們破門而入的時候，只看到里面吃了整整一罐安眠藥而死的男人。
按理吃了這麼多藥，霍景尊應該表情痛苦，但男人走的時候，神色卻很安詳。
唯獨他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張照片，佣人費了好大力氣，也沒能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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