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都察院，值房。
&esp;宋振朝門皂躬身︰“勞煩通報一聲，那位大人真的囑咐過下官，有事可來都察院。”
&esp;今日，吏部召集考核的官員入京。
&esp;宋振去了吏部值房，才知道得了下等評定，要被罷官。
&esp;門皂道︰“都御史大人從不幫人辦事，你回去想其他辦法吧。”
&esp;宋振面如死灰，那人究竟是不是嚴大人？
&esp;這時，一個口中戴著人籠嘴的官員從身邊走過，看官衣上的補子就知道是都御史。
&esp;“嚴大人？下官有事相求。”
&esp;嚴成錦未看他一眼。
&esp;葉準走過來道︰“你先出宮等著，都察院乃朝廷監察重地，不得在此處求人辦事。”
&esp;嚴成錦來到奉天殿。
&esp;方才，都察院的文吏傳來消息，太上皇知道他與朱厚照去順義承包草場。
&esp;此時，正巧朱厚照從東閣走來。
&esp;朱厚照看向嚴成錦的袖口，樂道︰“老高，父皇要收回順義草場，你可有準備？”
&esp;“有一些準備。”
&esp;嚴成錦率先走進大殿中。
&esp;太上皇將內閣和九卿召來了，諸公回過頭看向嚴成錦和朱厚照。
&esp;還不等兩人開口，太上皇弘治先板著臉道︰“寡人听說，你二人去了順義，還逼迫宋振養黑白神牛？”
&esp;朱厚照梗著脖子道︰“宋振無能，兒臣才幫他想法子……”
&esp;“你住口，嚴卿家你來說。”太上皇弘治看了過來，淡淡地說道。
&esp;劉健知道此子來奉天殿，必有準備。
&esp;一時間，所有大臣皆看向嚴成錦的袖口。
&esp;只見，嚴成錦從袖口中抽出一卷冊子︰“太上皇，這是順義的新邸報。”
&esp;太上皇弘治有心里準備，可看到新邸報時，面色仍忍不住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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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邸報上的場景，就猶如他當初看到保定和河間府的場景。
&esp;劉健面色微動。
&esp;“順義縣也是京畿之地，怎麼會貧窮至此？”
&esp;順義有新邸報傳入京城。
&esp;但各地傳回的新邸報太多，太上皇弘治命司禮監挑三份出來，呈給他，蕭敬報喜不報憂。
&esp;嚴成錦道︰“順義草場侵佔百姓的良田，里甲制又使百姓不能遷移，才會有這番景象。”
&esp;蔣冕心中咯 一下，嚴成錦向來不會做無用之功。
&esp;這家伙該不會要改里甲制吧？
&esp;洪武十四年，高皇帝下令推行里甲制，為更好管制百姓，以及繳納賦稅和征服徭役。
&esp;里甲制，可謂是大明治理天下的根基。
&esp;劉健也猛地回頭看過來。
&esp;六部和五寺官員的表情大抵相同，此子剛才提到了里甲制！
&esp;韓福面色凝重看向太上皇弘治，百姓雖可以走出原籍地，但不能在他處入戶，里甲制一直未動。
&esp;大殿中頓時安靜下來。
&esp;這時，朱厚照小聲道︰“老高，你不會要取締里甲制吧？”
&esp;他感覺嚴成錦帶他去順義，還有更高的意圖，一不小心竟沒猜出來。
&esp;視線匯聚于嚴成錦身上。
&esp;嚴成錦卻陷入了沉思之中。
&esp;朱元璋制定里甲制，將百姓圈在一定範圍內生活，為了繳納賦稅和服役。
&esp;但里甲制沒有維持下去，在明末分崩離析。
&esp;一來是由于人口數量不停地增長，原籍地難以養活。
&esp;二來是資本萌芽越來越明顯，村里由百姓變成紳的人，越來越多，不再服從里長的管制。
&esp;如今，人口膨脹和商業繁榮比歷史上更快，里甲制需要整飭。
&esp;但從諸公的表情就能看出，肯定會揍死他。
&esp;得讓張彩來說…
&esp;“臣未說過。”
&esp;“太上皇，順義縣草場一事如何處置？”韓文抬頭問道。
&esp;“父皇，朝廷可以將韃靼作為大明的草場，但順義的百姓不能遷移，只能依靠神牛征收賦稅，若您將草場收回，便是奪百姓口食。”
&esp;朱厚照振振有詞地道。
&esp;太上皇弘治知道有理︰“且先放一放吧。”
&esp;韓文又問道︰“宋振的官職？”
&esp;太上皇弘治看向嚴成錦問道︰“可替順義百姓增添多少賦稅？”
&esp;“兩千兩。”
&esp;嚴成錦保守估計，一年只能納兩千兩，等奶牛的數量壯大到一萬頭，到時候稅賦就慢慢多了。
&esp;畜牧業才剛起步，至于如何讓它為百姓帶來經濟收益，實現盛世，嚴成錦還沒想出方法。
&esp;興辦養殖場，是上一世經濟發展到瓶頸的過渡。
&esp;喝酒應酬，使得大量肉食被需要。
&esp;如今，除親王養豬外，奶牛養殖是第二大畜牧業。
&esp;太上皇弘治道︰“宋振的官職也且先留著吧，若一月後，夏稅繳納不足兩千，再罷去官職。”
&esp;諸公並未反駁，此刻的心情皆在里甲制上。
&esp;劉健幾人深諳嚴成錦的行事作風。
&esp;出了大殿，李東陽堵住嚴成錦︰“里甲制，以一百一十戶為里，擔任里長者，皆為士紳，天下有多少里長，這是傷筋動骨之事，你不可胡來。”
&esp;里甲制維持了一百年，里長全部變成了士紳，他們督促里中的生產和繳稅。
&esp;可以將自己的賦稅，攤到其他百姓頭上，逃避徭役，享受許多優待。
&esp;若對里甲制整飭，必會引起士紳的不滿。
&esp;“下官絕對不會亂來的，多謝李公提醒。”
&esp;下值後，蔣府。
&esp;蔣冕剛回到府中，韓福後腳就上門拜訪，如今朝中除了三閣老，也只有蔣冕最善謀略了。
&esp;喝過茶後，韓福道︰“今日嚴成錦在朝堂上提及里甲制，蔣大人怎麼看？”
&esp;“里甲制已推行一百年，天下安定，是朝廷治理天下的根基。”
&esp;蔣冕並未評價嚴成錦，若是閣臣相互內斗，不利于朝政。
&esp;但話語中的意思，已是很明顯。
&esp;韓福點頭︰“下官也是這般認為，只是嚴成錦總是有許多謀略，不知這次會做出什麼來。”
&esp;“要改里甲制豈會這般簡單，韓大人若將消息放出去，百官和京城士紳必會反制嚴成錦。
&esp;但本官猜，嚴成錦也會想到此處，不會輕易請乞，韓大人放心吧。”
&esp;蔣冕不擔心，里甲制牽扯許多利益，里長不會讓嚴成錦胡來，單是士紳上書請命，嚴成錦就受不了。
&esp;更遑論，宮中百官也不贊成。
&esp;韓福點頭︰“如今多地起兵造反，貧苦百姓對朝廷不滿。
&esp;若士紳也對朝廷不滿，大明真就岌岌可危了。”
&esp;蔣冕提醒了他，嚴成錦無法從三方中找出折中的辦法，里甲制便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