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太上皇弘治等了幾日，藩王平靜得很，仿佛什麼也沒生過。
&esp;以往放出要治藩的風聲，疏奏早就堆得比墳頭高了，這回連聖旨都下了，一點水花也沒有。
&esp;于是，太上皇弘治得出一個結論……
&esp;逆子忽悠寡人！
&esp;于是，小太監去東宮叫朱厚照來。
&esp;“你真的下聖旨了？”
&esp;朱厚照跪在地上眨了眨眼楮，有些不服氣，“父皇以為兒臣不敢？那兒臣當父皇的面再下一道。”
&esp;太上皇弘治有些不安︰“藩王為何沒有反應？”
&esp;上疏奏的，反而是一些文武官員。
&esp;嚴成錦掐著手指算了半天，見太上皇弘治的鼻子喘著粗氣，面色不悅，才開口︰“藩王或許正在偷笑，他們是最後一批能世襲的藩王，今後的藩王都不能世襲了。”
&esp;就像已經上岸的人，回頭嘲笑還在水里的人，偷著樂。
&esp;這種人無我有，人有我樂，人人都會暗爽。
&esp;當然，像太上皇和朱厚照這種天生什麼都有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快樂的。
&esp;崔岩頷首點頭︰“藩王今後都不能世襲，更顯得如今已獲爵位的珍貴，藩王們當然高興。”
&esp;物以稀為貴，朝廷這道治藩的旨意，反而讓如今藩王的身份更加最貴。
&esp;說不定以後，後封的藩王還要給先封的老藩王見禮。
&esp;李東陽和蔣冕幾人原先以為，嚴成錦的計策至少也會折騰出一點浪花來。
&esp;可如今，沒費多大勁，就將藩王制的痼疾平息了。
&esp;其實嚴成錦也是從後世的“即日開始”這幾個字學來。
&esp;不知太上皇會獎賞他什麼，如今往上，還有首輔、太師和左右國柱可以敕封。
&esp;如今的官職，還是太小了一些……
&esp;他稍微睜大眼楮，看著太上皇弘治，努力發射信息讓他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悸動，可此時，太上皇弘治好像瞎了一樣。
&esp;太上皇弘治也感受到嚴成錦眼中的異樣︰此子想討要封賞。
&esp;“嚴卿家殫精竭慮，就沐休兩日吧。”
&esp;也不知該封嚴成錦什麼了。
&esp;再封，就快要到首輔，至于衣服和飾品，總要留一些給厚照來封。
&esp;不然，今後厚照還拿什麼封賞此子。
&esp;嚴成錦面色古怪，方來今後總要成婚的，你好歹給我一塊鐵卷吧？
&esp;“臣心氣不暢，懇請沐休一月。”
&esp;“……”太上皇弘治。
&esp;出了奉天殿，嚴成錦和朱厚照回到東暖閣中。
&esp;朱厚照喜滋滋掏出一塊鐵券︰“這是朕答應你的武定侯的鐵券，平江伯的還在父皇那里，等朕偷到了就給你。”
&esp;“新皇果然守信用！對了，臣記得，鐵卷是放在甲子庫的紅色錦盒里。”嚴成錦一邊收進懷里一邊道。
&esp;朱厚照是皇帝，口含天憲，就像下聖旨一樣，賜出去的東西，自然沒有追回的道理。
&esp;否則，朱厚照的權力就是兒戲。
&esp;所以，即便太上皇知道，也大概率不會追回，除非，他想讓朱厚照的話不算話。
&esp;故，這塊鐵券，嚴成錦收得很安心。
&esp;一旁的谷大用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esp;……
&esp;翌日大早，天剛蒙蒙亮，空氣十分清新。
&esp;嚴成錦雖然有兩天沐休，但也沒有留在府中。
&esp;別人讓你休，但你不休，史官才會頌贊你清直，某年某月，太上皇弘治賜嚴成錦沐休兩日，但嚴成錦卻依舊堅持上朝……
&esp;後世，史書寫某個官員清正，就是用這樣不足為道的小故事來舉例子。
&esp;等過幾日，正常上班了，他再告假幾天，反正不會被寫到史書里。
&esp;就好比，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
&esp;而且，今天老爹來信了……
&esp;要上朝。
&esp;紫禁城，奉天殿。
&esp;剛進大殿，太上皇弘治就收到了天津衛傳來的疏奏，隨即，召諸公和百官提前進入大殿。
&esp;百官凝視著太上皇弘治，靜靜等待。
&esp;太上皇弘治則手捧著疏奏，片刻後，又遞給蕭敬。
&esp;朝堂上，開始唱讀嚴恪松命人加急傳回的疏奏︰
&esp;‘兩廣水師與弗朗機交戰，折損蒼山船十八艘，大福船二十二艘，福船三十五艘，火龍船和網梭船不計其數，火藥損耗一萬余斤…………所幸剿滅屯門弗朗機賊寇，獲香料八大船……’
&esp;大福船，是海戰中的主力船只。
&esp;像殿宇一樣高大，上面配有十六門紅夷大將軍，左右還有一百二十人編制的神機營。
&esp;非人力可以驅動，全靠風力和洋流提供動力。
&esp;兩邊的側舷和船頭被改造成鐵甲後，沖擊力極為凶猛！
&esp;故而，福船的損失最多。
&esp;太上皇弘治面上露出些許笑意，打了將近一年，終于是大捷了。
&esp;登基以來，水師與海外國家交戰，還是頭一回。
&esp;“八船香料，卿家以為處置？”
&esp;香料，在宋朝時就是名貴之物。
&esp;如果全部收納入宮中，自己享用，太上皇弘治想想就覺得太奢侈，一定會被戳脊梁骨的。
&esp;“香料名貴，一斤胡椒十兩到二十兩不等，還不算茴香和沉香等物，不如請牙行售賣，換成銀子充入國庫。”王瓊抬了抬頭。
&esp;八大船，不知能賣多少百萬兩銀子呢。
&esp;諸公紛紛頷首點頭。
&esp;“臣以為不可，不如先充入國庫？”嚴成錦道。
&esp;“嚴大人，香料不能收藏太久，會發霉的。”
&esp;王瓊懷疑嚴成錦沒去看過國庫，上漏下空，不是有雨水就是遭倉鼠，放不了。
&esp;嚴成錦想了想，“如今將香料賣出，賺不到多少銀子，不如等香料漲價，再把香料賣出。”
&esp;萬物皆可炒，香料也一樣。
&esp;如今香料的用途，多為用香爐點燻香和入藥，十分單一，價格不高。
&esp;士紳生活漸漸寬裕，開始用香料，來彰顯社會地位。
&esp;就像西方勛貴喜歡穿絲綢，來滿足附庸風雅的虛榮心般。
&esp;普通百姓是不會用香料的，故而，他將香料價錢炒起來，也是賺士紳的銀子。
&esp;而且，會刺激大明的經濟更繁榮。
&esp;李東陽皺著眉頭，似乎明白嚴成錦的心思，“若將香料的價格炒起來，豈不是便宜了弗朗機人？”
&esp;諸公面色凝重，也贊成李東陽的說法。
&esp;嚴成錦卻陷入沉思之中。
&esp;……
&esp;嚴府，湖心書房。
&esp;朱厚照喜滋滋的關上門，老高每次叫他來此，就是要商議唐宋國的事。
&esp;故而，激動異常。
&esp;“老高，李師傅說得不錯，你若將香料的價格炒起來，豈不是便宜了弗朗機人？”
&esp;“新皇可知道，臣為何要在唐宋建朝？”
&esp;朱厚照茫然搖頭。
&esp;“唐宋國，就是當今最大的香料國，弗朗機人在唐宋國和周邊的島國掠奪或采辦香料，運送至大明販售。
&esp;唐宋國最多的是胡椒和茴香，臣命王守仁佔據德里甦丹國，也有此緣故。
&esp;也就是，天下大半香料，實則已經是朝廷。”
&esp;朱厚照捂著嘴巴，一副“原來我是富二代”的模樣。
&esp;“老高，你是神人不成？”
&esp;朱厚照一直以為他足夠聰明，可是和老高比起來，總感覺缺少一個未卜先知的功能。
&esp;高中畢業的穿越者，應該都知道香料值錢吧……
&esp;嚴成錦沉吟片刻。
&esp;“新皇可以讓唐宋國朝貢的名義，進貢香料，我等再把香料的價錢炒起來。
&esp;如此一來，就賺了士紳的銀子。
&esp;或許，有機會讓國庫的銀子翻一翻。”
&esp;“不過，此事還不可告知太上皇和諸公。”
&esp;“可但父皇和諸公不許炒香料的價錢，朕要怎麼說？”朱厚照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