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宮廊里,看見有人出現,王瓊忙站起身來,拍拍塵土,一副清高的模樣。
&esp;傳到陛下耳中,難免會玷污他清名。
&esp;陛下不喜歡阿諛奉承的大臣。
&esp;王瓊正色作揖︰“此事,一來是朝中大事,二來下官剛升遷,還請嚴大人幫幫下官?”
&esp;嚴成錦開始算計起來。
&esp;偽幣來龍去脈,尚不明朗。
&esp;他身居二品,變制得罪太多官員利益。
&esp;萬一,王瓊做了個局,讓他往里鑽,容易陰溝里翻船。
&esp;或許不至于砍頭,但現在,卻是蓄力進內閣的關鍵時刻。
&esp;“王大人為何先想到本官?這點就很可疑。”
&esp;“刑部雖有常元僖,可他辦事不如您,別以為下官不知道。”王瓊不露痕跡,拍了一句馬屁。
&esp;趁見到陛下前,王瓊一邊走一邊恬然笑道︰“賢佷啊,我與你爹同為丘靭大人的門生,你爹應該告訴你了吧?”
&esp;就算沒告訴,那本官現在也告訴你了。
&esp;嚴成錦忽然想把王瓊送去韃靼,此人自來熟,就像十幾年的老朋友攀談,是外交人才。
&esp;到了奉天殿,小太監進去通報。
&esp;隨即,嚴成錦先走進大殿,王瓊慌忙整理一下衣冠,也跟著走進大殿。
&esp;還沒開口,弘治皇帝已面色陰沉,像台風要來臨,“朕听說,天津衛的稅銀,出現了一百萬兩偽幣?”
&esp;嚴成錦低著頭,不置一詞。
&esp;與他無關,私鑄銅幣,在哪一朝都是重罪,按明律,輕則流放千里,重則誅殺五族……
&esp;王瓊沉聲道︰“回稟陛下,不止一百萬兩,若算上弘治銀票,有、有一百三十萬兩!”
&esp;說著,從懷中掏出銀票。
&esp;弘治銀票,是嚴成錦請諫朝廷發行,又是都察院在寶源局督造。
&esp;嚴成錦有失察之罪。
&esp;否則,他又為什麼先去找嚴成錦呢?
&esp;嚴成錦有些愕然地轉頭,這個老銀幣,竟藏著現在才說。
&esp;弘治皇帝臉色復雜無比︰“這也能偽造?”
&esp;弘治銀票,用了明印和暗印兩種技術。
&esp;且多種顏色疊加,顏料極難調配。
&esp;蕭敬將銀票呈上去。
&esp;王瓊像個沒事的人,笑呵呵遞給嚴成錦一張︰“嚴大人也看看?
&esp;下官告訴你看哪里,
&esp;顏色和圖紋沒有偏差,但左角的暗印,少了一個。”
&esp;嚴成錦沒看出來,經王瓊提點,揚起在空中果然發現,少了一個圖案。
&esp;“王瓊身為清官,卻能在劉謹、楊廷和、嘉靖等等時期,一路升遷,卻實有本事。”他暗道。
&esp;入手的材質是楮紙,這種紙,防潮強,且有一定的防火性。
&esp;“王大人怎麼看出來的?”嚴成錦道。
&esp;對弘治銀票越熟悉,就越有可能將它偽造出來。
&esp;這小子竟然懷疑他……王瓊輕哼一聲道︰“本官成日點銀票,常有肌膚之親,豈會不知!”
&esp;弘治皇帝神色略顯不安︰“傳內閣和九卿,還有畫狀元!”
&esp;事情大了!
&esp;弘治銀票的面額巨大,一張中,有一百兩,五百兩,能買的商貨極多。
&esp;不知道坊間流通了多少?
&esp;若奸人用來買商貨,再賣出去,就成真幣了。
&esp;片刻後,李東陽等人陸續到了。
&esp;接過王瓊手中的偽幣,詳細看了幾眼,不可思議!
&esp;畫狀元吳偉嘖嘖驚嘆,搖頭︰“好高明的畫技!”
&esp;竟然真是畫的?
&esp;弘治皇帝和百官暗自咋舌,沒想到坊間,竟有這等奇人。
&esp;嚴成錦深以為然,畫師甚至能在紙上,畫出三弟的視覺效果。
&esp;就有人憑畫技,連鈔版都畫出來了。
&esp;但暗印是最難畫的,難怪少了一個腦袋。
&esp;柴升看向嚴成錦,皺著眉頭︰“嚴大人,弘治鈔票是你諫言且命人督造的吧?”
&esp;嚴成錦仔細算計一番,卻沒有應答,怕給柴升繼續辯駁的機會。
&esp;柴升憋了一肚子話,微微有點惱怒了︰“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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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大殿中一片沉寂。
&esp;嚴成錦宛如沉思狀。
&esp;反正他不說話,尷尬的就是別人。
&esp;李東陽面色抽搐一下,出聲道︰“還是先議如何處置此事吧,有多少偽票流出?”
&esp;“三十余萬兩!”王瓊道。
&esp;數目如此龐大!
&esp;說明此賊,料定了會被朝廷發現,一次性將偽幣全都放出來。
&esp;嚴成錦心下暗想。
&esp;大明信息不流通,天下人知道發行了弘治銀票,卻不知道弘治銀票長什麼樣。
&esp;利用信息差,可以賺到一大筆銀子。
&esp;當初發行弘治銀票時,就應該考慮到的。
&esp;弘治皇帝面上卻不動聲色︰“戶部掌管海外稅銀,有失察之責!都察院也有失查之責!
&esp;朕先不罰你,爾等將功補過吧,刑部常元僖協助戶部徹查!”
&esp;最熟悉銀兩的,是工部。
&esp;其次是戶部。
&esp;但戶部,在關口征收稅銀,卻沒能把偽幣認出來,都是酒囊飯袋!
&esp;“臣遵旨!”
&esp;“臣遵旨!”
&esp;王瓊心中感激,陛下沒有降罪懲罰,給了他將功補過的機會。
&esp;這鍋,本該是韓大人的…
&esp;從奉天殿出來,他告假向值房,直接去了韓府。
&esp;到了韓府,也不管韓文得了廣瘡,走進寢房。
&esp;“韓大人與嚴成錦的交情如何?”
&esp;見王瓊來看他,韓文心中高興,病已好了大半,神色不錯︰“沒有交情。”
&esp;“……”王瓊。
&esp;此子對誰都防備著,除了陛下,也只有太子殿下與他親近了。
&esp;“天津海關稅局的關稅,收回來了。
&esp;有一百多萬兩偽幣,只怕還有更多,不知流向何處,要盡快追回才是。”王瓊長吁一聲。
&esp;韓文面色微變,思前想後︰“私鑄技術,在宋朝時,江南出現過,且江南畫技高超者,不在少數。”
&esp;“下官也知道。”王瓊道︰“可陛下著急,流通一日,就折損巨大。”
&esp;下值後,回到嚴府,
&esp;嚴成錦坐在正堂中。
&esp;李清娥端來一杯清茶,幫他揉捏肩頭。
&esp;“夫君,清娥有事想與你說?”
&esp;“改日吧?我心中有事,怕壞了你的雅興。”
&esp;“嗯。”
&esp;嚴成錦皺著眉頭,商會的交易巨大,也有偽幣。
&esp;若朝廷因此,取締弘治銀票,又會就像大明寶鈔。
&esp;嚴成錦讓王不歲找來,銅幣遞給他︰“這銅幣出于何處?”
&esp;王不歲面露難色道︰“少爺,這難道不是寶源局的銅幣?”
&esp;“是偽幣。”
&esp;王不歲重新打量,卻沒看出來差別,“那小的幫大人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