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在這不知不覺間，已悄然過境。
又一年春節前夕，夏爺爺剛過了106歲生辰沒幾天，就到了彌留之隙。
夏奶奶握著夏爺爺的手，目光中有深深的愛意涌動。
夏爺爺渾濁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老妻，里面有不舍，卻沒有遺憾。
“老婆子，我先走一步，你要多活幾年，不要著急，我會等你的。”
“好。我不急，你走慢一點，也別急著喝孟婆湯。”
“嗯。笙笙、九九、依然……”
三個女孩淚流滿面在趴在夏爺爺床前︰“太爺爺……”
“依然、九九、笙笙不要哭，太爺爺的肉體老化了，要更換新的了。你們乖，不要難過，太爺爺只是脫離了這具身體，開始新的輪回。”
三女孩點頭，眼淚卻不停落下。
“風哥兒、安安、亦然……”
三人抿緊嘴角上前。
“以後家里就靠你們了，要照顧好大家。”
夏先生︰“爺爺放心。”
夏爺爺從圍著他的家人臉上一一掠過，再回到夏奶奶身上︰“老婆子……”
“哎。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夏奶奶和夏爺爺攜手走過近九十年的風風雨雨，自然清楚老伴心中所掛念的。
“好。”夏爺爺說完這個字，就閉上了雙眼，面容安詳。
屋子里一片壓抑的哭聲。
夏奶奶輕柔地摸了摸夏爺爺毫無聲息的臉，回頭，緩緩說道︰“你們不要哭，爺爺不喜歡。阿渝、風哥兒、安安，發喪吧。”
父子倆帶著男人們忙前忙後。
女眷們陪著夏奶奶。
夏奶奶面色平靜地看向秋望月︰“月牙兒，你和涼涼、是是帶孩子們先去吃點東西，一會就沒空了。”
秋望月強忍著又要出眶的淚水︰“奶奶……”
“去吧，奶奶沒事。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人終是要回歸塵土的。大家也不必太傷心。”
秋望月和夏涼月、于是為彼此擦干眼淚，就趕著一幫大哭的孩子們去吃東西了。
下午，親朋好友皆穿著黑沉沉的衣服陸續趕到。
治喪後，夏家閉門謝客。直到開學前兩天，夏家人才真正開門走了出去。
夏涼月讓東方鈺帶兩孩子回圳深去上學，她還想留在南江陪著夏奶奶。
夏奶奶拍了拍孫女的手︰“涼涼也回去吧，奶奶沒事兒。”
夏涼月摟著夏奶奶，把自己的臉蛋貼在夏奶奶蒼老的臉上︰“奶奶，我工作不忙。”
“生老病死是常態，是自然規律，沒有人可以幸免。我們要看淡、要看開。你們該工作的工作，該上學的上學。生活還要繼續。”
其實夏奶奶並沒有很傷心。她從十六歲就跟夏爺爺在一起了，參與了彼此近九十年的人生，又豈會因他肉體的離去而過分傷心？
活著的時候，他們日夜陪伴對方，就算一方去了，也在彼此的心里生下了無法憾動的根。即便再也看不到對方，也不會覺得他已離開了她。
“你們啊，都要好好的，爺爺最喜歡看你們笑了。你們開心，他就開心。涼涼，和小鈺一起回去吧，有空再過來看奶奶。月牙兒，你也跟涼涼說幾句。”
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所經歷的波折造就了夏奶奶如此開闊的心境。
坐在夏涼月旁邊的秋望月拉過好朋友的手握住，輕聲說道︰“涼涼，我奶奶常說︰三千繁華，彈指剎那；韶華白首，浮生一闕。人在世間走一回，能留下的不過是一捧黃沙。來即來，去即去，人生之常。”
夏奶奶清清淡淡地笑了一下︰“月牙兒說的對。人生在世，總有來有去。你爺爺是安然離世的，他已完整地走好了自己的人生，再無牽掛。我們每個人的一生都免不了這樣的時刻，應該正視它。涼涼，你要學會看淡。”
秋望月點頭︰“緣起惜緣，緣滅隨緣。”
夏涼月的眼眶通紅︰“我知道。”不是不懂，就是難過。有的時候，總是感情壓過理智。
夏奶奶輕拍孫女的後背︰“你爺爺最疼你了，讓他走好吧。”
“嗯。”
“我們涼涼是堅強的孩子。走吧，我們去吃午飯，吃了飯你們就回去，過兩天孩子們要開學了。”
秋望月和夏涼月攙扶著夏奶奶起身走向餐廳，眾人跟上。
餐桌上的氣氛低迷，沒有了以往的歡聲笑語。
夏奶奶也很無奈︰“風哥兒、月牙兒，下午你們也帶著幾個孩子回州廣去吧，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奶奶身體好，也答應過你們爺爺，會多活幾年的。不必擔心。”
夏先生沉默了一會才說︰“好。亦然留下來繼續在這邊讀完博士。”有安安和大兒子在南江，他也放心。
十九歲的夏亦然點頭。
秋望月柔柔地看向夏奶奶︰“一到周末，我們就回來。”
夏奶奶點頭︰“嗯。你們一周回南江，一周到林桂，一周去帝都。”這三個地方都有行將就木的老人。
秋望月點頭應道︰“好的。”
夏奶奶開始夾菜︰“吃飯吧。”
飯後，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物品，秋望月一家五口帶著江渚一家和李姐，還有夏涼月一家去了直升機場飛往州廣。
在哥嫂家吃過晚飯後，夏涼月一家就直接開車回圳深。
東方鈺從內視鏡里看了一眼後座，大女兒牽著小兒子，安靜乖巧。再看向副駕駛座︰“涼涼……”
“……我沒事兒。爸媽年紀也大了，接回來一起生活吧？”
“嗯。今年就陸續往回遷了。”他爺爺奶奶的年紀也差不多了，爸媽總要伴在身邊的。
東方小二有些高興︰“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要回來了嗎？”往年都是放暑假或者寒假才能過去看爺爺奶奶。
夏涼月回頭看著一雙兒女︰“嗯。爺爺奶奶常年在國外，我們照顧不到，就是生病了也不知道，還是回來的好。”
東方蓮笙說道︰“爸爸媽媽放心，以後我和小二會照顧好爺爺奶奶的。”
“嗯。”
東方鈺又看了一眼有點笑意了的老婆︰“涼涼，待放暑假，我們一起去爸媽那邊玩一個假期，之後就把該搬的東西全寄回來了。幾座房子先留著，若是笙笙或者小二去那邊讀書，也有地方住。”他們家的幾座房子幾乎都在世界上最著名的學府隔壁。
“好。”
“媽，我和九九、一一約好了，要去那邊讀研和博的。”
“只要你考得上，爸媽都不攔你。”
“一言為定。”她可是學霸！怎麼可能考不上！！！
“你好好練武，你們仨有能力保護自己了就去。”幾個女孩兒長得漂亮，必須要有自保的能力。
雖然那邊的治安很好，但兒行千里母擔憂。萬一在外面遇著什麼不好的事，有武力的人也比沒武力的人脫險的機率大得多。
出門在外，最重要的是安全！
東方蓮笙跟爸媽保證道︰“我會的。”她現在讀大一了，還有幾年時間呢！
東方小二也馬上表態︰“媽媽，我也會好好學的。以後保護媽媽、保護姐姐。”
“好。以後媽媽和姐姐就讓小二保護了。”
听著老婆孩子的話，東方鈺狹長的狐狸眼中帶了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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