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麗重重跌坐在地上,頭一次對奶奶如此失望,這一次真正覺得不公但又無力掙扎。
“嬸,你……咱們想點別的辦法不行嗎?咱們一起湊湊錢,不能因為一時的難處,就賠上麗麗的一生啊!”
田母看著田麗長大,從小這孩子就和自己親近,仿若她半個女兒,結果卻要因為這種事情,結婚嫁人,田母也無法接受。
“借錢?”田奶奶抬起頭,蒼慘老的面龐中帶著生活留下的刀刻痕跡,她辛苦一輩子,不就是盼著兒子好,盼著孫子好,孩子多總是有所犧牲,她不能眼睜睜讓大孫子當勞改犯。
“那麼多錢,兩萬塊啊,就算借得到,我們也還不起,背上這麼多債,以後的日子可咋過。”
田奶奶有些渾濁的眼楮里涌出幾滴熱淚,她一個農村老太太,能有什麼辦法,她只能求自己的大孫女,求她救救整個家。
田母也沉默了,兩萬塊確實不是小數目,她就是借錢,也不可能給太多,還要留給兩個孩子讀書。
田小暖急了,她突然說道︰“我有錢,我借給麗麗兩萬,她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還,這還不行嗎?”
以後拆遷之後,一個戶口都是幾千塊的賠償,過不了幾個月,家家戶戶都能有個幾萬塊,等到了那個時候,兩萬塊就不算什麼了。
“不,我不要你上學的錢,做人不能太自私,我認命,我這輩子就這個命了。”田麗仿佛下定決心,決定屈服于母親的安排。
“麗麗!”田母和田小暖同時喊出聲來,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擔憂。
“你們別說了,嬸、小暖,我知道你們心疼我,願意為我付出,可大家都要過日子,興許這個人不錯也說不定呢!”
田麗強顏歡笑地安慰著大家,可她的笑卻猶如一朵凋敝的鮮花,顯得如此淒涼,失去鮮活的生命力。
“你媽跟我說了,那家條件很好,蓋的新房子,家里環境也好,奶奶听了才覺得不錯,要是真不行,咱們就借錢好不?”
“好,我听奶奶的。”田麗乖巧地點點頭,臉上再無半點笑容。
“田麗,王方怎麼辦?”
萬般無奈下,田小暖只能提起王方,希望王方能讓田麗回心轉意。
“就當是我的夢吧,我一生最美的夢。”
田麗說完這句話,慢慢攙扶起奶奶,朝門外走去,就這樣漸漸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里,田小暖感到錐心地痛和無力感。
“麗麗姐,太可憐了。”唯有田小月難受地說出這句話。
田小暖憤怒、生氣、狂躁,可她卻手足無措,毫無辦法。她要借錢,可田麗不肯要,她不知道再過一段時間,這兩萬塊真的不算什麼。
這一天,田小暖都無精打采,晚上吃飯的時候,田母看了看大姑娘情緒低落的樣子,忍不住把下午听到的消息告訴她。
“我下午去問了問,麗麗奶奶說那家小伙子明天跟媽媽一起過來,讓麗麗相看一下,可以就定親……”
說到這田母停頓了一下,因為她看到大姑娘緊緊捏住筷子,仿佛極力在忍著什麼。
“小暖,你別著急,我跟麗麗奶奶說了,不行也不能逼孩子,咱們借錢也不能毀了孩子一生,你放心,媽不會看著麗麗受委屈的。”
“嗯。”田小暖輕輕點了點頭,半晌說道︰“明天我不去上學了,我去幫麗麗看看,行嗎?”
田母也嘆了口氣,最終點點頭。
其實母女倆心里都清楚,這事情只要男方不是離婚的鰥夫、瞎子瘸子這種殘疾人,這事情十有八九就成了。
誰都不想說出這句話,現實往往太殘酷,田小暖晚上躺在床上,郁悶糾結地無法入睡。
“姐,你說麗麗姐為啥不肯借錢,你明明有錢借給她,她干嘛非要去結婚,她還那麼年輕,還有一個服裝店,結婚以後服裝店怎麼辦?”
“她……可能累了吧。”田小暖仰起頭,後腦勺有些隱隱作痛,因為田麗再也不願意被父母利用,選擇一次性還清他們的養育之恩。
這是田小暖的猜測,否則她真的沒辦法理解田麗如此固執的行為。
手機傳來“嗡嗡”地震動聲,田小暖抬眼一看,何思朗來電。
“思朗。”
“小暖,你怎麼了?”
何思朗立刻听出田小暖聲音不對,仿佛有一股淡淡的哀傷。
“沒事,就是覺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電話里傳來田小暖重重地嘆息,這一聲嘆息也敲打在何思朗的心上。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有什麼事情你別自己扛著,告訴我,也許我可以解決。”
“沒事,我家里挺好的,是田麗家出了點事。”
田小暖把事情經過大致跟何思朗說了一遍,何思朗也震驚了,他覺得田麗是個十分開朗活潑的女孩,他完全沒看出這種性格的女孩子,居然有這樣一對父母。
“她父母怎麼這麼糊涂。”
“不是糊涂,是自私。”田小暖冷冷說道。
何思朗沉默片刻後想了想說道︰“我有兩萬塊,要不我拿給你,以你的明義借給田麗,這樣她就不用相親了。”
“不用了,麗麗不肯借錢,我猜測這恐怕不是錢的事情。她這一次是真的對父母,甚至是相依為命的奶奶失望,她現在就猶如飛蛾撲火,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毫無怨言,她……可能想一次性還清父母的養育之恩。”
田麗眼中的絕望讓田小暖每每想起,都感到一陣心慌,絕望之中帶著決裂,甚至還有一絲壓抑在眼底的毀滅。
“沒有勸勸她嗎?兩萬塊雖多,也不是天文數字,以後可以慢慢還,再怎麼也沒有人重要。”
何思朗有些無奈,田麗父母自私,田麗怎麼也犯起糊涂了。
“也許……也許是件好事。”
半晌,田小暖突然這樣說道。
如果這個男的真的還不錯,至少比跟著王方強,前世麗麗的生活太慘了,如果這一世真的找到一個不錯的丈夫,哪怕就是早一點,也算是擺脫前世的悲慘軌跡。
“睡吧,這都是個人的選擇。”何思朗低聲說道。
田小暖帶著復雜地心情,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