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柴升嘴角勾露出笑意，最近時來運轉，當上了帝師。
&esp;如今，九邊又傳來捷報。
&esp;他打開急疏認，真地看了一眼。
&esp;頓時，心髒驟然緊繃，面色蒼白失去血色，逐字逐句掃過︰
&esp;“臣恭承聖命，惟知戰守，效順既忠，以赤城報朝廷，以信義復聖恩，今虜寇復犯陰山淨州，威武大將軍率威武軍軍與高山衛盡數擊潰，不復留一人……
&esp;斬殺韃虜一千七百三十六人，折損三百七十六人……”
&esp;韃靼騎兵在淨州出現，威武大將軍率領五千士卒，奮勇殺敵。
&esp;斬殺韃靼一千七百三十六人？
&esp;柴升扶著額頭坐下，他執掌兵部，何時听過這個將軍？
&esp;除了太子，沒人會用這個封號。
&esp;什麼捷報！
&esp;分明是太子在關外，被韃靼人截殺，僥幸不死。
&esp;“還是先稟報陛下，畢竟是大捷啊。”主簿楊德順看完後道。
&esp;柴升頷首點頭，拿起疏奏朝奉天殿跑去。
&esp;此時，奉天殿中。
&esp;內閣和六部在大殿中，商議易市衙門之事。
&esp;士紳為了對抗朝廷收購，出了更高的價錢，價格大戰！
&esp;栗米棉花土豆之價，紛紛高漲。
&esp;韓文躬身︰“臣思慮，宜將先帝之旨，懸掛于易市衙門和倉場各地，永示申禁。”
&esp;擾亂市場的價格，牟取暴利，按朱元璋定下的規矩，要償白銀一百兩，流放一千里。
&esp;嚴成錦能猜測士紳的用意。
&esp;朝廷只在主府試行，若推行不下去，易市衙門也就廢止了。
&esp;畢竟，價格戰是以一方消亡為終止。
&esp;“韓大人所言有理，當示以罪責，殺雞儆猴。”刑部尚書王鏊沉聲道。
&esp;話音剛落，柴升提著衣擺大步走進來，雙手作揖︰“陛下，淨州傳來急奏！”
&esp;蕭敬三步並作兩步，將急奏奪過去。
&esp;劉健幾人心頭微微顫動。
&esp;若太子出現在天鎮，按行軍速度算，應該到淨州了，該不會？
&esp;弘治皇帝展開疏奏，臉色漸漸轉為凝重。
&esp;淨州大捷傳來，明軍擊殺韃靼一千七百多人，折損三百多人，俘獲戰馬五百多匹。
&esp;“諸公看看，是不是那孽子的字跡？”
&esp;他既忐忑又期待，淨州大捷固然欣喜，就怕這是太子慌報的軍情。
&esp;劉健接過急疏，看了幾眼，字跡不是太子的，但行文思緒卻像太子。
&esp;以至于，諸公開始懷疑這封疏奏的真實。
&esp;要是太子剿滅韃靼兩千騎兵，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esp;“太子僅會紙上談兵，若真是太子所為，臣等，便安心幾分了。”
&esp;“不錯，出關有性命之虞，若能自保，便是大幸。”
&esp;李東陽和謝遷接連露出喜色。
&esp;嚴成錦猜測，八成是朱厚照念，谷大用寫的。
&esp;他已經能想象出朱厚照那副得意洋洋的場景。
&esp;寧夏和王守仁，都沒有捷報傳回，朱厚照反倒先傳回了第一封捷報，快得令人震驚。
&esp;弘治皇帝不敢相信，孽子真的會打仗？
&esp;朝廷中，但凡會打仗的文官都在九邊，宮中無教兵法的少保。
&esp;誰教他的？
&esp;柴升的官帽下，已是滿頭大汗，如今松了一口氣︰“太子抗擊韃虜，首戰首捷，臣以為，當將消息散至九邊，振奮士氣。”
&esp;嚴成錦道︰“不可，傳到韃靼耳中，豈不是知道太子在關外？”
&esp;劉健也贊成道︰“既有太子的消息，應當傳令，讓他早日回京。”
&esp;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esp;命人下令通政司，即刻將疏奏，傳去大同的衛所，攔截太子。
&esp;嚴成錦卻希望朱厚照能抵達寧夏。
&esp;這廝玩得高興了，也就回來了。
&esp;要是沒玩高興，登基後只怕會報復性的出征，過大將軍的癮。
&esp;柴升看了眼嚴成錦。
&esp;听說，這家伙在看他的宗卷，近日謹言慎行，他沒有可以被彈劾的地方，稍微安心。
&esp;幾日過去，日講和經筵都是由柴升主持。
&esp;弘治皇帝不時去文華殿，卻听柴升講得入神，一听就是半個時辰。
&esp;午時，散了日講後。
&esp;柴升回到兵部值房，剛坐下呷一口茶。
&esp;文吏走進來稟報︰“柴大人，傳聞嚴大人派人去南京了，調您在南京任官時的宗卷。”
&esp;柴升噎住了一下。
&esp;此子真是不弄死他不罷休啊，不就是當了帝師嗎？
&esp;“去便去，本官在南京官聲清明，豈會怕他！”
&esp;都察院糾察百官，他向陛下告狀也無用，只能先忍著。
&esp;這時，兵部郎中馬愉緊張地跑進來︰“柴大人，寧夏也來戰報了！”
&esp;這戰報，真是越來越多了。
&esp;剛看完淨州的疏奏，寧夏又傳來了。
&esp;不過，九邊開戰後，一日幾封急奏實屬正常。
&esp;以兩地相隔的距離算，寧夏的疏奏，應該是大半月前傳回的。
&esp;柴升看了眼急奏。
&esp;寧夏節節失利，邊軍退守到了鎮番衛的甦武山。
&esp;敗了！
&esp;安定侯低擋不住達延汗的攻勢，失去城牆，就像一頭失去銅頭鐵骨的獅子。
&esp;嚴恪松這個三邊總制，只怕是要換人了。
&esp;他忙擦掉胡子上的水漬︰“去文華殿通報，今日日講，本官不開講了。”
&esp;他要去稟報陛下！
&esp;片刻後，華蓋殿外，
&esp;門監欲要伸手阻攔，卻被柴升一把推開。
&esp;“陛下，寧夏傳回的疏奏！”
&esp;大明與韃靼開戰，主戰場在寧夏。
&esp;弘治皇帝和諸公關注寧夏的戰局。
&esp;可至今沒有疏奏傳回，如今，終于收到了一封戰報。
&esp;“不是捷報？”劉健見他神色慌張。
&esp;“嗯，寧夏邊軍退至甦武山了！”
&esp;甦武山是甘肅的地界，與寧夏府交界。
&esp;再後退，就是黑山關和野豬灣堡，但僅僅有鎮番衛一個衛所，防線薄弱。
&esp;“安定侯敗退千里，寧夏徹底失守，還請陛下下旨，更換總將，押送安定侯回京問罪。”柴升躬身道。
&esp;對敗軍的處置，通常是要更換總將，再押送敗將回京問罪。
&esp;這是鐵律！
&esp;不論任何緣由，都不能脫罪，避免九邊將領，為敗仗找借口，導致邊陲防御松弛。
&esp;就算嚴成錦是朝廷重臣，也不能為安定侯開罪。
&esp;弘治皇帝面色冷峻，此次寧夏邊軍竟敗退了千里，折損了一萬余精銳。
&esp;“何時傳回的疏奏？”
&esp;“方才，臣猜測，應當是二十日前的事。”柴升道。
&esp;甘肅距離朝廷最遠，就算八百里加急，沒有大半個月，到不了京城。
&esp;諸公面色嚴肅，信心受到極大的沖擊。
&esp;韃靼一直侵擾大明邊陲，肆無忌憚。
&esp;朝廷自持國庫充盈，好不容易主動向韃靼開戰一次，竟連最強的寧夏邊軍也不敵。
&esp;此刻，弘治皇帝竟後悔出兵了。
&esp;“臣是安定侯之子，卻也是朝廷重臣，按理應當秉公處置，不替安定侯脫罪。
&esp;但此時，不能輕易更換守將，否則，臣恐會再次丟失河套。”嚴成錦道。
&esp;柴升皺眉︰“若換成別人，嚴大人只怕早就問罪了，你敢說不是徇私？”
&esp;“敢問柴大人，邊軍有多少人？”
&esp;“四萬人。”
&esp;“韃靼大軍又有多少人？”
&esp;“十三萬。”
&esp;嚴成錦正色道︰“城牆在時，守方憑借地利，尚且可以守城。
&esp;但如今，城牆不再，敵軍兵力勝出三倍，兵力佔據絕對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