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後本來就對于高皇後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請封“大明奉天皇後”這件事非常不滿,何況“奉天”二字實在有點犯忌諱。
雖然“奉天”可以解釋成高皇後想把劉永錫這位承天皇帝敬奉為自己的真命天子,但問題在于崇禎十六年李自成曾經打出過“奉天倡義大元帥”的旗號,而且劉永錫之前也有過“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名號,現在高皇後與大順軍殘部請封“大明奉天皇後”從某種意義來說是想為李自成招魂,表示他們並沒有忘記他們是大順軍殘部的特殊身份。
事實上情況還要復雜一些,最初提出“大明奉天皇後”的那位文官純屬讀書不多,覺得既然有“應天”、“順天”、“承天”三號,那麼用“奉天”之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大順軍舊部雖然得以封侯封伯,但終究是流賊出身覺得要向朝廷顯示自身的力量保證萬無一失,听到“奉天”二字就想到“奉天倡義大元帥”的舊事,自然是推波助瀾,覺得“大明奉天皇後”這個名號是最佳選擇,讓朝廷明白不好好安撫他們肯定惹出第二個李自成。
而高皇後雖然覺得“大明奉天皇後”這個名號有些不合適,但是大家都贊成她就不好站出來反對,而且這也是對于奉天皇帝的一個測試,如果奉天皇帝不滿意她換個名號也不遲。
但現在劉永錫還沒有表態,張皇後就已經受不了,總覺得“大明奉天皇後”這個名號暗藏殺機,而劉永錫當即說道︰“那就按嫣姐的意思來,讓荊州那邊再想個名號出來,嫣姐跟她是完全不一樣的!”
听到劉永錫這麼說,張皇後反而改變了主意︰“按我的意思那就不用換,但是小錫到了荊州要好好收拾他們,到時候小錫可不能過于心慈手軟!”
劉永錫覺得張皇後的態度很有趣︰“那就都按嫣姐意思來辦!”
只是張皇後馬上又改變主意︰“對高氏還有大順軍還是按小錫意思來辦,南京離湖廣有上千里說了也不算,還是陛下按湖廣的實際形勢聖裁吧!”
她覺得高氏與大順軍殘部雖然可恨,但終究已經納入承天朝的政治框架之中不應當發生過于激烈的變故,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使拿下了湖廣甚至四川,但是離天下大定還有非常遙遠的距離,還沒到飛鳥盡良弓藏的時候。
而劉永錫當即笑了起來︰“嫣姐真是我的賢內助,有嫣姐在南京我就放心了!”
只是多爾袞對于這個問題看法與劉永錫完全不同,他非常明確地說道︰“金華賊可畏者不過是劉永錫一人而已,劉永錫這賊子如果不在南京,張嫣區區一個婦人又能有什麼作為!”
雖然多爾袞表示拿下南京易如反掌,但是多鐸已經被越明軍打出了心理陰影,而且這段時間他雖然想盡一切辦法重建手下的各個牛錄與營頭,但與去年南征時相比最多也就是十分之一的戰斗力,因此真心不願意再次踏足江南這個真正的無底洞。
因此他雖然是敗軍之將,但還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多爾袞︰“攝政王,南京雖只有一婦人坐鎮,但是現在江淮之際有周之升、王普祥、張煌言、張博易四路大軍鎮守,想要突破江淮進逼南京並不是什麼易事!”
代善也覺得這件事不容易,他非常明確地說道︰“去歲征伐將士折損數萬人,幾乎動搖國本,今年又要南征,恐怕不容易啊!”
代善當初可是跟皇太極平起平坐的大貝勒,這兩年雖然退居二線甚至對皇位都沒有多少興趣,但地位終究擺在這里,所以多爾袞必須專門進行回復︰“今年是不得不南征,金華賊只佔據浙江一省竟已經讓王師折損數萬之眾,如果讓他們拿下整個南方,我大清國又拿什麼來對付他們?”
在場的諸位王爺、貝勒都不得不承認多爾袞說得有道理,但是多鐸卻是搬出了書袋︰“我听漢人說過,以南伐北,自古只有朱明辦到了,但當時也是蒙元內亂明國才有機可乘!”
歷朝歷代北伐幾乎都是草草收場,但是多爾袞的看法卻與多鐸、代善不同︰“這次南征與順治二年不同!”
豪格終于敢開口了︰“有什麼不同之處?”
多爾袞當即說道︰“順治二年是準備一戰定天下,而今年卻準備見好就收,去南朝割麥子打草谷,不一定要打下南京,也不一定要打過淮河……”
只是多爾袞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但是不管怎麼樣,徐州一定要拿下來,放棄徐州是誰的決定?”
別看多爾袞在皇太極一朝一直小心翼翼,自從他當成了攝政王之後就有一種君臨天下的風度,他一聲怒問不管是代善、多鐸還是豪格都不敢回答。
畢竟以當時的形勢,清軍確實有機會守得住徐州,而且從南北對峙的軍事形勢來說北方也必須守住徐州才行,而多爾袞特意讓大學士範文程拿來了地圖說道︰“徐州落入金華賊之後,不管是山東還是河南都只能處處設防被動防御,一個不留神就要退守黃河,所以我們必須把徐州拿回來!”
雖然在場的個別王爺、貝勒都覺得退守黃河以北,與承天朝隔界對峙也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方案,但是他們也知道在政治上提出這樣的方案等于自死,畢竟僅僅佔據東南的越明朝就已經如此可怕,真要讓他們佔據了黃河以南,恐怕大清國在關內就沒有任何立足之地。
因此代善只提出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今年真準備見好就收?金華賊的精兵強將可都在劉永錫身邊!”
雖然劉永錫親征湖廣代表著承天朝最精銳的幾個野戰集團暫時離開江南,但是只有這幾個野戰集團存在,大清國即使拿下了南京也不代表徹底解決了承天朝。
而多爾袞非常明確地說道︰“這次舉國南征,雖然是準備見好就收,但也是為了一代人的和平,只有把金華賊徹底打痛了,逼得他們答應以秦嶺淮河為界,我們才能在北方長久堅持,如果不打痛金華賊,恐怕咱們退出關外都會追過來!”
多爾袞這麼說,諸位王爺、貝勒都已經明白過來,如果越明軍在戰場上屢戰屢勝,對大清國的每一場戰役都大獲全勝,那麼大清國即使想議和,承天朝也絕不會答應而是在不斷籌劃北伐。
而大清國在北方與關外的統治完全建立在武力之上,偏偏這種武力統治的基礎又是異常薄弱,大清國真正可用的也就是幾百個牛錄而已。
去年南征失敗之所以差點動搖國本,就是因為損失了太多的八旗牛錄,到現在在場的諸位王爺、貝勒都不知道多鐸、豪格手下到底損失了多少八旗甲兵,甚至連耿仲明都遭明軍盡數殲滅,只有孔有德收容了近千殘兵。
在這種形勢下,越明軍只要再有幾次殲滅戰斗甚至是雙方兩敗俱傷的消耗戰,大清國恐怕不是動搖國本,而是要徹底滅國了!
畢竟越明朝在統一南方之後的人力與物力都遠遠勝過大清國,而且現在南面已經傳來了明確的情報,那就是福建的鄭芝龍已經向金華賊奉表納土,承天朝統治的地盤與可以動員的人物與物力又有了一個巨大的進步。
因此諸位王爺、貝勒明明覺得今年繼續南征風險極大,但是為了保住已經到手的勝利果實還是應當進行一次見好就收的南征,至少要把徐州府拿回來,而多爾袞卻不征詢他們的意見而是詢問起豪格︰“肅王,你說要不要收復徐州?很多人退出徐州是你的決定!”
豪格本來就有痛腳在多爾袞手上,這次江南之役作為罪魁禍首更是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因此多爾袞一問他就立即表態︰“當然要收復徐州,不拿下徐州我們拿什麼去跟金華賊談條件,只有拿下徐州我們才有議和的本錢!”
多爾袞凌厲的眼神又轉向了多鐸︰“豫王對這事怎麼看?”
多鐸能怎麼看!
他已經被越明軍打出了心理陰影,而且現在手上這些殘兵敗將也沒辦法對付越明軍,因此他非常明確地說道︰“收復徐州、淮安、揚州、南京都是好事,但是這事有幾成勝算?南征兵馬又從何而來?”
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等南征肯定還是他、豪格、代善充當主力,可是代善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並家底都掏光才把麾下的直屬兵馬恢復到六千之眾,自然不願意在這次南征之中再次丟得干干淨淨。
而多鐸問出的問題也正是在場諸位王爺、貝勒最關心的問題,大家現在不反對借著越明軍主力西征的機會大舉南征並見好就收,但關鍵在于大清國還能動員起多少兵馬來?總不能把全部家底都砸在南征上!
而多爾袞卻是自信滿滿地說道︰“為了這次南征我可是特意請來了一路有力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