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天黑了，還有半個時辰閉宮門。
&esp;太上皇弘治正在詳閱山東和河南送來的急奏。
&esp;山東和河南的盜賊形成氣候，多處攻城略地，剛攻佔了山東金鄉縣，山東布政使司杜宴傳回疏奏。
&esp;“寡人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厚照登基，如此多兵事？”
&esp;劉健嘆了一口氣，他也想不明白。
&esp;兵災與疫災一起來。
&esp;蔣冕道︰“濱州、臨胸、昌樂、日照、曲阜等地，官兵節節敗退，盜賊還侵犯了孔府。
&esp;傳聞，是山東起了大疾，病癥為渾身滾燙，四肢如熱爐般久久不退，昏睡後便會死去，听著像風寒。”
&esp;大疫後百姓落草為寇，盜賊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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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山東和河南並不富足，听聞還有人食人的存在，可惜汪機不在京城。
&esp;大殿中陷入了安靜中。
&esp;這時，蕭敬走進來︰“陛下，禁衛傳回疏奏，李清娥患了熱病，要不要稟報張太後？”
&esp;張太後吩咐，若清娥身體有恙，就向她稟報。
&esp;但現在是戌時一刻，快要就寢了，讓太後知道，只怕她會一夜睡不著。
&esp;“害了熱病？”太上皇弘治看向劉健︰“曲阜的病疫不會傳至京城了吧？”
&esp;“李清娥在府中未出，臣以為不是。”
&esp;太上皇弘治道︰“嚴成錦呢，汪機不在京城，要不要派劉文泰去看看？”
&esp;坊間的大夫，他只相信汪機。
&esp;宮中的御醫世代行醫，知曉的病癥比坊間的大夫多，沒準能治好此病。
&esp;蕭敬道︰“嚴大人找人拔柳樹皮去了。”
&esp;太上皇弘治疑惑︰“拔柳樹皮做什麼？”
&esp;劉健眼中眸光閃了幾下，此子該不會是用柳樹皮治病吧，“若此病可解，山東的大疾或許也有法子。”
&esp;“派人去打探一下！”
&esp;……
&esp;大清早，嚴成錦在惠民藥局中靜坐。
&esp;雖听聞過柳樹皮能制出阿司匹林，但需用多少量的柳樹皮熬制？是用生柳樹皮，還是用枯柳樹皮。
&esp;畢竟，熬制過量的藥物喝下去，或許會喝死人。
&esp;胡大龍拿著冊子，面前煮著二十只藥罐，從二分、三分……一錢、二錢……到一兩柳樹皮。
&esp;分生柳皮和枯柳樹皮，將這些藥湯送給害了熱病的人。
&esp;“嚴大人，這真的能治病嗎？若害死了百姓……”
&esp;胡大龍擔憂地道，畢竟嚴成錦不是大夫，汪神醫又不在京城。
&esp;要是此物有毒，可不是害死一人那般簡單。
&esp;是害死幾十人！
&esp;要下大牢凌遲不說，害死這麼多人，心中也不忍。
&esp;嚴成錦道︰“本官也不知道。”他也僅有五成把握，柳樹葉可以炒茶葉，柳樹皮可以入藥。
&esp;但過量會不會死人，確實不知。
&esp;試藥理，通常由大夫來試，如同神農嘗百草，但這次直接用在病患身上。
&esp;葉準知道這不是兒戲，縱然是嚴成錦也不能草菅人命。
&esp;匆匆跑回宮里去稟報。
&esp;天剛破曉，太上皇弘治穿上褻衣，剛走出宮門。
&esp;蕭敬就走進來，看了眼張太後，又看了眼太上皇弘治，才小聲道︰“嚴成錦讓人在試藥，听大夫說，或許會死人。”
&esp;太上皇弘治瞪大眼楮，若用死囚試藥，尚可原諒。
&esp;嚴成錦竟直接讓百姓服用？
&esp;“此子還在惠民藥局？”
&esp;“在，奴婢這就傳他進宮。”
&esp;一刻鐘後，奉天殿中。
&esp;太上皇弘治盯著嚴成錦，面上不動聲色︰“汪神醫不在京城，你怎敢用百姓試藥，萬一中毒，誰來解毒？”
&esp;劉健幾人方才也听說了。
&esp;此子用柳樹皮熬制湯水，讓患病的百姓服下，這些百姓還蒙在鼓里。
&esp;蔣免深深地看了嚴成錦一眼︰“嚴大人這樣做，應當是有了幾分把握吧？”
&esp;嚴成錦直接去找柳樹皮，目的十分明確，像是知道柳樹皮能治病般。
&esp;這就很可疑了。
&esp;嚴成錦又不是大夫，怎麼知道柳樹皮能治病？
&esp;“知道一些，臣猜柳樹能治熱病，便想試一試。”
&esp;嚴成錦淡淡地說道。
&esp;他直奔柳樹皮去，如此明顯的意圖，太上皇和諸公不傻，編謊話一听就是欺君。
&esp;索性就直接認了，也不會降罪。
&esp;大理寺卿韓福道︰“嚴大人不通藥理，豈能用百姓來試藥？”
&esp;他執掌三法司之一，此舉不吝于踫了律法，若出了人命，就能抓人了。
&esp;張升頷首點頭︰“本官知嚴大人救夫人心切，可也不能如此莽撞，竟用百姓來試藥……”
&esp;這時，蕭敬抱著雲展大步地走進來，噗通的一聲跪在地上。
&esp;原以為嚴成錦會遭諸公口誅筆伐。
&esp;剛去如廁出來，就听廠衛跑回來稟報，百姓熱病退了，柳樹皮真有用。
&esp;他就知道，嚴成錦不會平白無故去找柳樹皮，定是知曉什麼。
&esp;“太上皇，昨夜亥時一刻喝藥的人，如今熱病退了。”
&esp;大殿中的聲音戛然而止。
&esp;蔣冕等大臣回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看向嚴成錦。
&esp;這也能猜中？
&esp;太上皇弘治神情僵硬，更加篤定此子就是大明的祥瑞，隨便猜一物就能治病。
&esp;“嚴卿家可知山東和河南的大疫？亦是由熱病所致，可否用柳樹來治？”
&esp;“臣也不知。”
&esp;發熱有許多緣由引起，李清娥是由于傷口起了炎癥。
&esp;但山東之事，他並不知曉，不能信誓旦旦。
&esp;可以篤定的是，天然版阿司匹林的出現，比後世早了兩百多年，且在大明出現，也可以寫入他的專利中。
&esp;至于多地起事，並不奇怪，史上正德年間許多地方爆發了叛亂。
&esp;只是正德的歷史，多在描繪文官斗劉瑾，也就被掩蓋了。
&esp;劉健躬身︰“臣以為，當派鄧犀去山東鎮壓賊匪，以柳樹皮為藥，給百姓試試。”
&esp;鄧犀是河南的巡撫，出身于兵部，曾在弘治朝戍守大同。
&esp;蔣冕點頭︰“或許賊匪起事有其他緣由，當派巡撫前往徹查清楚，並令各地官府死守城牆，敢棄城者斬！”
&esp;官府害怕盜賊，還未戰就先跑了。
&esp;盜賊在棄城中抓壯丁，反倒令力量越來越大。
&esp;太上皇弘治看向嚴成錦︰“嚴卿家以為如何？”
&esp;“還需再派五萬京營，兵分河南和山東兩地討伐，農時已至，當速戰速決。”
&esp;話音剛落，劉健和謝遷幾人面上的肉抖了抖。
&esp;區區盜賊，也要派五萬軍營征討，對付韃靼人也不曾這樣大動干戈。
&esp;太上皇弘治道︰“派三萬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