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娛樂影視公司。
公司上層變動雖然還沒說，但這年頭，哪有不透風的消息呢？
上上下下多多少少也能听到點風聲。
霍蓮這會兒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他雖然名字叫做蓮，但其實是男的，從事演藝行業之前是做武生預備役的。
當初在一個梨園唱戲，那會兒還沒資格唱主場，跟其他的半大少年們一起——
說是梨園，其實就是鄉下地方把那沒上學的親戚孩子都領著，那會兒好多上到初中高中就不上的，各個地方輾轉搭戲台唱戲。最小的那個女孩子，輟學時才14歲。
只有最大的陳天海是正經學武藝出身的，還有個國家級的榮譽——但那也不頂飯呀，爹媽一病，錢花完了，自己還得琢磨著怎麼過日子。
那年頭，可沒現如今這麼好的保障體系。
最後不知道哪個親戚七轉八繞地介紹到梨園去，也就先打雜過渡兩個月，回頭還準備回師傅的武館去的。
然後就被經紀公司發覺，一堆打雜做預備的人里挑出了弟兄4個，一起挖了過來。
……
說起來，簽約的時候都是8年前了。
那會兒簽明星也不怎麼值錢。
兄弟四個打包賣了10年，跟公司二八分成，公司包食宿，別的也沒了。
要說苛刻呢，也不至于。
那會簽的合同基本都是這樣的，而且他們也不是本身就有底子的明星，唱著戲被簽過去，等于說從零開始，自然也沒有什麼簽約費。
好在帶著他們的那個經紀人一開始是有些門路的，剛簽約就給他們接了個小配角的戲，前後不到三集，弟兄4四個一共拿了5000塊錢。
算起來，也不算少了。
畢竟梨園生意江河日下，比這還窮呢，一個月就那麼幾百塊錢工資。
這三集戲拍下來，總共也沒花過三天呢。
弟兄四個其實挺滿意的，要不然也不會一門心思扎在這里頭。
那會兒他們最小的楚風才16歲，最大的陳天海也才19。
完了一年年的長大了，公司卻越來越不行了。
一開始，整個公司只有一個專業的，就是那位經紀人。
他有什麼想法建議，上頭一般都是采納的。
後來連著拍了幾部電視劇，掙到錢了，公司里的工作人員就越來越多了。
不是大老板的小舅子，就是二老板的姐夫。再不就是三老板的女朋友，四老板的包的小三小四……
門口一個啥都不干天天嗑瓜子的前台，都跟人家沾親帶故的。
一開始他們還能掙錢也就算了，後來這小公司入股的越來越多，老板也越來越多，扯來扯去的，弟兄幾個能分的資源就少了。
實際上整個公司的明星還是他們幾個，但錢掙來掙去，卻不知道哪兒去了。越是這樣，公司就越舍不得掏錢。
尤其是最近這兩年，四個人平均每年最少4部戲，人人都得上。
但都是粗制濫造的。
拍個電視吧，後期連威亞都不好好修掉……劇情好是好，來來回回的都是他們。
而且公司的戲，自己員工去拍，工資肯定沒那麼高，名氣反而也消耗了。
一開始年紀小，不懂。
現在反應過來了，也沒辦法，合同簽著呢。
雖然他們也掙了點錢，但是距離想要付了違約金之後瀟灑過日子，那是遠遠不夠的。
……
有時候霍蓮自己瞅著電視中的自己，都覺得有點糟心。昨晚上才在這部戲里死掉呢，哭得稀里嘩啦的，今兒這頭又變成個了傻子。
而且這還只算是主角和重要配角，其他零碎的客串什麼的都還沒加上呢。
一天天的連軸轉，他們也累呀。
更別說公司也摳門兒，仗著他們有武生的底子，後期弟兄三個又都被最大的陳天海專業教導過，什麼武打動作亂七八糟的，啥替身都沒有。
叫霍蓮來說，他們能拍的，替身也確實不必要，關鍵是一天拍那麼多個小時，每天都有戲，身體有點扛不住啊。
他這回拍完戲了，臉憔悴的很，後期化妝師上粉都難。
正皺眉琢磨著，這頭兒房間門打開了。
……
進來的是他們弟兄4四個里最大的陳天海。
說是最大，今年也才27。
按道理，27是一個男明星最巔峰的黃金時期，而此刻看他，也是兩頰微微有些凹陷，皮膚發黃，憔悴的很。
“海哥，你來了。”
霍蓮趕緊把房門關上，此刻迫不及待的坐到旁邊小聲問道︰
“我看他們都說的板上釘釘了，公司是不是真的被賣了？”
他是個急性子︰“那我們的合同呢？”
“咱是重找下家啊，還是解約不干了呀？”
本來他們幾個就琢磨著再這麼熬下去，熬到合同到期他們就不干了，直接回家開飯館子收房租什麼的算了。
陳天海還想開個武館呢。
誰知道隱隱約約就傳來公司被其他大公司收購的消息，似真似假，他們也不敢確定。
只是傳的人越來越多，門口前台最近都在準備著收拾行李，說是新公司不要他們
前台是大老板的新情人的表妹，如今她都這麼說，霍蓮心里也疙疙瘩瘩的。
陳天海到底年紀大一點，此刻也稍微鎮定一些︰
“咱們當時簽合同的時候，公司是有權利把合同轉到下家的，走是不能走，干這麼多年也才夠違約金的，給出去你不虧啊。”
違約金不多，每個人也就百八十萬，但是也已經是他們8年掙的極限了。
兄弟幾個也不怎麼買名牌，也不需要買首飾，護膚品更是基本沒有，錢都攢了起來。
這會兒4個人湊一起，差不多有350萬，這年頭也算巨款了。
……
不過話是這樣說，真的說到換公司了，他們倆心里也忐忑。
畢竟八卦公司摳歸摳、亂歸亂，但可能因為老板都是男的關系，沒對他們動過手腳，也沒有死命的壓榨他們，給錢的時候也沒有摳摳縮縮。
他們如今在娛樂圈混的久了，听說現在有好多黑皮包公司呢，拍爛戲的，拉皮條的……什麼沒有呀？要不然弟兄四個也不能耐下性子待了這麼多年。
霍蓮吐出一口氣︰
“也就兩年了，真不行的話咱們就退圈吧，回老家買了房子收租去。”
他說完又笑了起來︰
“海哥，剛好你還能趕緊娶個媳婦兒再開個武館呢。”
陳天海皺皺眉頭︰
“我倒覺得演戲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真要賣了新公司怎麼樣？”
兄弟兩人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正琢磨著，經紀人一把推開門，此刻深吸一口氣︰
“天海，霍蓮，這頭確定了，公司確實已經被別的公司收購了。”
經紀人今年都40多了，如今越發的不修邊幅。
“好的方面呢，新公司老板有錢。”
“但是我也打听到了一點，新公司的老板還在上學，買這個公司純粹就為了開心。”
陳天海皺了皺眉頭。
胡子拉碴穿著羊毛衫的經紀人有些著急︰
“這簽了新公司了，也不知道人員會有什麼大變動嗎？據說原來的員工一概不要，但是特意保留你們的合同……”
他絮絮叨叨，忍不住有點心焦︰“我是最了解你們的經紀人，總不能我這邊也不接受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匆匆忙忙出去了，不知道要找誰去再打听一些消息。
要說行業內跳槽倒是容易，原本最不應該操心的就是經紀人。
但是弟兄四個混了八年，廣告代言總共加起來也沒超過10個，就知道經紀人現如今人脈和能力都是越來越差了。
如今還呆在這里，純粹就是混個養老，真有跑腿的事兒，安排個助理也就行了。
對于這種人來說，換一家公司，人家不要考核不要成績的嗎？
哪里有現在這樣的生活美妙。
……
得勒，這下是板上釘釘了。
霍蓮想了想，突然放松下來︰“那不正好嗎？人家只為了開心，應該不會對我們有太苛刻的要求，真不行的話到時候合同到期了，解約吧。”
陳天海卻搖搖頭︰“你沒听說嗎？人家特意保留了我們的合同，戲肯定還是要拍的。”
霍蓮也想得開︰“那有什麼呀，咱最不怕的就是拍戲啊，我只是說他抱著這麼個念頭的話，應該不會過分壓榨我們。”
就是公司換了唄，該怎樣還怎樣。
“這倒也是。”
陳天海松開了眉頭，此刻想了想，掏出手機來︰
“我問問懷雪和小風的戲拍完沒有？拍完了抽空聚一起商量商量。”
……
新公司到底是怎樣？
丁薇和白珊珊，還有李明儀也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他們這會兒已經在飯桌上了，畢竟大中午的出來，飯都沒吃一口呢。
下午3點還有兩節課，這會兒2:00才坐到學校門口的酒店里隨便對付兩口，商量商量。
他們這邊作出決定，白總這邊就要立刻安排了。
“這四個人最近幾年是不是老在演電視？”
李明儀拿著那幾份合同，看著上頭的照片，總覺得過分眼熟了。
白珊珊也點點頭︰“好像是。”
丁薇湊過去一看——
哦喲，這不是後來被大家稱為童年回憶的電視劇男主男配們？搞了半天都是一個公司的呀。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我記得這4個人好像演戲挺有水平的，簽約的時候留下來吧。”
上輩子那麼亂的娛樂圈，到最後也沒听到他們過多的壞消息，證明品行應該還是可以的。
再說了，小伙子都有武術功底，身段又好，長得也不差……
丁薇裝腔作勢的將幾個合同往邊上一放，拖著長腔道︰“留牌子吧。”
白珊珊一下子笑了出來。
她也看過清宮戲呢
不過這年頭兒清宮戲還沒有後世那麼火爆，所以李明儀倒是愣了一會兒。
幾個人輕描淡寫定了這四個明星的去留，接下來就該商量其他人了。
“這個這個，這個丁鯤，曾經演過人龍傳奇里一心為龍族復仇的小白龍，忠勇又智慧，可惜女主角眼瞎看不上……美強慘，演的特別好。”
她還沒說完，白珊珊趕緊接一句︰“留牌子。”
李明儀倒是看了看︰“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我回去看過他演的電視，有一次演一個少年俠士，真的好帥哦！”
三票通過。
“不過這怎麼都看的是男明星，女明星呢？快快快找出來。”
丁薇翻了翻照片︰“這個神仙妹妹我可以！”
可鹽可甜，又是高麗女團出身，現在又演了好幾部電視劇，不錯不錯。
白珊珊羨慕的盯了人家的照片看了一會兒︰
“她的腰好細哦……”
長得真是仙女一樣。
沒說的，留牌子吧。
“這個這個……”
“這個看起來好像女孩子哦……”
“你不懂，這樣的才好圈粉啊！想想最近高麗男團的風格。”
“倒也是，他長得比那些人還好看呢，留。”
“哎，這怎麼還有年紀大的？我記得這個好像演技特別厲害，是不是？”
“這個女明星今年35了呀……但是我記得她之前演的電視劇都可好看，要不要留啊？听說女明星年紀大了好像就沒有戲拍。”
這話是丁薇說的。
她雖然是欣賞演技派，其實覺得年紀大的女性更有魅力，但是主流市場不欣賞，珊珊的公司，也不能讓她有太多賠錢的風險。
李明儀輕輕哼了一聲︰“我今年也35啊……”
丁薇沉默一瞬，立刻說道︰“其實這個年紀的女人最有魅力了，打造一個好劇本的話，拍出來肯定圈粉無數。”
李明儀兩根手指拈起那份合同，輕飄飄的說︰“留。”
……
“哇，大叔果然有魅力，最近那幾部引進的電視劇看了沒？現在都喜歡大叔這一款的。”
這些明星都是白總初步篩選過的，本身沒有什麼原則上的大問題，也正因為如此，這會兒三人選起來才這麼肆無忌憚。
幾個女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仿佛後宮選秀，一會看腰，一會看腿，完了還要再看看臉蛋。
白總和陳助理沉默地坐在一邊，各自捧著一杯熱茶輕輕的啜。
有那麼一瞬間，總覺得身為男人毫無價值。
就好像被皇後架空的皇帝，除了給個位置，好像也沒什麼用。
但是自己的妹妹和老婆，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白總嘆了口氣，只能是給陳助理溝通溝通，讓他盡快立刻馬上把經紀人和經理人都安排到位，最好明天中午的時候就能再把他們的要求都落實。
陳助理倒是面不改色。
白總的錢到位，什麼都好說。
更何況前期工作做了那麼久，多線同時進行，只要合同簽好，剩下的自然不用說。
唉，一個成年男人在家庭中的角色，總是那麼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